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岛自一九八八年建省,之后赶上国家好政策,改革开放划特区,短短两个五年计划,这块千年封闭的处女地,被十万建设大军揭开了其古老的神秘面纱。历史上的荒蛮之地,天翻地覆,日新月异。
海甸岛从一座荒岛变成了省城怀抱里的现代都城,马路相连,高楼林立。
桂林洋,鸡犬相闻的原生态生活场景,消失在几乎是一夜之间从地上冒出似得一片片别墅群中,新大洲一眼望不到边的厂房就建在桂林洋,傍晚后,车如水,人如潮。
省城海口,路路相通,楼房鳞次栉比;住宅小区,栋栋相邻;三十二座人工桥,桥桥相望;大小公司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各类商铺,杂七杂八,铺铺相连;奇异广告,铺天盖地,四处纷飞;小商小贩,如云似水,日夜叫卖;老总经理,大小老板,遍地都是;传销大军,神出鬼没,防不胜防;麻将赌机,稀里哗啦,日夜不息;车辆走私,地上地下,交易火爆;娱乐场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大街小巷,绿男红女,形形色色,难以分辨;
沸腾的不夜城,并没有影响带动海南人民。淳朴、善良、木讷的海南人民早已习惯了这每天每月每年都在发生着的突如其来的变化。
改革开放,建省划特区,眼前这一切变化,似乎和他们的生活无关,似乎改革的是十万大陆仔的命运,似乎开放的是十万建设大军的思想。
他们如看西洋景般,默默地观望着眼前这一切。照常出海打渔,照常婚丧嫁娶,照常生火做饭,照常遵循着自己生活节奏,享受这千年未变的椰风海韵的悠闲时光。
然而,尝到经济建设征地拆迁甜头的城里人,思想转变快的坐地户,在内地朋友的影响带动下,早已投入到的合作共赢的经济建设阵容中,但这毕竟是少数。
寸土寸金的征地拆迁,在大多数根本不懂政策,不懂法律的坐地户这里,多数巨款都流入到了村长支书的腰包里。有人因此一夜暴富而潜水。即便拿到了数额不菲的征地拆迁款的坐地户,大都是存银行吃利息。积极投资干事,为自己家乡经济建设出力、做贡献、增砖加瓦,锦上添花的人,凤毛麟角。
海南大特区,是一场自有人类历史以来,前无古人的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经济大革命。从荒蛮、落后、萧条、原始、沉寂,在国家政策的推动下,在党中央的号召下,在全国各族人民的支援下,在十万建设大军的积极参与下,在军、政、商、工、仕各阶层的齐心协力无私奉献中,海南的政治、经济、文化、科技三级跳,鲤鱼一跃进龙门,跨入了现代文明,最终和世界接轨。
无论是贪官横行,还是污吏遍地;无论是物价疯涨,还是处处陷阱;无论是黄赌毒肆意妄为,还是社会秩序混乱;都是经济白热化状态下不可避免的必然产物。正如xxx当年所讲:(黑猫白猫,能捉老鼠就是好猫。)在一个农业大省,海洋大省,搞大特区,经济建设初期,必然有老虎,更会有苍蝇;必然有老鼠,更会有蚊子;必然有污渍,更会有污水。
社会万象,人性千姿,百态人生,是人类共同的舞台。
海南大特区经济建设前初期,正如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阵痛过后,展现给世人的是经济秩序平稳,政治清明,社会和谐,人性恢复平静,各行各业秩序井然,人民生活祥和安宁,文化建设越来越丰富多彩,法制建设越来越系统科学,科技建设突飞猛进,城市面貌焕然一新。
这就是进步,这就是成绩,这就是收获,这就是文明,这就是成果,这就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基石和有力保障。
人类社会,就是种子的世界;人类发展,就是种种子的过程。人人都握着一粒属于自己的种子,每一粒种子都是种子世界
的一份子。
种子的起源,就是来自个体自我思想意识中的起心动念。
想要什么果子,就播种什么种子。种下罪恶种子,不会结出善良的果实;播下正义的种子,一定收获光明的硕果。
新中国的成立和建设,就是一代代无数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舍弃生命播种民族光明的种子换来的。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不报自身,必报子孙。这是儒释道中,再简单不过的善恶循环,因果报应原理。
