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尧徐徐走来,依稀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不禁纳闷,这寺院之内又不是在客舍,怎么会有女子呢!
转念一想,与自己无关,不必多事。
来到碧空禅院门口,只见木门虚掩着,看来这净云禅师正好在,他并没有白跑一趟。
“扣~扣”
“施主请进。”净云禅师道。
这声音似在耳边,虽远实近,洪亮震耳,原来这净云禅师也是内家高手,功力深厚得很。
霍尧推门而入,见一眉白面福的和尚站在树下。
“见过禅师。”霍尧双手合十行礼道。
“施主有礼。”净云禅师回了一礼。
“这是祖母托我呈给禅师的旧物,还请禅师查收。”霍尧拿出一个紫檀雕花的盒子。
净云禅师自然知道盒中为何物,随手接过。
“皇孙贵胄,老衲信的过,初次见面,还请贵客饮粗茶一盏,聊表心意!”净云禅师把霍尧让至座上。
“禅师的茶可不是谁都喝得到的,小子荣幸。”霍尧笑道,拜谢坐下。
报国寺的名头他是知道的,净云禅师更是扬名在外,霍尧不是不懂事的小毛头,他观这位禅师,功力深厚,宫中无人能及,如何敢小觑他。
“施主是头一遭来报国寺,不知施主觉得我报国寺如何?”
“群山之中,颖河之源,物华天宝之地。”
霍尧这番话不算恭维报国寺,三清山在京城西郊群山之中,颖河滚滚东去,滋养着京城方圆百里的土地,报国寺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再加上自本朝开国起,报国寺僧众顺应天命,几次救助皇室,皇帝对报国寺恩遇有加,这便是人和。
净云禅师沉默不语,只手持小钳,把木炭放进旁边煮水的炉子中,待水沸腾,便以水冲杯。
如此三次,方把杯子放在霍尧手边,放入茶叶,定点旋冲。
静待片刻,霍尧右手托杯,左手扶盖,一起一落,即将入口。
“我报国寺如此胜地,施主不妨在此清修!”净云禅师突然道。
本是一杯香茗,不待品尝就先有了苦涩之味。
“禅师莫不是想渡我入空门?”霍尧神色不明道。
“有何不可?莫不是施主放不下世俗的荣华富贵?”净云禅师反问道。
“当然,我霍尧再不济,做个富贵闲人还是可以的!”
看来这杯茶水是轻易不能入口了,霍尧暗想。
“就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看他如此,净云禅师便觉万般皆是命,强求总无用,不准备多言了。
谁料霍尧听了此话却是如临大敌,谁人不知报国寺的净云禅师一字千金,从无虚言。
“小子无状,敢问禅师,何为富贵?”
“世人谬言,其实是贵在前富在后,有贵自然能富。”净云禅师点拨道,“所以施主所指富贵闲人,老衲狂言,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尧愣了,原以为他不争权夺位,几位兄长谁人荣登大宝,都能让他富贵一世,如此想来却是他想的太过简单了。
“那禅师为何劝我清修于此,是让我就此避世,与世无争吗?”
“施主既无心大位,若想安然度日,皈依我佛未尝不可!”
“哈哈哈哈,我霍尧虽懒得争位,却也不是谁都可以拿捏的。我就不信,若我不避世,就只有死路一条。”霍尧绝不认命,起身就走。
“既如此,老衲送你一句话,认清自己,立志要如山,行道要如水,不如山,不能坚定,不如水,不能曲达。”净云禅师运用内力,声音萦绕在霍尧耳边。
霍尧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子,他生母惠贵妃早逝,是在太后跟前长大的。
惠贵妃是太后的亲外甥女,作为她唯一的遗孤,太后对他视若珍宝。
皇室有不成文的规定,养在太后和皇后膝下的皇子,一般不会继承大统。
为了防止外戚专权,祸乱朝政,众皇子在五岁起就养在长安殿,由各位教养嬷嬷照顾。
只有霍尧例外,皇帝怜他生母早逝,他看起来也不是个健壮的孩子,便特意恩赏他由太后教养,只是,从他去了太后处,他们母子就有了默契。
霍尧自己也知道此事,所以甘心做个富贵闲人,成日里哄哄太后,孝敬孝敬皇帝也就罢了,从不多事!
几位兄长对他尚可,目前看来是没有什么谋害之心的。
净云禅师的话他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心中却种下根子,只等发芽破土的那一日。
本想着替太后送完东西,他就返程了。眼下霍尧被此事闹的糟心透了,索性在这报国寺住上两日,静心安神。
临近元宵佳节,报国寺要举报一场大型庙会,当然提前数日就要做些准备。
山门外,已经有商贩提前来到寺中与监寺交涉。
为了防止与外客冲撞,晅玥一直在客舍闭门抄经,待抄好后让阿诚送到殿中供奉。
这一日,霍尧准备返京了,虽然宫里没什么事儿,可他在宫外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当初惠贵妃的嫁妆已经全部由他接手,尽管他少理政事,但对于生意经却有独到的见解。
皇帝起初并不赞成他把主要精力放在生意上,毕竟一个皇子去经商,说出去徒增笑话。
可霍尧却说:“史书有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儿臣经商并不是与民争利,而是为了让天下的百姓都能来来往往,这样我大乾才能风生水起,长盛不衰!”
霍尧还答应皇帝,在外经商绝不倚仗皇权,欺凌弱小。这不,长陵危急,不仅后宫诸人慷慨解囊,他自己更是单独拿出十万两白银,让皇帝颇感欣慰。
虽说经商有各大掌柜的把握,不用他操心,可若有了危急之事,还得他拿主意。
所以想通了前日之事,他便不再纠结,穿过连廊要回去了。
大殿之上,还是有很多香客的。不巧,阿诚手捧着晅玥刚刚抄好的经书走来,径直撞在霍尧身上。
啪地一声,经书四散而落,呈仙女散花之状。
阿诚暗道不好,赶紧满殿地捡拾。
霍尧给暗处保护他的人打手势,不用太过小心,不过是人多拥挤,并无大碍。
他自己也帮着捡起一张张的经书,无意间撇到纸上的字,霎时呆住!
这笔墨明显是刚刚写完的,看来抄经者还在寺中,他迫不及待地想见笔者,把下山之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