一
夕阳,海面。
夕阳西沉,缓缓落下,坠入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只留下一片红。
天无云,海无风,天与海都红得那么纯粹。
“呼——,哗——”
随着手臂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一张渔网在他手中展了个满圆。粼粼波光被渔网击了个粉碎,鲤鱼色的碎片在海面重新组合,以网线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向四面铺散开来。
一个少年稳立船头,就像脚底生了钉子,将整个人牢牢钉在甲板上。他面色略有些疲惫,但一双豹眼仍炯炯有神。
他叫蓝风,一个风一般的少年。
蓝风轻轻抖了抖手中的网绳,嘴角随即露出得意的笑容。
二
剑鱼。
吻如利剑,身如叶片;快如箭,灵如电;行踪漂浮不定。
这种鱼肉嫩味美,却最难捕捉。往往捕鱼不成,渔网还被生生撕破,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令众多渔人望而兴叹,干咽唾沫。
这条剑鱼身长六尺有余,实属罕见。为了追踪它,蓝风离开渔村已经整整一月。好在,日落之前总算发现了它的踪迹。
蓝风有三快,船快,网快,人快。凭着这三项绝技在渔界享有盛誉,成为年轻一代渔人中的翘楚,有望从父亲手中接过新一届“渔王”的称号。
三
蓝风开始收网。
剑鱼不比其它,收网慢不得,一慢便溜了,下次再想捕它更是难上加难;但也快不得,一快它便挣破渔网,逃之夭夭。
蓝风成竹在胸,手中渔网快慢自如,有收有放。他坚信,不出半个时辰,便能结束这场拉锯战,将它收入囊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村民们在海边欢呼雀跃,迎接他得胜而归。
四
突然——
渔船激烈颠簸起来。
久经风浪的蓝风心知必定是遇上食人鲛了。
食人鲛,生性威猛、凶残、狡诈,渔人的噩梦!海洋里的终极杀手!一直以来,沿海的渔民“谈鲛色变”。因为它,不知有多少渔民连骨头都没有留下一根。
只怪蓝风太过专注这尾难得的剑鱼,而忽略了它同时也是这头食人鲛的目标。
此时,蓝风若肯放手,驾船回航,便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但他没有!眼看着剑鱼已经被他牢牢控制住,他决不能放弃这难得的机会。蓝风双脚暗暗下沉,稳稳的蹬住甲板,双手不慌不忙的继续收网。
手中的网绳开始一阵剧烈的抖动,很显然剑鱼已经发现了食人鲛正步步逼近,虽身处网内,也必须来一次最后的挣扎!
食人鲛来势极快,眨眼间已至渔船右侧。渔船被巨浪高高掀起,险些侧翻,蓝风急忙调整重心,手中仍牢牢抓住网绳。渔船在蓝风的脚下变得异常听话,随着巨浪的起伏,完美避开浪头的拍击,从食人鲛身侧闪过。
剑鱼是海洋中最快的鱼类,蓝风的船是渔人中最快的渔船。剑鱼拖着渔网飞驰,蓝风驾船紧紧跟随,而食人鲛紧随其后。
蓝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若是能凭借一己之力同时捕获一尾剑鱼和一头食人鲛,村民们会如何惊讶!他忍不住想为自己这个想法鼓掌。
五
驾驭牛车马车简单,但要驾驭剑鱼,蓝风还是头一回。正当蓝风在试着控制手中的网绳,驯练剑鱼的时候,远处海面上突然出现几条白线。凭经验,那是食人鲛背鳍划过水面留下的浪花。接着,另一面也出现了几条白线。蓝风明白,这是恼怒的食人鲛在召集同类作战。
食人鲛一向独来独往,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协同出击。
数头食人鲛迅速靠拢,剑鱼受惊,拼命挣扎,带着渔船左冲右撞。另有几头食人鲛向渔船围了过来,掀起山一样的巨浪,一波接着一波。
渔船就像一片落水的树叶一样,在巨浪中漂浮不定。
“嘭!”一头食人鲛撞击了渔船,渔船剧烈的抖动。蓝风刚稳住船身,又一头食人鲛从另一个方向再次撞过来!
