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洛豪不停歇只朝着东南飞奔而去,直到马儿跑了将近一个时辰,看了一下腕表接近一百公里,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
伶洛也饿的浑身瑟瑟发软,虚汗淋淋,却依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马儿也需休息一会,索性停了下来。
掏出那个黑色的馍馍观赏了一番,硬着头皮啃了一口,差点没把玉牙磕坏,但真的太饿了,又想着那老妪和孩童,多么朴实善良的人儿,不知不觉竟然啃了半个,却是再也吃不下了。不过这种不好消化的东西半个钓一条命一天还是没有问题了。
在马背上跑跑停停呆了大半天,这才发现竟然没有马镫,马鞍也是粗鄙,怪不得屁股痛的快坐不下去了,夹着马肚的腿跟着酸痛的抽筋。
身下坐骑虽非汗血宝马倒也算得上良驹,直到腕表显示一路下来已经有现代的300里路程了,眼见前面丛林中有几缕浓烟袅袅升起,这种浓烟王伶洛那个时代在影视上都见不到了。这是传说中的炊烟了,她心中大喜,加快了马的步伐,很快就有几处茅草屋映入眼前,每处只有两间房子大小甚是简陋。
心里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念念:这是什么落后的地方?不过胜在新鲜,别有一番烟火风情,如诗似画。
联想昨晚,想着这个混乱的时代,流民贼寇必是不少的,此前就是大意了遇到那两彪汉,虽有惊无险,但还是不能再大意了,自己这样的打扮恐怕很是不妥。
故又停了下来,因为前日是要参加书画晚宴的,所以脖子上、耳朵上、手腕上首饰一样未落下的穿戴整齐了,便将所有首饰全部取下来,将内里的裙子再撕了一块将首饰包起来,犹豫思索片刻后,放在最贴身处胸罩里。
这是最安全的了,这毕竟是她目前的全部家当,在路边摘下一支筷头大小的树枝,掰去树叶折断,盘起一个蓬松的尼姑头发髻。
靠近溪边看了看,只是没有披头散发的招摇罢了,看着水里面的美人,可真是招眼,得尽快想办法找个落脚地换个行头。
再次跃马而上,又走了不多会就看见前方隐约村寨,古时候的人应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休的吧,天还没怎么黑屋外已经没有人了。
招呼了马儿去丛林中过夜,自己走到一处屋外,里面有微弱的灯光,想着里面有人,也不敢贸然敲门,靠近了后听着里面隐隐的男女说话声,试探性扣了三下门,里面没有应答。
正欲再敲,一中年妇人略微佝偻站立于门缝里,偷偷窥视这外面,透过门缝见到伶洛真容疑惑又惊讶的看着她,道:“谁?”随后又传出一男音警觉声音道:“阿香,谁?”
王伶洛这才微微弯腰,道:“大哥,大姐,打扰了,在下没有冒犯之意,因见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叨扰借住一宿?”
那妇人这才惊讶道:“他爹,你看看呢,是不是天山掉下来一个孩子呢?”
伶洛再问道:“姐姐,请问可否借住一宿?”说着将提前准备好的两锭碎银拿出来想放在妇人手里面。虽知这个地方本不该财外露,但公平交易的年代受到的教育此时是需要等价交换的。
那妇人已然反应过来,这才开了门,身后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两人这才邀王伶洛进了屋,见屋里草垛上坐着两个孩童,皆朴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
看着一家人冻得通红的脸颊,仰着脸颊巴巴的望着自己,王伶洛暗暗松了一口气,今晚遇到的绝顶算是良人了。期间小的那个拍手道:“哇,神仙姐姐。”另一个大的说道:“不对,是个神仙哥哥。”
那妇人及其难为情道:“贵客莫笑话,我们没见过世面,先前从未见过贵客这模样的人儿!”
“无妨,说来是鄙人打扰了你们一家甚是过意不去。”伶洛道,再一把将两个碎银推到妇人手中,道:“姐姐就收下吧!“
“贵客莫生分,我见贵客非歹人,你且安心住就好。”说着领着伶洛坐在一处草垛上,又将银子退还给伶洛,道:“但贵客还是要谨记财尽量不外露。”
“哦,但请大哥大姐细细说来听听!”
“估计贵客平日鲜少孤身出门,这世道乱,财一外露身旁没几个护身的随从一旦被人盯住随时就祸害上身了。”矮小中年男子憨憨道来。
“我看也不尽然,他爹你看这贵客他是天山的神仙,凡人哪敢冒犯!”妇人道。
王伶洛讪讪领了心意,此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也难怪,来这差不多两天一夜了也就只吃了半个馍馍。
这时那年幼的小娃道:“姐姐,你也会饿的吗?”
窘迫之际,那妇人从锅里面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黄色的糊糊,端给了王伶洛,道:“贵客,庄户人家没有好招待的,先填填肚子!”
