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南城42年春,正轩武馆。一个轻灵的少年蹑手蹑脚的趴在武班高高的示武台子后面,身后跟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白净少年。二人屏气凝神,看了足有半个钟,也不曾动弹一分。那白净少年显然第一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很快,脑门上汗珠上涌,出声问道:“刘洵兄,你这是要等到何时才……”话没说完,前头一只手臂闪电般伸过来捂住了他嘴,被称作刘洵的少年不满的往回瞪一眼,小声道:“小玄子,你要再敢出声,我就把你丢回武班蹲马步去!昨天你蹲了三个时辰,腿脚还不够酸麻?难道今天还想受罪?”小玄子听了急忙摇头,赶快重定心神,好生趴在地上。
不多时,武班的木门吱呀一身打开,一个清瘦老头快步走进,四下一看没见有人,奇怪的咦了一生,就往内屋走去。刘洵一看暗道一声好机会,回手拍拍小玄子道:“赶快赶快,机不可失!”便赶在那老爷子消失在拐角的一瞬间暴起狂奔,冲出武班的门,又一溜烟跑出了武馆正门。
正喘着气回头一看却不见了小玄子,刘洵暗暗叫苦,心想到:点子真背!那咋办嘛,小玄子怎么跑路也这么弱鸡,不过我既然收了人钱,还是得尽力为之啊。想罢,刘洵沿着武馆外墙来到一个矮口处,定了定神,双腿发力使了一个旱地拔葱跳上了武馆的围墙,又一步跨上武班的屋顶,拿开几片瓦向下看去。
只见那武班老头赵景色正勃然大怒,单手拎着小玄子往内屋走,口中骂道:“你等顽童真是顽劣不堪,三番五次逃我的班,连蹲姿马步都蹲不住还练个锤子武!尤其是你小玄,初来时我还寻思你能是个本分学生,原来也是尽可着那刘洵的坏毛病学,待我明日逮住那肆刘洵定让他蹲够四个时辰再议!现在你先给我蹲好了!勿动!我就在这陪着你蹲!”
小玄子浑身是土,看样子是没少摔跤,眼中泪光泠泠颇是可怜。刘洵心中一动,手边夹起个石子,瞄了个准用力一弹,正中赵老头喉管;那老头正端着喝茶,一口茶没咽下去卡在口中,受了这一下顿时呛个正着,茶水喷了满地,咳个不止。
刘洵见状大喊道:“小玄子!开冲开冲!!搞快点!!”那小玄子当下还没反应过来,听了这声喊回过神来拔腿就跑,也管不得身后赵老头的声声怒骂。一顺跑到门口,大喘粗气。
刘洵得意的过来拍了拍小玄子肩膀道:“嘿你小子点子真背!怎么跑那么慢,还好我机智还能救你,不然你又要遭罪辣!”小玄子喘着气结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脚……脚蹲麻了没跑两步就摔地上了……我傻了都……咳咳感谢刘洵兄不离不弃相知相遇之恩……”
“哎不必了不必啦,那说好的预付五铜币再付十铜币,我带你从武班逃出来,现在事已成,玄兄你看嗯?”刘洵看看太阳,有些着急。“刘洵兄一诺千金有始有终,我自当不会讳言,以后若还有麻烦事,还请刘兄多多帮……”
“哎好辣拜拜了您”刘洵听着小玄这些个酸文儒话耳朵直痒,拿过十个铜板扭头要走。突然,听着身后武馆的门大开,正是景色老爷子追了出来,一眼看着刘洵二人,大骂着奔了过来就要拿人。
刘洵一看不好哪还用说,迈开大腿直接开冲,一转眼便没了人。只可惜了小玄子一身的细皮嫩肉又疏于锻炼,哪里跑得过老当益壮的赵景色,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手就已经够着了小玄子的衣领子,一把拿住后颈便往武馆揪了回去,任凭小玄子哭声大作也毫不留情。刘洵躲在不远的树后幸灾乐祸的目睹了案发现场,心情大好,便往自家客栈走去。
刘洵从记事起便不晓得自己双亲何在,一直跟随姑姑朱久蓉和表姑陈小能生活在福禄客栈,从小在客栈帮工打杂,父母的事倒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反正日子照样过。
姑姑和表姑一向对刘洵很好,吃穿用度上从不折扣,还为刘洵报了文馆和武馆的班,每周去两日文馆两日武馆,其余日子就在店里帮手。文馆的课程颇为复杂,但刘洵反而每周审试成绩都极佳。可是最近刘洵对文馆教的死书死经越发厌烦,反而是路面上杂书摊卖的野史僻经对刘洵更有吸引力,这成绩也就眼看着往下滑,每每气的文班的赵云瑞师傅眼镜直掉。
