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支街发生了命案,一个年轻人被杀死。
案件交给了处于清闲中的一组,雷姿念带着大伙儿来到了现场。
“喂,你要不要先做好心理准备?”夏侯琛拉住一心想冲到最前面的雷姿念。
照她以往的履历,应该是没有见过真正的死尸才对,文职不是都整理文件资料的么?印在纸上的和立体躺在地上的,完全是两回事。想当初他还适应了一段时间呢……
“什么心理准备?”雷姿念一愣,很不满意他在这种争分夺秒的紧要关头拉住自己,“我哪儿有那个时间啊,难道你不知道每过一分钟尸体就会发生一些变化,而有些证据会降低价值么?”
“我错了,您继续。”夏侯琛悔恨自己的多此一举,没事干嘛担心她呀!
她受不了不是更好么?最好是就此害怕,逃回美国。
拜托,她难道不知道检查尸体是法医的工作么?一些细微的、会随着时间推进发生物理或化学变化的证据,都是由法政科搜集的么?
他们重案组的作用就是综观整个现场,盘问目击证人,了解被害人的身份,找出可能犯罪的嫌疑人,然后从法医和法政那边拿到有价值的指证报告,再抓捕凶手,提起诉讼……
算了,她这种没经验只有满腔热血的人,也就只能加快速度的跑腿儿了。
真不怪他夏侯琛乌鸦嘴,他不是还没说出来么?应验了也不关他的事,只能说是‘理所当然’。
雷姿念看到尸体的一刹那是愣住的,正确的说法是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三十秒过后,她的胃开始翻滚,她快吐了。
不行,她不能吐,不然太丢人了,就算吐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可是,脚都移动不了……
忽然,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抓着她的肩膀往后掰,她成功的转过了身体;接着那只大手又把她推到了墙角,跟着从上方传来一句话——
“要吐在这儿吐,别污染了尸体上的证据。”
“夏侯——唔——哇——”早晨的豆浆面包被胃液作用后的成功,全部倾泻而出,献给大地。雷姿念的身体终于能自己动了,她两手撑在墙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夏侯琛为自己的眼疾手快鼓掌,差点就遭池鱼之殃了。
雷姿念吐完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可还是顶着苍白的脸,站到了法医官面前,听着尸检的初步结果,她可是不会再看那尸体一眼了。
表面的侦查结果,得到的消息有限,他们只是找死者的邻居问问话,就打道回府了。
“头儿,你还好吧?”小猛担心的看着雷姿念,她整个人看起来魂不守舍的,回来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我没事,叫夏侯警官进来。”雷姿念自己先进了办公室,连关门的力气都没有,就直奔转椅前,一下子坐下。
她找我?晚一步进来夏侯琛接到通知,犹豫了一会儿,她不是想要跟他抱怨,当时为什么不坚持拦着她、不让她看到那么悲惨的一幕吧……呵呵,真是抱歉了,他就算有后悔,也是后悔为什么当时要那么多事的帮她,如果她吐在尸体上或者让所有人看到她那副不济的样子该有多好!
“进来。”雷姿念说话都很是勉强。
夏侯琛走进去,看见雷姿念趴在桌上,一副虚脱过度的样子。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刚才在路上一言不发的她还有那么点领导的架势……
“你找我?”
“把门关上,百叶窗拉上。”
你要跟我么?夏侯琛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无论是什么,他都无所谓,难道他还怕这个小妮子的花腔不成么?!
依言把这间办公室变成封闭的,夏侯琛站在接近门口的有利位置,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萎靡不振的女人。
“刚才为什么这么做?!”已经不单单是抱怨了,还有怨恨在里面,雷姿念要是还有力气的话,早就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了。
“不对么?”果然是要追究这件事。
“废话,谁让你这么大力气的!”雷姿念对他完全没有悔改之意的作为很是不满,气得一双脚在桌子底下乱踢乱踹。
大力气?夏侯琛思考着这句控诉的含义,要说他使了大力气的,就是拉她去吐的那个瞬间……如果她控诉的是这个的话,那么他刚才的设想就都搞错了方向。
“怎么不说话,你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过分呀!”沉默代表默认,雷姿念的气焰也就更嚣张了,她打算好好惩罚这个嚣张的小子,谁让他这么目中无人、自私自利的!
