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召的形象在大家眼里更像位农民,所以大家感觉很亲切,不像见到官员警察等执法机关那样害怕。会后,春花安排社员们到花木林里的家中吃饭,他们熙熙攘攘、说说笑笑走了。
阿召比较忙,他也要走了,他和振兴书记会面,商讨建设农庄的事情。别看他富,努力去钻研传统文化,古风创作、字画欣赏,假山园林,风水玄学等,甚至创刊。获得了乡贤、市好人、政协委员等荣誉称号,但是举止言行依然脱不了农民的形象。
振兴的办公室内只有他一人,空调呼呼地开着,显得很凉爽。振兴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个性的卷发披在额头,目光如炬,看上去很威严。他站起身,帮阿召倒了一杯茶,请他坐下,然后微笑着说:“上个月,春花己经把建设农庄的报告送给我了,我也送到了镇上。镇上准备送到市里,一步步完善,等有消息了我在通知你。”
阿召一笑起来,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声音宏大地说道:“上次我跟阿锁说讲好哪一天,到我那里去坐坐,大家谈一谈怎么办?你们一直没来。”
振兴从办公桌上拿起香烟,抽出一支甩给阿召,自己也点上一支,他吐出一口烟圈,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有两个困难,一个是建筑行业向农业转移,属于跨行业建设,国家的政策还没出台。二是金山村建设市里面有文件,我们按照规定做,招商引资也要政府牵头。所以我们这里谈好了也没用,要市里批。再加上‘富硒红薯’的建设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等有空才能去。”
阿召表示理解,他说:“有你们的支持我感到很高兴,我市政府也认识人的,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一定能够办成。”
振兴和阿召打交道之后,对阿召己经有了更深的了解,他要好的朋友告诉他,阿召在离城里不远的老家建了一座庄园,古色古香,里面古玩字画,应有尽有,风情典雅,花掉几千万元的。最近他们家族的祠堂也准备建在这里,要花上亿元。每年阿召在外承包的建筑工程就有上千万元,家里的资产有几亿元,资本雄厚,建设农庄不在话下。他可以想象出他家里的豪华和本人的自豪感。但是这件事办起来不容易,他肯定要汇报、申报,但是不是批,他心里没底,也是他一直没去阿召那里拜访的原因。
他说:“我们尽力做好这件事情。”
阿召满意地说道:“只要你同意这件事,就有希望,任何一个项目都要应人地宜。地方上有一定话语权,我们可以先行动起来了,比如统计、征用、规划设计等。”
振兴笑笑说:“再等等,不急,农庄的地都是阿锁家的,春花已经同意和你合作,至于制度和如何运行,就按合作社的规章去遵守,并没有多么复杂。”
阿召说:“也好,这件事越快越好,争取今年能够启动。”
振兴摇摇头说道:“今年恐怕来不及了…….”
阿召伤感地说:“大家尽努力吧!能争取早点更好。”他拎起包,向振兴书记告别,匆匆下楼而去。
第二天,振兴早早来到村委办公楼。刚刚八点多钟,村委干部都己到了,他把阿成叫了过来,阿成年轻,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充满了活力。他快步走进办公室,微笑着对振兴书记说:“振兴书记您好!”
振兴朝他点点头,温和地说道:“这次‘富硒红薯’种植300亩,涉及到两个村,用工对象我们上次开会己经讨论过了,贫困户优先,这方面工作有没有做?”金山村几百户人家,确定有十五家特困户,“富硒红薯”基地估计用工在四五十人之间,十五家贫困户要全部用上,今年就能脱贫。他把选择用工的对象确定为贫困户,向镇上汇报,得到了领导的表扬。
阿成说:“15家特困户己经弄好了,通知各村的队长去办理,登记表都交上来了。”
振兴说道:“非常好,其余的用工人员,以增产村和丰产村征用土地人家为主,不够再用别的村人员,准备了吗?”
阿成说:“准备了,都让队长去办理。”
振兴说道:“很好,你陪我到几家贫困户看看,我要实际了解一下情况。”
阿成爽快地笑说:“好的。”
阿成有一辆红色的轿车,他回到公共服务办公室,拿起包和另外几位村委干部打了声招呼,随振兴书记下了楼,开始带着振兴书记往贫困家去。
路上振兴对阿成说:“先去你们丰产村吧,你看哪一家比较合适。”阿成想了想说:“去阿福家怎么样?他六十多岁了,和女儿生活在一起,老伴残疾。”
“女婿做什么的?”
“瓦匠,他女儿比较呆,没读过书,和前夫离婚生了一个女儿,跟着老福夫妇好,刚结婚的这个男人没有生小孩。”
振兴听了心情很沉重,他说:“去看看吧!”
拐进村,经过一条巷,在丰产村最前面,两间低矮的瓦房门前,阿成把汽车停了下来。
老福和老伴刚好在家,阿成跟他们认识,热情地说:“伯伯,伯母,振兴书记来看你们了。”
憨厚的老福连连表示感谢,请他们进屋坐,振兴看他们家虽小,贴着地砖,白色的墙,很干净整洁。他坐下亲切地说:“老伯家里种几亩田?”
