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馆里的学生都是些贵族子弟,老师们也都不太好过于严厉。孩子们也都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即使有一定的教养但是还是抵不住爱玩的天性。
但自从李延君开始去崇文馆之后,几乎每天都去,这导致了崇文馆里的师生都规规矩矩的。
“来了,来了,来了”孙乾赶紧正襟危坐的对着向明东告诫道。
向明东透过窗看到那个人,一身素色的绸缎,外面披着黑色的绒布大衣。
慢慢地走了过来,绒布大衣刚好到他的脚踝上面,靴子踩起飘落的枯叶,发出焦脆的声音,听的他想念她做的薄脆饼,外焦里嫩,唇齿留香。
归拢一下思绪,他从门口进入了学堂中间,坐在了依然宽阔的座位上,小太监擦完座椅之后便走到了学堂后面等着主子放学。
“子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这是什么意思?谁可以回答?”,教授坐在讲台后问道。
向明东见没人回答,而拔刀斩不知道在想什么,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
便起身道:“回老师,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到做到,做事一定达到目的地人是小人”说罢他看到教授微微点头,便骄傲的坐了下去。
教授道:“意思是对的,但大家有什么想法?”。
……………………
一上午的课就在这种井然有序的讨论中慢慢度过,当钟声响起的时候,李延君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正要往外走,便看到远远走来的李茂德。便站住了等他,所有的学员也都躬身行礼道:“大王安康”,
“众卿平身,孤安”。李茂德点头说道,便径直走到李延君身前欣喜道:“君儿,前天你说的那句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说的太好了”。
李延君看了看他道:“有事说事”。
“呃…………君儿,你也知道,这朝堂上的伪君子实在是太多,叔叔一个人对付不过来,要不以后朝会你来帮叔叔镇镇场子?”。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身居高位的人都是自信且自负的人”李延君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拿着为让别人以为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情而沾沾自喜的天性,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你很不错”。
李茂德愣了半天,才搞明白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搞明白后又一脸惊喜的说道:“果然是孤家血脉,这一眼就看透事物本质的能力,只有你爷爷才有,我和你爹却没有这份天赋”。
李延君见他废话没完,转身就走,李茂德急忙拉住他的手,道:“别走,别走,有事,我也不当你是个孩子,你现在也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我带你听听朝政,等我哪天老了,你就可以顺利登基了”。
“我喜欢在早晨吃点油腻的食物,最好是热热的,香喷喷的酥饼,再来一杯牛奶,感觉整天都会有好心情”
“呃……然后呢?”
“没有了”
“那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那你说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
李延君转身走了,只剩下秦王在那里,有点茫然。
“扑哧”崇文馆里的小姑娘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但又急忙捂住嘴巴。
秦王瞥了她一眼,便也追着李延君走了,远远听到秦王说道:“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你不得提前去感受一下?”。
“你的侄子还是有很多的,光崇文馆就不下十个,就不能从他们里面选一个吗?”
“你现在还不是王子,他们在你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大秦要这样的王,就太丢脸了”
“没意思”
“什么没意思?”
“当秦王没意思”
“那你想干什么?”
“我比较喜欢当土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
时间就这样平淡无味的,一天天的过去,李延君过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
才有心思捋一捋现在的处境,这个世界有孔子,老子,孟子,还有汉字有水墨画,有宫、商、角、徵、羽。
文化艺术建筑等等,都和那个世界一摸一样,但就是没有那个世界同样的历史。
历史代表着灵魂,就像原来的李延君一样,他的过去的记忆都是父王,母亲,宫里的一切。
而现在的李延君记忆里永远都是那个浅笑嫣然的姑娘,和自己猝不及防而来的儿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这里没有可以让他抛弃生命而守护的国家,也没有让他甘心平凡而陪伴的家人。
所谓权利名利,就像女人之于英子铭一样,无聊且枯燥。
世界上大部分人是理解不了的,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有这么一类人,他们追求的是心理的强大,他们喜欢的是心灵的自由。
显然李延君此时就是这种人,所以即使秦昭王苦苦哀求,他也不愿意当什么劳什子的秦王子。
李延君这半年的时间,每天上午去崇文馆听听课。中午便回到寝宫的树下面看书,一看便是一天,安静且祥和。
每当这个时候,小太监英子铭就喜欢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觉得现在的生活真的是无比的幸福。
远离了那些勾心斗角和战战兢兢,也没有记忆中那个时候的饥饿和寒冷。