小小的渔船在它们的眼里就像一件供它们嬉戏的玩具一样,任由摆布。
一个个浪头扑来,渔船里面的积水已经漫过蓝风的脚踝。
船身再牢固也经不起一次次不断的撞击,蓝风似乎听到了渔船将要散架的吱呀声!他想驾船冲出包围圈,但是食人鲛根本不给他机会。
随着“嚓——”的一声巨响,渔船四分五裂。
就在渔船散架的瞬间,蓝风一个鱼跃,跳入海里。
六
赤手空拳的蓝风落入水里,在食人鲛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已经一脚蹬向一头食人鲛的肚皮。借助鱼肚的弹力,他箭一般的射出。刚好避开另一头食人鲛的攻击,从其嘴边滑过。但就在他的正前方,也有两头食人鲛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两排白森森的锯齿样的大尖牙。
蓝风就在水里来了个漂亮的后空翻,仰着身子顺势向后激射出三丈开外,从后面两头食人鲛下面,肚皮贴着肚皮轻轻滑过。说时迟,那时快,蓝风已到食人鲛的身后。
这些海洋里面的大个子,身手却很灵活,还没有等蓝风立稳脚,它们已经回转身子,四头食人鲛一起冲了过来。它们虽快,但跟蓝风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蓝风不退反进,迎头对冲过去!
就在食人鲛的巨口将要触碰到蓝风的头发的时刻,蓝风突然一个“鲤鱼跳龙门”跃出水面,带着水花,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接着,“嗖”的一声,他已从另一边入水。
十来头食人鲛一起向他围了过来。
蓝风显得并不慌乱,反而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好蓝风!只见他时而上蹿下跳,时而左进右出,蝴蝶穿花般游走在食人鲛之间。这一个个凶猛的庞然大物竟然被戏弄的团团转!不过,话虽如此,蓝风心知却是大意不得的,任何一点细小失误都可能导致他葬身鱼腹。
约么半个时辰过去,蓝风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跟食人鲛比赛体力消耗那是最大的傻瓜!不可恋战,得想个法子摆脱它们。
待食人鲛攻势稍稍减弱,蓝风知道机会来了。只见他募地一脚蹬向一头食人鲛的头顶,借力再次腾空跃出水面。这一脚他用出平生最大力气,自然跳的比上一次更快,更高,更远。
似乎,身后那条弧线还没完全消失,但他的人早已跳出包围圈。留下那一群食人鲛在原地打转。
七
游,奋力游。
当前首要是摆脱那一大群食人鲛的追击。
蓝风的“快”可是名不虚传的,一盏茶的功夫,食人鲛已经被他远远抛在了后面,只留下一个个小黑点。
天,早已黑尽,只有微弱的星光忽明忽暗。
蓝风确信那些食人鲛没有再跟来,他停下来歇了口气,持续半天的激战让他有些体力不支。待体力稍恢复一些后,他调转头向着刚刚沉船的地方缓缓回游。
食人鲛不会总待在一个地方。
他要回去寻找一些有用的东西。
渔民出海,除了带足淡水和食物,通常都会带上数十个空葫芦连成一串。这些葫芦不但可以储存东西,在紧要关头,还可以当做救生的宝贝。
但是蓝风的船里却没准备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来这次出海太急;二来自持本领无惧。
结果自然一无所获。
懊悔也无济于事。
漆黑的天空,茫茫的大海,似乎要将他吞噬在这海天之间。蓝风想起父亲常说的话:“你纵然有冲天的本事,在这自然界里也不过是一粒微渺的尘埃。”
海面一片寂静,是那种静的可怕的静。
就在他将要彻底失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星光下有点微弱的异光。
他急忙游了过去。近了,定睛一看,原来是块破木板。木板表面的桐油漆在星光照耀下微微反光。
造船多选优质松木、杉木、樟木、楠木、柏木、柚木及红铁木等坚硬耐腐的木料用来作为船的主体,而轻木则只用作船舱舱壁。
这块木板便是轻木,木质轻,浮力好。木板长约四尺有余,宽不足三尺。蓝风上半身趴了上去,竟能稳稳托起,腾出双手慢慢划水。
凭他目前的境况,要想靠着这一片破木板返航,简直难比登天。
蓝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他只能向前,不停的向前划。
饥饿、焦渴、疲惫、寂寞和恐惧,纵是铁打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
不知何时天空布满了乌云,连最后一点星光也消失了。
只留下一片黑暗。
无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