人生中,事业的不断高歌猛进,是随着善业力的循序渐进积累喂养大了思想格局的结果。
随着海南经济建设白热化状态推向历史最高潮,经济嗅觉灵敏的彭宇飞,思路活跃,眼光独到,思维超前,反应快速,行动果断,他不断调整矫正着创业路上的坐标与航向,总会把盲目跟风者远远甩在身后。
飞燕干洗店的火爆生意,给追随者做了成功效仿的模板,开辟了行业新风。春节过后随着多家干洗店的开张,彭宇飞当机立断,店铺全套转让。行业竞争者,看不明白彭宇飞盛时转让店铺的举动,更搞不懂下一步彭宇飞有何举动。一时间登门求教探听消息打探摸底的人络绎不绝。彭宇飞只是一句话:(老婆怀孕了,要安心静养保胎。)
其实春节前,彭宇飞早已预料到,节后竞争者肯定会挂出干洗店的招牌。早已在海口市区各路段通过考察调研,制定好了节后的行业计划。
飞燕干洗店挂出全套转让的牌子后,多家小食店铺面老板找彭宇飞洽谈转让干洗店事宜。最后彭宇飞去掉了最低价和最高价,抽取中间价以10万元价格成功将飞燕干洗店转让脱手。
彭宇飞带着怀有身孕的爱妻江小燕,从海甸岛搬到与海口连成一体的琼山县府城镇安了家。
年前与一位部队的朋友小聚闲聊时,部队朋友抱怨说:(节后单位要制作一批上墙的工作制度牌,偌大个海口找不到一家像样的印刷厂和制作制度牌的商家。)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彭宇飞第一份工作就是做广告印刷工作,可谓轻车熟路。当场就和部队朋友敲定,拿下了这笔业务。
部队朋友答应,春节过后考察彭宇飞的印刷厂和制作车间,顺便送制作样板。如果做得好,以后的这方面业务会全部由彭宇飞承接,期限是“五一”劳动节之前制作完成交货。
飞燕干洗店转让金拿到手,彭宇飞安排好和江小燕的新住处,带着老同学梦田乘船过海直奔广东。朋友早就给联系好的印刷设备厂家就等彭宇飞前来查验设备质量性能完好后,派技术员随设备过海安装技术指导。
一切皆按彭宇飞的计划顺利进行。车间内机器轰鸣,飞燕印刷厂投产运营了。设备厂家派来的技术指导员,穿梭在车间内,工人们满脸欢喜。
彭宇飞一脸凝重。各类广告印刷,是彭宇飞老本行,绝对不在话下。可是面对承接的第一笔上墙的工作制度牌,彭宇飞从来没有接触过,更谈不上精美快速制作。任何行业都有流程、内容、标准、要求。海南岛火热经济浪潮下,各行各业没有来得及形成标准,没有来得及得到规范,更没有现成的拿来主义的版本可借鉴复制。一个小小的上墙的工作制度牌,也是一只大螃蟹。对于敢于吃螃蟹人的,唯一的方法就是胆大心细敢于创新。
机器正常运转,广告印刷顺利投入工作后,彭宇飞把自己关在厂区办公室里,闭门造车琢磨了七个晚上,最终按这第一家客户要求,制作完成了第一幅上墙的工作制度牌。
彭宇飞和有孕在身的爱妻江小燕带领六个一无所知的工人,现场现琢磨现教现学现制作,轮流日夜赶工期。夫妻二人经常是手里拿着制度牌木质框架,便不由自主的进入睡眠状态。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不失诚信者。九个人,奋战21个日夜,第一笔业务顺利完成,保质保量,按期交货。
部队领导甚是满意,赞扬彭宇飞诚实守信,技术一流,产品制作精美。紧跟着第二笔业务单,就给到了彭宇飞。
印刷小广告的大小公司,纷纷找上门来,飞燕印刷厂,生意如先前的干洗店,出奇的好。机器日夜转动,工人们轮番上阵。
一批批小广告单从飞燕印刷厂川流不息的运往省城各家客户手中。
为自己做宣传的商家们,有雇佣专门的发单员,来自全国各地无一技之长的找不到工作的年轻的闯海人,他们或是把小广告张贴于大街小巷,或是发放于街头巷尾、广场、商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的形形色色的人手中。管你接不接,见人就发,路过就塞,毋庸置疑,人手一份,只为完成任务,拿到提成,混个饭钱,填饱肚子。一时间,海口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为乱贴的极不美观的城市“牛皮癣”。
柳絮纷飞时节,周末的傍晚,金三顺从从官兵食堂刚回到家属区单身宿舍,接到部队总机转来的外线电话。电话那头开口就叫:(金豆芽,想死你了。)
金三顺先是愣神,继而哈哈大笑。
打来外线电话的正是金三顺当年同一个新兵班的湖北浠水战友陈邦六。
金三顺回敬道:(好你个鬼子六,下蛰消失这些多年,现在才想起我金豆芽,在那个山头发财,不会混成黑社会老大了吧?)