说到武班就更是离谱,那赵景色赵老头不知道多大年纪了?恐怕六七十都算少的,还能教人打拳,简直笑话。我刘洵从小跟街面上的痞子打架就没输过,还学武做啥?离谱离谱离谱离谱离谱。
一路边走边琢磨,刘洵已经看到了自家客栈的招牌。
走近客栈门口的小窗,这里是姑姑开的外卖窗口,卖卖各种杂货和店里烧的菜,平日里生意很好,不过今天倒是无人问津。往里一看,姑姑不在,只有姑姑的女儿朱雨涟穿了一身青花布衣裙子躺在姑姑的躺椅上打盹。
雨涟是姑姑的独女,年纪比我稍小几岁,生得清新脱俗,美若天仙,和他娘跟表姑陈小能一起,算是城里知名的美人三姐妹。按道理说,雨涟还应当算是我的妹妹,不过实际上这小妮子皮的很,根本不把他刘洵放在眼里,平日里呼来唤去的根本是把他当伙计使。不过无所谓,刘洵自认为自己大人大量,平日里容着点妹妹也是应当的。
刘洵把身子探进窗,趁着雨涟还没发觉,伸手摸出两瓶玉露白液就要开溜。没想那雨涟竟然假寐,狡睛一闪,伸手而出,一把按住了刘洵的手腕道:“好你个刘洵,偷鸡摸狗摸到自己家头上了!快给我把东西放下,看我不叫我娘好好收拾你!”
刘洵暗骂一声,这朱雨涟可真够麻烦的。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先应付道:“雨涟妹妹,你这就离谱,咱这一家人怎么能叫偷?我先取了酒,还没来的及给钱,你这就给我当贼捉了?”
雨涟想了想,翻翻眼睛道:“我才不信你,谁不知道你跑的贼快。你先付钱我才松手!”“切,真是麻烦,那咋办嘛。”我翻翻口袋掏出刚刚小玄给的十五个铜板,捡出十个丢进柜台:“这下行了嘛,给你给你!”
雨涟翻手捡起铜板,立刻换出一副笑脸道:“谢谢老板~老板下次再来哦~”我活活手腕不打算理睬她,转身要走,雨涟又追出来喊道:“怎么?又打算去看你那天谕妹妹咯?人家可是向来不多瞧你一眼,我可劝你少费那劲~。”
刘洵突然间被喊破心事,恼羞成怒捡起一块石头便往回丢,不巧正中了雨涟小巧精致的鼻子头。雨涟鼻子一酸,眼瞅着泪光上涌就要决堤,刘洵一看大事不好,赶忙道声对不住了!拔开大腿,就此开溜了。
惹哭了雨涟,回头可够喝一壶的。不过现在这个不重要,刘洵加快脚步向另一处武班飞奔,这里是女子武班,天谕妹妹就在这习武,去晚散班了可就糟了。
赵天瑜是赵家的独女,赵家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赵老爷子年轻时从军练就了一身惊人的武艺,也积攒了不小的威望,如今退了军务,在城中拥有地产商铺无数,城里最大的武馆与文馆也是赵家所开。赵老爷子的儿子早年意外夭折,留下襁褓中的赵天瑜托付给老爷子,老爷子也一直宝贝着自己孙女,有求必应是自不必说,从来不肯让她受一点委屈。这赵天瑜也是争气得很,自幼习文习武样样不落与人,知书达理温文儒雅,生得也是沉鱼落雁之容,冰清玉洁佳丽无双,惹得不少地痞流氓都争着来武班门前一睹芳容,毕竟深闺大小姐除开练武的日子,可都在赵府的大院里难得一见。
按理来说,刘洵与赵天瑜这等高墙厚院之中长成的大家闺秀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不过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巧,三个月前刘洵意外认识了赵天瑜,从此好像有个小乐队就住进了刘洵心里,平日里一有空就演奏什么《因为爱情》。若是哪天路上碰巧见着了,还能说个几句话,曲目就变成《今天你要嫁给我》,摇滚版的。
刘洵心里哼着歌走近武班大门,果不其然好些个地痞流氓已经三五成群靠在树上,嬉皮笑脸的候着了。刘洵暗骂一声离谱,不愿意跟他们站在一处,便走到不远处的秋水河旁脱下鞋,把脚探进水中。春天的徘南城天气温润,既不似冬季的凌冽,也不及夏日酷暑难忍,汩汩流淌的秋水河的水温正是宜人,刘洵奔波了一天,此刻用这不温不凉的河水泡泡脚,真是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