但是静谧的日子总是如此的短暂,秦昭王终于在春节过后的第一天,宣布了王位继承人们,把六个堂弟家的侄子和自己的亲侄子全部封为王子。
是的,当时听到了如此的命令,当时的太极殿静的像针一样的声音都没有。
在大夏国一百八十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哪个王有七个继承人,在此往上数八百年也没有听说其他王国有过如此多的继承人。
但是秦昭王就是个神经病,是所有世家贵族的一致认同。所以也没怎么反对,毕竟王国是他们老李家的,只要继承人不损害他们的利益,谁当王,其实无所谓。
自从大朝会宣布继承人之后,其他六个继承人全部开始动了起来,招募谋士,发展人脉,王宫外面掀起了一阵地动山摇。
但李延君听到英子铭的诉说之后,只是小了一下,继续看书,但是没过一会,他合上书道:“把李茂德叫过来”。
换一个正常人,谁也说不出这种话,但谁让他是李延君。
换一个正常的内侍谁也不会把这句话当真,但谁让他是李延君的内侍。
换一个王至少会暴跳如雷,但秦昭王听到英子铭的话之后,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转而跟大元帅李乙笑道:“哈哈哈,我就知道他肯定能猜透我的用意,怎么样?阿乙,愿赌服输吧?”。
李乙急忙道:“大王,他请您去,不一定是他猜透了您的用意吧?”。
“哼哼,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要不要打个赌”。
“王上已经赌过了,还是赶紧走吧”
“不敢你就明说”
“臣下不敢”
“…………哼”
两人带着随行的侍卫,踏着刚扫完雪的地面,来到了东宫寝室。
其实东宫很大,有专门的御膳房,敬事房,等等,该有的一切符合王子身份的全部都有。
但李延君不喜欢那么多人,只是留下了一个厨子,要不是英子铭做饭不好吃,连厨子都会被赶走。
厨子名叫季思恩,季姓是大姓姬姓演变过来的,据厨子自己说,他是大华朝国君姬公发的第三百八十代嫡孙。
为此英子铭还嘲笑他说自己有可能是上古神兽应龙的后代,季思恩认为这是赤裸裸的嘲讽,于是相约大树下决斗。
李延君连眼皮都没翻,眼睁睁的看着俩菜鸡互啄。
今天是两人的第十三次决斗,依然是李延君吃完午饭的午后,虽然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雪,但都被俩人扫的干干净净。
俩人刚摆好架势,秦昭王便走了进来,正看到俩人一个白鹤亮翅,一个虎鹤双形。
当下也不搭理两人请罪便朝李延君道:“君儿叫叔叔何事?”。
“我知道你是啥意思,你成功了,过几天帮我弄个身份,我要去北方平叛”。
秦昭王听到前面的话还朝着李乙挑了挑眉毛,但是听到最后秦昭王大惊道:“君儿啊,你过完年才九岁,去军队里有点早,况且太危险啊”。
“嗯……”李延君看了看自己细嫩的胳膊,道:“确实”。
秦昭王大喜道:“我明天给你开府建衙,多多掌握朝堂,拉拢一部分大臣,这样即使那六个小子也只是陪衬”。
“那你为什么不撤了他们?”
“第一呢朝令夕改的不太好,第二呢,叔叔还不是担心你又打退堂鼓嘛”。
“唉,本来呢,生死之事我已经看淡,但是不喜欢受辱,那六个不知道又有多少蠢货,来挑衅我”。
秦昭王朝着李乙挑了挑眉,李乙转过头去不理这个神经病,即使杀头也接受不了,堂堂秦昭王在一个九岁孩童前,因为心事得逞得意洋洋的模样。
李延君继续道:“但是我不喜欢你的那条路”
“行行行,你说怎么做,叔叔都给你安排”秦昭王急忙道。
“明天我出趟宫,准备找三千个孤儿”
“孤儿?那些世家子弟贵族嫡系们不好吗?孤儿贱民奴隶有什么用?骨子里就都是蠢货”秦昭王不屑道。
“你不用管了”
秦昭王跺了跺脚道:“不用你出宫,太危险了,叔叔帮你找”。
“你去找也可以,但必须是孤儿奴隶之子”
“行,行,行”说完秦昭王扭头便走。
大元帅李乙朝着李延君拱了拱手,也跟随在后面离去。
等出来东宫,李乙问道:“王上?这君王子是何意?”。
“何意?你看不出来?”
“臣只知道这是要训练忠于自己的军队”李乙皱眉道。
“呵呵,你太小看我的这位侄儿了”。
“请王上释惑”
“这第一,就像你说的培养自己的军队,毕竟自己手里的才算是自己的。第二,你看到那个他随身内侍了嘛?”。
“那个小太监?”
“嗯,这才短短的半年,那个小太监就敢在孤的面前说让孤去见他的主子,不是觉得自己死不了,是真的不怕死”
“确实不见惧色,大王之威,世家家主都胆寒,更何况一个太监”
“是啊,而且,你发觉没有,这小太监的气质和其他的太监都不一样,感觉……怎么形容呢?”
“从容?”
“不错,就是从容,阿乙,你想想,整个大秦国,你见过几个从容的人?”
“嘶~您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啊,这学问本事只要不是傻子,随便学个十年八年的都算是中上,但是这气质却很难改变。外可出使他国,有连纵之魄,内可为官从政,有安民之能”李乙惊叹道。
“是啊,你我纵横半生,阅人无数,哪一个宰执,不是气度非凡?哪一位大将不是从容不迫?”秦昭王叹道。
“您的意思是说,君王子有培养宰辅之能?”。
“不好说啊,这三千个孩童里,有三百个宰辅之才,你想想吧”,说罢秦昭王摇头走了。
“那……”李乙在身后追逐道,但被秦昭王打断。
“按照他的意思做,我大秦之王有这个魄力和胸襟,等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天”。
“王上真的是胸襟宽阔,有纳四海之量”
“哈哈哈哈”
李乙待他笑完,道:“王上,臣是否要准备一应人事,毕竟君王子才九岁,三千多人,并不好安排”。
“他没说,便就先不用。你回头跟调三千人的粮食给东宫就可以了其他事不用管”。
“是”李乙隐蔽的撇了撇嘴。
秦昭王头也没回,道:“你也不用撇嘴,要不要赌一把?”。
“王上,您如何知道臣撇嘴了?”
“要不要赌一把?”
“您先告诉臣您怎么知道臣撇嘴了?”
“要不要赌一把?”
………………
另一边,待王上走了之后,两个决斗的人便来到李延君跟前,英子铭道:“殿下,小人,是不是现在去调配人手,安排一下孤儿们的住宿?”。
厨子季思恩也道:“是啊殿下,小的去找些人来帮忙准备些食材”。
“老季去催一下整些粮食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你们教他们做事,而不是给他们做事”。
“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