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快睡觉白芍才调整好心态。
……那不然怎么的,跟教练说不要把她当小女孩儿吗?
三位教练平时看着好说话,固执起来是真固执。
微微叹了口气,将入江的外套悬挂晾好,白芍才仔细看了看刚发的帖子,在想要不要删除。
……这才发现自己发在了自己的讨论贴吧下面。
……
没看明白?那再来解释一下。
自认现在是普通高中生的白芍将求助帖子发在了“网坛女神佐藤芍”的讨论吧下面。
至于自己潜水有关自己的论坛什么的。
咳,就忽略吧。
面色微红的少女木着脸实则心累得关掉了手机。
第二天便选择性地忘记这件事。
“平等院!我只是让你测个数值你用那么大劲干嘛!”
纵然是一贯温和的白芍也有些抓狂,“这是你毁坏掉的第几个仪器了?!”
绪着络腮胡,满脸写着沧桑,看颜值绝对不敢相信是高中生的平等院凤凰,此时极为不耐烦:“啧,你这个女人!你不都说了要测数值,我不用劲你怎么测,啊?”
“你不知道什么叫走过场?走过场知不知道!”
白大褂的少女猛得站起身,一手扯下眼镜,神情激动得在测量室里来回踱步,说话间,手里的图表差点儿怼到平等院脸上。
“而且只是普通测试!普通测试!!谁让你用你的修罗道了?!你是要我从德国给你搬仪器回来测嘛?啊?!”
“我都跟你说了,测个五维而已!你走个过场,不该认真的时候你认什么真?!”
平等院凤凰皱着眉头,很想抽眼前这个女人一顿,却也知道自己理亏,而且对女孩子他也不好发火,便沉着脸,闷头不做声。
在旁围观的几人脸色煞是好看,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劝。
“咳,小白,心里话说出来了哦,”入江推了推了眼镜,勾着笑,好意提醒,“教练们看着监控呢~”
白芍狠狠吐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黑部老师斋藤老师拓植老师,走过场什么的请你们就当听不见吧谢谢。
德川和也清冷的眼光看了眼平等院,得到对方一个恶狠狠的瞪视,他丝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
看见白芍因为激动,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的白大褂,略有洁癖的他微微皱眉,将人拉过来。
“他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随便填就行,”边给白芍整理衣服,德川冷冷地说,“教练们不会怪你的。”
“喂!德川!你活得不耐烦了!”
平等院的怒吼在德川耳里跟狗叫无二,加上性格使然,自然不会搭理他。
白芍发泄一下气也顺了,轻瞪了平等院一眼,故意微抬下巴,骄矜地说:“老师们自然不会怪我,没让这只死凤凰赔钱就不错啦。”
也不知道少女哪里触到平等院的点,刚刚还想和德川打一架的他,微眯着眼轻哼一声,倒是不再挑衅了。
入江戏谑地看了眼少女,意味深长笑了笑。
“那是自然。”
毕竟你可是教练们的“女儿”啊。
白芍听懂了她的画外音,却懒得搭理他。
跟腹黑理论才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轻轻跟德川道了谢,白芍继续工作。
她也知道,德川和平等院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
从球风、性格、人品,到对网球的理解,各种意义上的不顺眼。
但两人也极有大局观,到现在为止没惹出什么大事,还有他们身边的好友各自帮衬,教练们和她自然不会多管。
教练们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冷漠,她则纯粹是见过国际网球世界里隐藏的肮脏,觉得平等院和德川的相处称得上是“坦率”。
但她本人而言,还是很讨厌这只死凤凰不可一世的样子!
白芍低头整理图表,神情略显疲惫。
网球真的能够体现一个人的内心,当你站在球场上练习或者比赛,心中的光明或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涌出。
此时创出的绝技甚至球风,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深处的自我。
就像她看幸村精市的网球。
即使他热爱生活,喜欢美术,钟情诗集与花草,平时待人也温和有礼。
但只要看过他的网球就知道,他对胜利的渴望和追求,对自身的笃定和自信,不容置疑的征服与霸道,以及不太明显的掌控欲和占有欲。
这些才是完整的幸村精市。
而平等院的网球有两面性,光的一面如身披神火的凤凰一般,唯我独尊,带来的是绝对的压制,即使是再暴力,白芍也不会觉得害怕。
可暗的一面如其名修罗,黑暗压抑,令人喘不上气,她时刻担心自己会被刺激出自己的负面。
这个集训营里还不止他一个是这样的网球。
可能在外人眼里,技术和球风完全不一样,但对她而言,带来的压抑都是一样的。
所不同的是,其他人她尚可以自我调节,面对平等院,她却只能依赖檀木珠警醒自己。
他太强了。
晚间吃完饭,白芍一个人走在球场边遛食,偶尔还能听到不知道几号球场传来的声音,也不知是哪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在练球。
快要冬天,微凉的风扬起头发,她摸了摸,是长了一些,该剪了。
“留长头应该也挺好看吧。”
白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怔愣了一下,肩上便搭了件沾染体温的外套。
“是入江啊……”不等转过头去,来人已移步到白芍身边,“你应该见过吧,我长头发的样子?”