“我不说话不是同意你的观点,而是完全找不到产生错误的可能。”夏侯琛终于见识到了女人无理取闹的本领。
如果他有一点错的话,也是怪他太好心了。
“什么?!”雷姿念一下子窜起来,这小子非要把她气疯不成么?好啊,他要看她发脾气的样子,那她就发给他看,“你不知道你错在哪儿?你居然不承认你有错?!”
“得知道你所谓的错误在哪儿,才能判断到底是不是错误。”夏侯琛平板的回答,完全当她是菜市场爱计较的大婶了。
“哼!看来你还不是普通的笨!”
“笨或者聪明是相对的,得有参照物才能评判谁的智商更高,如果是此时此地的话,说我笨我是绝对不会接受的。”这丫头疯了么?既然有话要说,就直接说重点,无缘无故的贬低他能接受才有鬼呢!
“什么此时此地,你什么时候都笨,这还用得着比较么?!”等等,他说的参照物、此时此地……
这不就是说他比自己聪明么?该死!不应该比智商的,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如果你没别的事,我要出去了,还有好多资料要查。”夏侯琛懒得跟她计较,她也就对找找狗那种简单的案子积极,真正出大事了,她一点也排不上用场。
“等等,你道歉。”
“什么?”
“我要你道歉。”
“给谁?”
“当然是给我啦!”说他笨,他还真在这儿给她装白痴了。
“为什么?”看来她还挺执着的,要是平常,他也许就道歉了,做这种服务行业久了,有时候就得装傀儡,说些让自己憋屈的话,好男不跟女斗嘛。但此时不行,他才不要随便向这个没用却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的丫头低头呢,降低格调不说,他一个月也不会消气的。
“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说那些都白说了呀,他果然看不起她,从一开始就是。
“三秒钟,你不说清楚就算了。”一句话的事,如果她能力不济,就算给她三分钟她也表达不清,“三——”
不给她反应和答应的时间,夏侯琛就开始倒数计时了。
“谁让你那么大力气掐我的,我肩膀疼死了啦!”雷姿念再也顾不得尊严和形象,就像被时间掐着脖子,她连哭带喊的说了出来。
夏侯琛真有些被她的激动吓到了,愣在原地。她的话,他听得很清楚。如果只是这样,那——还真的是他的错了。
虽然当时是好意,但形式好像是用错了。如果不是去掰她的肩膀,而是去拉她的手,或许……
夏侯琛看见雷姿念的脸色瞬间变白,除了下嘴唇微微的蠕动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这种场景他看多了,自己当时是条件反射似的转过身调整心态,而小猛还有之前的两个女同事就跟她现在的表情是一样的。
接下来,他们就要捂住嘴吐了。刚才还义正言辞、意气风发的冲向第一线,受到这般冲击,不是很丢脸么?现在被他看见了,他应该帮她一把的,在她的丑模样被更多的人发现之前。
看到这种尸体会呕吐是很自然的,但已经僵到自己没办法吐这种程度,也没几个,她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决定帮她了,无论她有没有能力成为他的上司、带领重案一组屡破奇案、屡建大功,此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亟需帮助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孩子。
他,不能不管。
夏侯琛短暂的思考过后,悄悄的走到雷姿念的身后,握住她的手。
雷姿念获得了从那只大手处传来的温暖和力量,缓缓的转过头,她想看看是谁救了她,是谁在关键时刻给了她一线希望——是他,平常总是很不屑她的部署的夏侯警官!他怎么会……
“跟我走。”夏侯琛说完就转过头拉着她往角落走。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表面上生硬,却满含柔情。
好……很想这么回应他,但雷姿念说不出来。真的很感谢他,原来他一直在照看着自己,他表面上的冷漠不过是一层保护色,脱掉外壳,他是这么的温柔而可靠……
她误会他了,她的自私和浅拙让她误会了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不行,她一定要跟他道歉,然后感谢他,这样的话,她一定要亲口说出……
“夏侯——唔——哇——”雷姿念加速蠕动的嘴里满是‘内涵’,很快地,她将其倾泻出来……
“喂,你被点穴啦!说话呀,终于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可恶的事情了么?!”雷姿念没有听见预想中的歉意之词,当然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可是,他的眼角和嘴角在做什么运动?那就是传说中的面部抽搐么?
