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虚来到天中之后,辨别了一会自己现在的方位,才按着那钟伟林元灵中的记忆,向魔藏赶去。
所谓“魔藏”,是上古一些魔门散修,在坐化或是飞升之前,将自身毕生所学录成典籍留在一件随身携带的法宝内,再任由其在地底幽河中漂游,只等有缘人来取。
玄门中人也有不少前贤先辈会这般做,但玄门之人留下的自然是不会叫作“魔藏”,而是谓之“仙府”,也多藏于名山大川之间。
西明洲内,似这等仙府所在向来不少,可是这“魔藏”,倒是十分稀奇了。
两万载前玄魔两家还未分的时候,西明洲上也有不少魔修在此修行,但随着后来的玄魔之战,魔修便被赶去北天四洲,东西八大洲内,再无魔修存在。
在玄魔之战后,在玄天宫的牵头之下,逐步清扫了西天四洲内的魔修残余,便是那些深藏地底幽河中的魔藏,也是百不存一。
因此现下的修士,除了大派弟子偶在典籍中听说过魔藏外,寻常散修连魔藏是何物都不知晓。
姜不虚一边赶路的同时,一边琢磨着钟伟林元灵之中的那句话。
“西明洲内有惊天魔藏,得魔藏者必登洞天!”
要知道,修行路上除了功法外药,福地灵机之外,师长指点也是必不可少。
许多破境关窍和隐秘都是被各大派敝帚自珍,不立文字,派外不传。
只有在弟子功行到达之时才会口传心授,出言指点,等闲不得外泄。
这也是为何散修杂数始终成不了气候的原因。
可这讯息竟然敢称得魔藏者必登洞天之境,这简直是妄言!
即便这魔藏是飞升真人所留下的,也未必能行!
于是他思索着这道讯息的来源,以及背后的目的。
且不说将钟伟林和崔登明二人突破重重困锁,挪移到西明洲内的这种手段是何等法力,就是在二人脑中留下讯息这等本事也不是易于的。
这二人可俱是有修为在身,虽说是魔门中人,但心智也算是坚韧不拔之辈,不是寻常凡人可以相比的。
可为何魔门花这般大的代价,为何只挪来两个明气境的弟子?
忽然,姜不虚想到了什么,从袖囊中取出那崔登明的元灵,他的灵智还未被抹去,此时正在玉牌中惊恐的看着姜不虚。
“我问你答,若是有半句虚言,后果你是知晓的。”姜不虚看着玉牌里若有若无,与真人无异的小人,淡淡说道。
崔登明没了肉身,元灵如果没有这玉牌的寄托,哪怕曾经是修士,也不过仅仅能维持七八天而已。
更何况眼前这人随手就可以将自己从这世上抹去,因此也没耽搁,看了姜不虚一眼就老实回答道:“上真请问,小修绝不敢虚言。”
姜不虚已然从钟伟林的元灵中知晓,他们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西明洲内,因此也不废话,便问道:
“这西明洲内,除了你们师兄弟二人,可还有别的魔修?”
崔登明思索一番,才道:“来大元朝之前,确实遇上过一位玄光境的灵修,我们师兄弟也想着投靠过去。
可那位灵修却说,要去做一件大事,无暇照看我等,只是让我等在凡俗间小心些。
其实我等也知晓那所谓大事,应当就是为了魔藏,只是他却不知我们师兄弟也是知晓。”
“那除了那名玄光境的魔修,可还遇见过他人?”姜不虚略一皱眉,就问道。
崔登明听得姜不虚的问话,似是在犹豫,然后才咬牙问道:“不知小修若是告知上修,可否放我师兄弟二人前去转生?”
虽说转生之后,再也记不得本来,但好歹还有一丝成道之机,若是在这暗无天日有如牢笼的玉牌中继续待下去,谁也不知姜不虚会不会哪天不高兴就将他打散,那就真的是从天地之间彻底消失了。
姜不虚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这就要看你说出的消息值不值了。”
崔登明见有希望,连忙道:“其实我师兄弟遇见那名玄光境的灵修时,曾听他无意间提过一句。
说是有老祖在此,自己等人不过是些踩雷的炮灰罢了,魔藏是无有指望的,言语间颇为伤感。”
“老祖?是何人?”姜不虚听得此话,直切主题问道。
“小修也不知。”崔登明回答道。
姜不虚见问不出什么消息,便一挥袍袖,将玉牌收起,随后开始思索。
能被称为老祖之人,定然是元婴之境无疑,可这等人物放在大派之中也是中流砥柱,怎么会被派遣来此处?
他摇摇头驱散脑中的想法,抬手又是一道传讯法符,将自己所知送入其中之后,才目送着这法符化作流光,向清栖观方向飞射而去。
一日之后,清栖观宗务院。
宗务院位于稽灵主山的半山腰上,院门之外石碑林立,其中以九道并列的石碑最为高大,足有十丈,其上刻有清栖观门规戒条。
其余碑上则是刻着多年以来那些违反门规之人的姓名,以及下场。
院门两旁各趴伏着一只石刻狴犴,好似活物,虎视眈眈的盯着来往之人,一股肃杀刚穆之气从其身上散发而出,笼罩着整座山峰。
此时有一道金光从远处破空乱云而来,直直的落在宗务院门前,悬立在那里。
门前的执役道人摘下法符,略一查看,便被一惊,随后脚步匆匆的朝着院内走去。
行不多时,就来到正殿之前,顾不上通报,便直接走了进去。
这座大殿名为难易殿,内部由百根仙鹤铜柱支撑,下压玉雕玄龟。
大殿正中还摆有一尊紫金大鼎,上绘玄禽异兽,鸟兽鱼虫,正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宁神烟气,使得大殿顶部云雾笼罩,气象玄妙。
执役道人入殿之后,对着主位之人稽首一礼,道:“禀院主,方才真传弟子姜不虚自山门之外发来传讯法符。”
“哦?他一介戴罪之身,违背谕令踏出山门,还敢向门中传书?”大鼎的袅袅烟气之后,一名看不清面容的道人轻讶一声,淡淡问道。
“禀院主,姜不虚在符中言道,我派辖下大元朝内,有魔修出没。”执役道人依旧恭敬的答道。
殿上道人闻言略一皱眉,随后就一招手,将那道传讯法符自执役道人手中摄来,探入神识查看。
待将法符放下后,冷哼一声,对着下方执役道人道:“去书玄天宫,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连个魔修都看顾不好。”
西天四洲内共有十八大玄门,其中以西明洲的清栖观和西景洲的玄天宫最为势大。
因此两派有约,由清栖观看顾南天四洲内的妖修,玄天宫看顾北天四洲的魔修。
三万载以来,清栖观从未让任一妖修越过岁河之畔,踏足西天四洲之内。
此刻,却是玄天宫的失职了。
执役道人得到吩咐后,连忙稽首一礼,退出大殿。
而那殿上主位之人,也在执役道人走后,陷入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