(那倒不至于,咱革命军人,人民子弟兵,任何时候都不能干和人民作对的事。听说过海南岛吗?我现在就在海南岛!)
(少罗嗦,我还不知你鬼子六,胆子大破天,骨子里装满了匪气。说,在海南岛干什么?找我什么事?鬼子六,我可告诉你,犯法的事别找我,借钱,没有。新兵下连时,你借我两百块至今还没还呢?这么多年了,利滚利,也够你娶个黄花大闺女了。)
(金豆芽,你啥意思呀,变成吝啬鬼了。你堂堂的上尉军官,这点军民鱼水都没有啊。)
金三顺鼻子里哼了一声:(行了,行了,别扯了。当年咱们新兵班,就咱们八个战友,你是第一个联系上的,想死你们了。说,什么事?)
陈邦六清了一下嗓子:(你听准:我命令你,现在就来海藏寺门口接我,二十分钟后,我从火车站搭乘地老鼠赶到。)
(我靠,搞突然袭击呀。咋不提前通知呢?)
(我是从海南岛去西安办事,临时决定来你这儿。少废话,见面再说!)
对方挂了电话。金三顺拨通了总机。
(你好,这里是总机…)
(请转小车班。)
(喂,你好,小车班,请问找哪位。)
(就找你。)
(三顺呀,什么事,今天是周末,请我喝酒。)
(喝春风,陆峰,鬼子六来了,二十分钟后到海藏寺门口,让我去接他。能出趟差吗?)
(三顺,1号车,肯定不行,太扎眼了。)
(你呀,自从转了志愿兵,胆子越来越小了。谁让你开1号车了,政委的专车,借我个胆,我也不敢坐呀,想想办法。)
(政委周末晚上从不外出,我今晚值班,脱不了身。我叫12号车司机小耿去接你,就说你替我去接老家同学。)
(这还差不多,没有忘记新兵连时一支烟俩人抽的战友情。就这么定了,我在家属区单身宿舍。)
陈邦六西装革履,完全褪掉了军旅时的那份稚气。老战友见面,紧紧拥抱在一起。
(走,抓紧上车回部队。)
陈邦六大手一挥:(让司机回部队,今晚你跟我走。)
(六子,搞什么鬼花招,熄灯前我要赶回部队。)
(球,你唬我呢,今天是大礼拜五,战士点名还点你金大干事呀。电视台老魏早就订好房间了,这会就在宾馆等我们呢。今晚随我下塌天马宾馆,咱也享受一回当年国家领导人来咱们部队时的待遇。)
(牛,牛人,从部队新兵一人单挑三个新兵班长的牛逼鬼子六,一直牛到海南岛,如今牛逼又杀回来了。)金三顺向陈邦六挑起个大拇指。
金三顺转身走到10号车旁:(小耿,谢谢你今晚出差,你抓紧回部队,告诉你们班长陆峰让他放心,就说他的同学已经接到了,今晚不回部队,我给他同学安排住处,明天再联系。)
10号车一溜烟绝尘而去。
陈邦六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老魏,三顺接到我了。你现在从宾馆门口打地老鼠,去打靶场老地方大哥大涮锅园会合,咱们三个老战友今晚好好喝一杯。)
白玉梅和弟弟随父亲搬迁到家乡邻县安顿好不久,父亲就从工厂辞职了。联合两个朋友去外省包活干起了钻洞修桥的包工头。临走前,给姐弟俩留了二百元的生活费。