伶洛再一次没来由的眼眶有灼热的感觉,说来也怪,也许她那个冷漠的世界最缺乏的就是这种原始的纯真吧。
她感激的接过那婉黄色的糊糊,眼眶有点发红,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是那么热情和朴质!这样的感觉是她此前那个年代从未曾感受过的。
正拿起破瓢羮将黄馍馍送到嘴边,突然听见外面“哒哒”的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这时妇人立马慌乱起来,夺过伶洛手中的碗,对着伶洛和中年汉子以及两个孩子道:“快躲起来,官家来抓人了!”
还不及伶洛反应,中年汉子就推着她和另外两个孩子进了一处茅房样的草垛,道:“快躲在这里。”随后抱了一顿杂草覆盖在他们身上,然后又听得中年男子转进草垛的声音。
“贵客,一定不要出来,不要出声。”男子叮嘱道。
破茅屋的隔音效果极差,很快听得挨家挨户被踢门的声音传来,隐约听道:“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是一种中气十足的粗狂的成年男子的声音。
“咚!”一声巨响,是门被粗暴踹开的声音,感觉整个房子都在摇摇欲坠,“有没有见过整个人。”冷冽的声音在空起上方飘过。
“官......官爷,没见过!”妇人见了那人手上的画卷,迟疑片刻瑟瑟回道。
“你可看清楚了,隔壁的说今日有马蹄的声音。”
“官爷,这......日日夜夜的杀人抢劫逃亡的,我老妇人都不敢出个门,我只听到我两个儿子在战场上厮杀的声音,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别和她废话了,快走,再找不到我们小命不保。”另一个军士呵道。
两人速速离了茅屋,很快外面响起“哒哒哒”马蹄远去的声音,直到消逝在空旷中,黑夜又归于平静。
妇人才进来帮着拿起柴垛,道:“人走了,出来吧!”
两个小孩先钻了出去,又帮着伶洛起来,伶洛见妇人心有余悸的神情不免问道:“刚才是抓壮丁的吗?”
“贵客,明日一早务必速速离开!”妇人心有余悸说道。
见伶洛神色有点疑惑,急忙解释道:“贵客莫要多想,原想与以往一般抓壮丁的,但彼时那两官人手中持了画像,点名要画中人,我看着极像了贵客。””
伶洛更不明所以了,心道她除了接触过昨晚那两人再没接触旁人,若是那两人要灭她昨夜就动手了,怎么会惹上这些,何必整的这么复杂,但既是如此还待从长计议,存了心思问道:“差点给大哥大姐惹了麻烦,不瞒大哥大姐,前些日子我与家人走丢了又失了足失忆了,敢问现在我们何处?”
“原是这样,当今是大成国玄武八年,正处东辰国、大成国、前焱国三分天下,有不知数目的地方割据和联盟,正值各股势力争夺领土和人口,连年四处战乱不已,此处是三国的交接,被大成占据却无人管理更是混乱不堪。”中年男子说道,“若贵客要寻得安定,还是朝着南边走,那里是大焱地界,据说京都尤其安定。”
“那为何你们一家要在这混乱之地?何不一起寻个安定的地方。”
“我们担心儿子们回来找不了家了!”妇人木然说道,眼神再失了神色,又为伶洛呈上一碗黄糊糊。
伶洛接过糊糊,一边吃一边聊才知他们原是大成国人,早些年两个大儿子先被抓了壮丁了无音讯,前年最小的14岁的儿子被抓去服了兵役也不知归期,两个儿媳妇都病死了,留下两个小的。
他们这几家不走的都是家里失去壮年的,逃在那里也不安生,索性在这里等不归人。
伶洛细细听来大脑里转了一圈,很难和历史上某个具体阶段吻合,却和五胡十六国有一定相似的地方,毕竟那个时期政权有多少,发生了什么事,后世真的很难确切考证的。
那时的普通民众心里真的是很简单的很知足的,他们朝不保夕,睡着后不一定见到明天的太阳,日落而归、日出而作,再多愁苦和不幸也依旧磨灭不了他们活着的每一天的勇气,因活着的信仰是最高、最原始的信仰。
翌日,天还漆黑,王伶洛就起了身,她知道自己再呆可能会给他们惹来麻烦,便偷偷放了两个银子在土灶上。昨晚听这庄户说东最近的郡县还有80来公里的样子就到了,穿过那个郡再往东就是大焱国都城京都了。
虽然他们也只是听说而已,并无从探得真假,但王伶洛还是打算往那方向走碰碰运气,毕竟历朝历代,都城永远是一个大显身手的地方。
兴许是自己的动静还不够小,伶洛刚掩了门,那中年妇女就跟着出来了,将一个包在树叶里的黄色馍馍放伶洛手上。
从昨晚与他们聊天中得知寻常百姓每日都只吃一顿的,手里握着这馍馍,承载的却是人间的真情和感动,伶洛有一次被这种原始触动。
那中年妇人说道:“流民盗寇四窜,贵客定要小心避开贼子。”
王伶洛收了馍馍,拱手道:“后会有期,务必保重。”便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啸,从林中飞奔出一匹骏马,随即跨越而上,在天边微微的鱼肚白照耀下,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