外套上还有她洗衣液的味道,没想到这才几天,衣服就又落在自己身上了。
“在电视上见过的,也只是小白扎着头发比赛的样子,散着头发……好像就只有发布会那一次吧。”
入江奏多笑了笑,贴心得走在给少女挡风口的一边。
“不过不管哪样,小白都很好看呢。”
不腹黑的时候,柔和的少年真的很会打动人,起码作为女生的白芍听了挺开心。
不过……
“你特意找我不是为了夸我吧?”
“哦呀,小白怎么知道特意找你,也许我是路过呢?”
入江理了理少女被风吹乱的发丝,调侃道。
白芍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入江的动作,也不知道这些男生怎么比她还要在意她的衣着。
德川给她整理衣服,这个又给她整理头发。
“少来,说吧什么事儿。”
卷发少年拉住白芍,两人就近在一旁的楼梯上挨着坐下,入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瓶牛奶,拧开递给她。
白芍接过去,触手是刚好入口的温热。
所以说,真的很会打动人心啊。
“小白用的什么洗衣液?这几天味儿还没散。”
“……白莲的吧。”
“呵呵,我还以为是白芍的呢。”
“……”
“……你要想闻芍药的味儿,医务室有这个药材。”
“好闻吗?”
“……不好闻,药味。”
“啊,真可惜。”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静静看着月色。
快接近成年的男生,平时看着再温和,也隐隐有了男人的成熟,此时坐在比白芍高一层的阶梯上,长腿无处安放地伸展。
少女默默喝着牛奶,外套被入江穿了几天,白莲的清淡意外的持久,又沾染了男生的微醺。
她现在要是轻轻一靠,旁边便是入江的大腿,好像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裹住了。
“小白今天情绪有些不对,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白芍知道入江肯定要跟她说什么事,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反倒是让她微顿。
“……也没什么,你怎么会这么问?”
入江收回看夜空的视线,微微偏头便见少女的侧脸。
他一向善于掌握人心,这得益于他的观察力和理解力,但现在,在这样仅靠朦胧月色的夜里,即使看不清少女的脸,他却也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判断她的心理。
“说谎可不是乖孩子哦~”没等白芍反驳,入江笃定道,“虽然平等院是做得过分,小白生气也没什么问题。
但我能察觉,你当时不仅仅是生气,还有别的情绪啊……”
白芍突然不知道是该惊讶有人看出来,还是不该惊讶看出来的是入江奏多。
斜后方的声音似是喃喃自语,离她很远。
又好像是贴在她耳边,近得仿佛都能发觉他的吐息。
“是恐惧吗……疲惫……担心?”
白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终什么都没说。
明明是个高中生,此时给她的压迫感却像是个经世事的男人。
她突然一阵心慌,索性不想给什么解释,直接要起身离开。
——却突然被按在了原地,起不来身。
入江一直在观察她的反应,见她略显慌乱,甚至想离开,便直接伸手拢住了她。
本身白芍就在他左下方,长手长脚的他,轻易将左臂绕过她前颈,环住了她的臂膀,制住了女孩儿。
白芍:“……”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身边的东西,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贴着入江的胸膛,右手扶着他的左腿,被半抱在了怀里。
入江奏多却笑了笑,摘了眼镜问起了另外的问题:“小白身上一直隐隐有种檀香味儿呢。”微敛眉眼,他凑近少女的颈窝轻嗅了一下,另一只手精准地握住她的右手。
手腕的珠串在月光下微闪细光,一看便是保养得极好。
“是檀木珠?小白应该不礼佛吧,戴在右手上也碍事。”男人轻轻笑了一声,低头蹭了蹭少女的发鬓,看着她咬嘴唇的小动作,眼眸微深。
“所以……”
“放开我,入江。”
“小白为什么一定要戴它呢?”
“放开我!”
白芍知道自己有点失控,但是这种被人抽丝剥茧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她完全失去了主动权,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进入他的局。
她没说多少话,但每一点的细微反应都在应征入江的试探。
而入江奏多,有绝顶的理解力和洞察能力。
或许从他一开始跟上她,她就已经败得一塌糊涂。
“……”
从她喊出放开她的时候,入江就不再有动作,也不再说话。
但白芍能察觉出来,他并没有羞恼或者生气的情绪,只是很平静地等待。
大概是等她冷静下来,白芍想。
刚才不管是他暧昧的触碰还是挑逗的话语,入江应该一直很平静。
只有她,跟随他的引导一步步失控。
白芍放开刚才一时激动抓在他胳膊上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
入江突然叹了一口气,一使劲将女孩儿抱在了怀里。
白芍只感觉腰一紧,便坐在了他腿上。
“……喂,你!”
“不要怕。”入江收拢了双臂,轻轻拍着少女的背。
“……”
“不要怕小白,”入江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只要你冷静就知道,我并没有一定要揭开你隐私的意思。”
“……我现在知道了。”小声。
“嗯。”他继续拍着少女的背,轻缓而有力,“小白不需要恐惧,你就是你,你还有我们,还有朋友。”
白芍埋进他怀里,侧脸听着他的心跳。
“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入江重新握住白芍的右手,微微晃动着,让手串向后方移动了一下,露出下面的皮肤。
手指轻轻一颤,这次白芍没有拒绝。
轻柔的吻落在珠串遮掩的伤疤上。
入江没有惊讶的表情,放下她的手,很平静地安抚女孩儿放松,直至睡了过去。
直到宿舍快要熄灯,才伸展掐出指印的双手,抱起白芍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