“我道歉,对不起。如果重来一次,我是绝对不会碰你的。”夏侯琛被自己脑海中的小剧场吓到了,简直比恐怖片还恐怖,一百个那样的尸体排排躺也不会让他惧怕的说。
他就说嘛,关心她本身就是个错误,非常严重的错误。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担心她第一次看到血腥场面的反应;其次,就算是要把他拉开,目的是保护现场,他应该对准她的臀部踹一脚,这样不但不会造成她现在的指控,更不会污染他圣洁的手掌……
当时怎么就欠考虑了呢?他什么时候这么粗心大意的?一定是这段时间太闲了,让他的神经太过松弛了。
“……你知道就好。”他怎么答的这么爽快,本来以为还要再抗战一会儿呢。雷姿念重新坐了下来。
“没别的事我出去了。”知道,不仅知道,而且是深有体会,他以后绝对不会碰她,不会跟她有肢体接触。避免不了的情况就来硬的。那种温柔的场面——到时候吐的就该是他了。
“等等,就道歉这么简单?”
“这不是你要求的么?”难道她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好吧,要多少钱开个价吧,就算让她到韩国全身上下焕然一新都行,他最多的就是钱了。
“我的要求是看到你的悔过之意。”
“你想要行动和物质上的?”女人,没什么特别的,都一样。
“你怎么知道?”雷姿念眼睛马上就变亮了,因为谈到重点了嘛。
“说吧,开出你的条件。”夏侯琛将眼神飘向窗口,虽然被遮住了,但依然比某人的脸好看。在他眼中,为了钱而双眼放光的女人,还不如看见食物的母猪。猪每次都会实在的承认自己的贪吃,从来不隐藏这个形象;而女人往往不会承认自己的贪婪。
“当我三个月的奴隶。”雷姿念异常高兴,坚持了这么久,她等得就是他这句话。
“……什么?”夏侯琛眯起眼睛直视她,她的要求——不是普通的让人厌恶,这个女人不止想得到他的钱,还想占有他的人?
“你明明听清楚了就别装蒜了,”雷姿念才不吃那一套了,没听见的话眼神里会有那种程度的深邃么,他一定在谋划着针对她的话的应对方案,“当然,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录下来给你,让你听个够。”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个女人不是在开玩笑,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害我受伤的,这点补偿是应该的吧,况且伤在肩膀,很多事做起来都会不方便的。”
是没错,真的伤了肩膀的人确实会有很多生活上的困难。但她是真的么?他力气很大没错,但当时没有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这点他很确定。
所以就算如她所说,他不该这么大力的掰她肩膀,疼痛也应该持续不了三天,三个月算什么东西呀!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便宜你十天。”雷姿念说的好像她是个多么宽容仁慈的主人似的。她已经以夏侯琛的主人的身份自居了。
“小姐,下个月有三十一天。”这么会算计也会算错?所以说她是个白痴!
“哈哈,你同意啦,哈哈,太好啦!”雷姿念欢天喜地的拍起手来。
夏侯琛猛地发现自己上当了,上大当了……
这会比所有的案子都棘手,它会对办案人的意识和精神进行摧残……简单来说,他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