白玄德特别嘱咐一双儿女:(玉梅和欢欢都长大懂事了,咱们一家人,现在是四分五裂,都是父不好,如今不比在老家村里,跟父远离家乡,无亲无故,一定要认真读书,照顾好弟弟,和村上的人处好关系。等父赚了钱,还上欠债,就回来接你们,那时你妈就回来了。咱们一家人过安稳日子。以后每月,父都会给你们寄生活费。)
父亲走了。早已被生活磨砺的坚韧不屈的白玉梅,没有丝毫的怨言。她明白,母亲的离家出走和父亲如今的外出做生意,都是债务惹的祸,都是贫穷惹的祸。她内心告诫自己,唯有好好读书,才能脱离贫穷,让一家人早日团聚。白玉梅早已习惯了没有父母之爱的孤独与无助。父亲的嘱咐,她没有过多言语,只说了一句话:(父,你放心,过年一定要回来。)
一旁的弟弟,默不作声,死死地攥着姐姐的手,姐弟俩目送父亲的身影从异乡的村口渐行渐远,渐渐消失。
弟弟突然抱住姐姐哇哇大哭。白玉梅把小自己两岁身材瘦小的弟弟,紧紧地搂在来怀里安慰道:(欢,不哭,父是出去给额们挣钱,等父挣下钱,就回来接额们,妈也回来了。)
姐姐的安慰,弟弟哭声更大了。(二姐,额怕。)
(好弟弟,怕什,不是有二姐在吗。)
(二姐,这个村咱们谁也不认识,还是咱们村好。)
弟弟一句话,白玉梅满脸泪水。她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惶惑与无助,继续安慰弟弟:(弟说的没错,不过新的环境更能锻炼人,这个村上的人虽然不熟悉,不是还有父的好朋友,房东梁伯伯一家人吗!再说了,这离咱们村,坐半天车就到了。以后星期天,二姐带你坐车回家,一起去看奶奶,欢,不哭,欢是大男孩了,欢长大了,知道保护二姐了。)
弟弟止住了哭声,抹了把眼泪,坚定的说:(二姐,额保护你,谁欺负二姐,额和他拼命。)
白玉梅笑了,弟弟也笑了。
(弟,晚上想吃什,二姐给你做。)
(吃二姐做的油泼面。)
(好,就做油泼面。)
姐弟俩手挽着手,朝异乡寄居屋方向走去。
大哥大涮锅园,人声鼎沸,坐满了吃火锅的人。三个老战友,寻靠窗处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陈邦六大手一挥:(三顺,今晚,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和老魏。)
老魏咧咧嘴:(好哇,三顺,擎着往贵菜点,给鬼子六大放血。消失了六年,把六年缺失的兄弟真情统统吃回来。)
(那是肯定的,怎能放过这六年一次的机会。服务员,上四盘羊肉。)说完,金三顺把菜单递给了老魏。
(三顺,点菜呀。)陈邦六催促道。
(点过了。)
(哈哈,金豆芽,还是没改肉食动物的本性呀!)老魏接过菜单边翻看边感叹道。
金三顺朝陈邦六丢了一个狡黠的眼神:(狼,走遍天下吃肉。咱是狼性不改呀,当年咱们新兵连公认的鬼子六大侠,六年后突降千里之外的大漠戈壁,不会改吃素了吧。)
(还真让你金豆芽说准了,不是改吃素了,是很少吃大鱼大肉了,看我这肚子,整个快成皮球了。)陈邦顺说完起身掀起上衣,露出了圆鼓鼓的大肚腩。
老魏白了陈邦顺一眼:(少来,入乡随俗,到了大西北,不吃牛羊肉,你来干什么?)
(邦六呀,要少喝啤酒了。再不戒啤酒,三十过后,三高找上门,你就是整个一废人。)
(海南岛一年四季无冬天,夏天热,谁喝白酒呀!我这肚子就是喝啤酒造成这熊样。明知山有虎,偏向虎上行,咱就好这一口。别看肚子鼓成这样,连体后空翻照样没问题。)
老魏很夸张的上下打量着陈邦六:(我绝对信。当年三个新兵班长干你一个人,还不是让你给揍得满地找牙。)
(谁让他们欺负新兵了。奶奶个娘滴,就是因为抱不平,档案里跌了个处分,退伍返乡,工作都找不到。无奈之下,我才去了海南岛找到我舅舅。)
(老魏呀,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点你的菜。)
(服务员,上三瓶黄台。)陈邦顺大手一挥大声喊服务员。
(邦六,你去海南岛几年了,在那里干什么?)
(三顺呀,说来话长呢!我是城市兵,从工厂入伍当兵。退伍后,就是因为新兵连和班长打架背了个处分。原单位不接收,多家单位看了我档案,没有一家单位敢接受我,都拿我当害虫。我老爸托人走关系,球用没管,我老爸送我到了海南岛我舅舅的公司。我舅舅在海南岛与人合伙搞房地产生意,刚到那一会,我舅舅通过朋友把我安排在海口最出名的xx夜总会干保安。奶奶滴,钞票太好赚了,赚了个稀里哗啦稀。每天下班,四个口袋全是钞票。)
(干保安,不是拿工资吗?怎么赚这么多钱?)
(收停车费赚的呀。能出入高档夜总会,都是全国各地到海南岛投资搞开发的大老板。停一次车五块钱,老板们没时间考虑,直接甩你五零票子或是一张老人头,根本就不稀罕等你找钱。)
(为什么?)金三顺紧跟着追问。
(靠,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哪有空等你找那点毛票钱,都忙着赶场赚钱呢。)
(赶什么?怎么赚钱?)老魏满脸惊讶的追问。
(我就说吧,你们俩都是戈壁滩上的土包子,没见过大场面。也就是去去电影院,五毛钱一张票的大众舞厅。)
(少废话,说重点。)金三顺催促道。
(不吃喝,不玩乐,不甩钱,谁给你大项目,怎么大把赚钱呢。肯定是忙着赶场子,烧香磕头,请各路神仙小鬼吃喝玩乐呀!别看那些出入高档场所牛气十足的老板们,在xxxxxx面前,比孙子还孙子,比奴才还奴才。人家吃完饭一个电话,让你买个单,就是放个屁的事。金钱美女豪车洋房,都是投资开发搞房地产老板送的。)
(放屁,哪能会这种事?)金三顺骂道。
(不相信吧,开始我也不信。我舅舅当年闯海南岛,就带了几百块。从建筑工地干起,后来进入了房地产行业,现在公司现在干大了。xx山庄,就是我舅舅开发建设的,不过现在已经成了半拉子工程。)
(什么是半拉子工程?)金三顺满脸狐疑。
(就是资金链断裂,没钱建设,搁置的工程;再有就是手续不全,政府叫停;有的开发商就是恶性竞争......)
(你舅舅属于哪一种半拉子工程?)金三顺一脸凝重的追问。
(我舅舅属于合伙人卷款跑了。一大片房子,建了个半拉,不过我舅舅很快就资金解套了。)
(婊子养的,新娘子化妆,化个半拉逃婚了,坑人呀?邦六呀,你不是从海南岛跑到大西北来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吧?你脑壳不会被那个什么夜总会,也给污染毒害了吧。你还是我们当年那个路见不平挥拳相助的鬼子六大侠吗?)
(我看玄乎。三顺呀,别把鬼子六弄哭了。他只要良心没坏,就还是当年咱们的铁杆兄弟。来,干一杯。今天我请客,给我们当年的鬼子六大侠接风洗尘。)
久别的老战友一杯酒下肚后,金三顺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孔都火辣辣的烫。接过陈邦六递来的一支宝岛烟,金三顺朝陈邦六做了一个点烟的动作。接烟点烟的空档,金三顺思路飞快的转动。他在猜想,六年不曾联系未曾谋面的老战友,此次不远千里从四季春暖花开的海南岛来到冬天风吹石头跑大姑娘常年不洗澡的大漠戈壁的目的。
金三顺深深的吸口烟,开门见山问道:(邦六,当年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兄弟,战友之情至死不忘。不要拐弯抹角,直说吧:不远千里,找我什么事?)
陈邦六大手一挥:(老战友,别担心,肯定是好事。先干一杯。)说着,陈邦六把杯中刚倒满的酒一饮而尽。陈邦六把夹在左耳的烟取下来,烟嘴朝下,在茶水中蜻蜓点水似快速一蘸即提起,把蘸了水的过滤嘴含在口里,鼓起腮帮子吹了一下,整套动作神速的一气呵成。
金三顺左手夹烟,右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眼睛的余光盯着陈邦六神速的完成这套看似简单实则是生活中形成的习惯性的动作。
陈邦六点着那支烟,突出吐出一串圆圆的连体的烟圈:(我舅舅在建的别墅工程,很需要人手,我这次过来,想请三顺帮忙,你个事对你来说是手到擒来的,从侦察连今年退伍兵中推荐十二个退伍兵,跟我一起去我舅舅的公司做保镖,工资待遇优厚。)
金三顺哈哈大笑:(名副其实的鬼子六,害得我提心吊胆,我当什么天大的事呢,一桩大好事。不就是推荐几个保镖吗,包在我身上。六子六年无音讯,今朝相逢喜事多。且看明年春来早,海南岛上拜六爷。来,老魏,敬我们的鬼子六大侠一杯酒。)
初夏时节,傍晚的异乡河边,蛙声一片。白玉梅和弟弟正埋头写作业。弟弟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托起下颌,静静地看着白玉梅。(二姐,父走了多久了,为什还不寄生活费。咱们好久没吃肉了。)
白玉梅漫不经心的应道:(父走了六十三天了。急什,不是还有妈每月寄生活费吗!)
(妈给咱们寄钱了?)
白玉梅抬头看了弟弟一眼:(是呀,咱们生活难不住,欢弟只管好好念书,将来咱俩都考上大学,挣很多钱,父和妈就不会这么辛苦了。欢,写完作业了?)
(写完了。)
(快去换上你的黄球鞋,等二姐写完这个结尾,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么热的天,晚上去哪里呀,父走时让我们不去远地玩。)
(怕什,有二姐在!屋里多热,二姐带你去河滩上抓青蛙,多凉快呀。等明天,二姐给你做辣椒炒蛙肉,味道美滴很。)
(好哇好哇,捉青蛙去……)
月悬中天,皎洁的月光洒满异乡的土街土道。在家门口乘凉的村人,凉透了初夏的暑气,陆陆续续回家休息。
白玉梅把一个长长的布口袋叠的方方正正塞在腰间,左手拎着一根不知何时用细细的竹竿做好的渔网,右手牵着弟弟,大摇大摆的走出家门,朝村外河沟方向走去。
初夏深夜的乡村野外,空气格外清新。百虫啾啾声和着一片蛙鸣,为宁静的夏夜平添了几分童话般的神秘。
走过河沟上的小桥,白玉梅牵着弟弟的手径直往东走。
(二姐,不是去捉青蛙吗?快看,好多青蛙呀。)
别说话,跟着二姐走,东边山脚下有很多好吃滴,到了你就知道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连绵起伏土丘的怀抱里,有一片红薯地,紧挨着土丘根边长满了嫩嫩的豆角。
白玉梅蹲下身双手快速的挖出了一坨刚长成型的红薯。(弟,快挖,回家二姐给你煮红薯吃。)
一会的功夫,姐弟俩挖了半袋红薯,白玉梅拎起袋子掂量下轻重。(弟呀,不挖了,等长大点再来挖。快把红薯秧照原样埋好,赶紧去摘豆角。)
红薯豆角装满了小小的布口袋。
白玉梅猫腰背在了肩上。(弟,快走,朝来时的路走。慢点,慢点,小心弄坏了红薯秧。)
满满的收获。白玉梅,兴奋惊喜害怕,小心翼翼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背上的口袋。到了村外的河沟,寻一处茂密的草丛,把那袋粮食藏好。白玉梅从口腰间掏出一小盘细细的铁丝,递给弟弟。(弟,把铁丝拿好,在岸上等着,二姐下水网青蛙。)
弟弟蹲在河滩上安静的等着。很快白玉梅就用网套住了一只青蛙,白玉梅高兴地小声喊:(弟,快,快拿铁丝。)
白玉梅伸手捉住网子里的一只青蛙,接过弟弟递过来的铁丝,把铁丝一头打了个结,另一头顺着青蛙一条腿穿过去,拎在手里,得意的晃了晃。(弟,看到了吧,就按二姐的办法,小心让青蛙跑掉了。)
弟弟更是兴奋,按刚才二姐的方法,把二姐又捉到的一只青蛙牢牢地穿在铁丝。
很快就捉到了四只青蛙。白玉梅把细竹竿网递给弟弟。(弟,不要说话,悄悄去村口看看有没有人,快点回来。)
白玉梅在水里撩起一把水洗洗脸,上岸穿好鞋子。坐在河滩上,抬头看着夜空的星星,长长的松了口气。困意袭来,白玉梅打了个哈欠,站起身走向茂密的草丛边。
一会弟弟就回来了,小声的说道:(二姐,村口一个人影都木有。)
白玉梅抓起草丛中的口粮袋子,背在了肩上,一摆手道:(走,赶紧回家,进村,千万别出声。)
中天明月,早已西斜。月光下,一对相依为命的少年,一前一后,步伐紧促而轻悄。为了生活,不得已而为之。两个苦命的娃,苦中作乐的身影,消失在异乡黎明的小村口。
沙漠气候,变化无常,初夏的大西北,白天又干又燥又热,晚上凉爽的要盖被子才能入睡。
部队早已熄灯,金三顺平躺在家属区单人床上。窗外万籁俱寂,月光偷偷的钻进房里,悄悄卸了一地的皎洁。
金三顺掀开薄薄的军被,翻身下床,拉开抽屉,摸出一支蜡烛点燃。从床下拖出一个军用皮箱,迅速打开,拿出一个文件袋,迫不及待的抽出一张红色的封皮模样的文件。借着烛光,小心翼翼的打开。一行鲜艳的红色字在红红的烛光中格外耀眼:入伍通知书。
金三顺快速点燃一支红塔山香烟。入伍通知书的字样被口中吐出的烟雾弥漫的模糊起来。
金三顺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把入伍通知书缓缓展开,拿起桌上的笔,狠狠的抽了口烟,在入伍通知书的末端空白处,题写了四句话:九年时光一支烟,革命熔炉意志坚。今朝卸甲剑归鞘,它年浪尖弄潮儿。写到弄潮儿三个字时,金三顺缓缓下笔,力透纸背。
窗外传来早操的军号声。吹灭蜡烛,摁亮了床头灯,快速穿好夏常服,顺手关掉床头灯,一手拎着牛皮武装带,一手娴熟的扣着上衣的衣扣,咣当一声,甩门而去。
飞燕印刷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彭宇飞在给客户送货归来途中,偶遇当年登后初找工作现场面试官后来派任务完成一夜挂完五百副广告条幅后得到第一份工作的广告公司老板张总。张总与老部下的不期而遇,很是惊喜,请彭宇飞小酌叙旧,埋怨彭宇飞自离开公司后,这么多年从不联系。
彭宇飞彬彬有礼,如往常般对昔时的老板礼敬有加。当张总问到近几年的发展状况时,彭宇飞如实相告。
多年不见,张总两鬓斑白。而彭宇飞正透着同龄人少有的英气、睿智、干练。
张总对彭宇飞赞许有加。(小彭,当年那么多应聘者,比你有学历的人大有人在,我当初就是看好你的这份闯劲和浑身透着的灵性。我老张没看错你,后生可畏呀。我现在是前面那座在建的商场的总负责人,一楼今年春节前对外营业,卫生清洁要外包。整个海南岛,目前找不到一家真正成型的专业技术过硬的清洁公司。到时候,一到八楼的日常卫生的维护,都要外包给专业清洁公司。我看你彭宇飞准行,敢不敢承接。)
彭宇飞起身向张总深鞠一躬。(感恩张总厚爱提携,小彭一定行。离春节开张还有半年,请张总就给小我半年准备时间。)
张总点点头,目光慈祥而坚定。(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露天茶店里,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