老福憨厚地笑道:“五亩,今年租了四亩种富硒红薯,还有一亩口粮田。”
“平时还有没有别的收入?”
“没有?打工也没人要了。”
“这回到红薯地里打工,一年可以有一万多元的收入,够生活了吧!”
“够了,现在孙女不读书了,准备上班,不用交学费。女婿和女儿工地上打工,两人一天有二三百元。”老福自豪地说。
振兴听了很满意,他说道:“一家五口人住两间屋小不小?”
老福说道:“不小,你看,我们隔成了三间房,够住了。”
振兴鼓励道:“一家人好好干,争取建楼房。”
老福满脸堆笑地说:“好,谢谢政府的关心。”
从老福家出来,阿成又带振兴去了老富家,老富是因病致贫,他瘦高个,六十多岁,老伴患有癌症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治疗不断,家里欠了很多债。儿子在外打工,他们老夫妻在家,老富一边照顾老伴,一边耕种,以维持生活。他们家住在村中间,去的时候,老富正在门口干活,看到他们,停下手中的活,招呼他们进屋坐。
振兴问及他家庭情况,他真诚地说道:“老伴的癌症也看不好,自从开了刀,这两年一直吃中药调养,病情稳定没有恶化。”
振兴问道:“医疗费贵不贵?”
老富说道:“开刀花费了二十多万元,让整个家庭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吃中药不贵,一年只要七八千元,还能承受得起。儿子在外打工挣钱,基本上都用来还债。”
他笑着说:“我以前一边种田一边照顾妻子,而且挣不到钱,现在好了,七八亩田全部征了,还能在里面打工,有近二万元的收入,医疗费和生活费都有了着落。儿子全心全意挣钱还债,再过三四年也差不多了。”振兴听了渐渐放心了,高兴地和他握手,希望他们早日过上幸福的生活。
接着又去下一家,阿成说去增产村吧,看看老五。老五在家排行老五,所以老了人们还习惯上叫他的名字为老五,他是位残疾人,十多年前,在池塘里打水时,池塘水干了,他就下去用脚把塘泥撸了撸。谁知这一撸,水泵的吸力非常大,把他的腿吸了进去,他拼命挣扎,仍无济于事。他就用另一只脚去借力挽救,谁知两只腿都卷了进去。
他立刻倒在血泊之中,当村民发现把他救起来,送到医院,他的两只腿永远失去了。老五曾经种有几十亩地,还会开拖拉机,是位种田能手,现在什么都不能干。
当初儿子大了,他在城里帮他买了套房,结了婚。虽然贷款几十万元,但他充满了信心,苦不了多少年他就能还清,没想到遇到这事。
失去了双腿就失去了劳动能力,儿子上班又不可能回来种田,压力都到了老伴身上,他爱莫能助,整天哀声叹气。今年好了,十几亩田都征了,队长说安排老伴在“富硒红薯”种植基地帮工,八十元一天,三个多月可拿到八九千元,加上征用的土地款一万多元,有二万元左右。他们一家对此充满了希望。
老五在增产村东面,如今的人家都是楼房,虽然他家的平房很漂亮,依然显得矮小了些,门口却很宽畅。振兴到他家门口,老五拄着双拐迎了出来,两只裤腿空荡荡的,穿着一件旧外衣,头发乱蓬蓬,分外的可怜。妻子人却很精神,面色红润,不胖也不瘦,是干活的能手。
振兴走进家里和他们聊了聊,他们非常的感激,一一回答,老五含着泪说:“如果不是政府帮忙解决,我老伴一个人这田无法种下去啊!空了那么多债,地也不想丢。老百姓地丢了,怎么生活啊!我儿子在城里上班连个合同工都不是,什么养老保险、医疗保险等等都没有,将来有点老家产,哪怕是几块薄地,回来也好种种啊。现在好了,租给政府拿租金,不要人那么辛苦,又能在里面打工,比自己干还挣钱。”他笑着跟振兴书记算了一笔帐,“十五亩地,一亩地一年挣一千元钱,就是一万五千元,可是我们家和别人家不同,我干不了,要请忙工付工资啊!这样算下来一万元钱都挣不到,只够家庭开支。而且一年忙到头,人非常辛苦,我常常为帮不上忙内疚,现在人不辛苦,还拿双倍的钱,真要感谢党和政府。”
振兴听了乐了,笑着说:“你们满意就好。”
在回去的路上,他深刻地意识到:人们失去了土地,既使再多的福利,始终不保险,人在变,事物在变,所有的保障都可能变,唯有土地属于他们的,用它就要付钱给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才是真正的保障。春花办农庄是对的,不仅仅是因为挣钱,而是她提出的股份制和土地永远归村民所有的观念,村民们优先,才是长治久安的法宝。
振兴了解了老福、老富、老五,贫困户的情况己经基本掌握,回到村委办公室,他对阿成说:“阿新的“富硒红薯”正式启动,明天我们要到田头亲自去看看,你把预备工作都做好。”
用工总人数还没有最终确定,估计在四五十人,今天阿新己打来电话提前一天通知,请村委安排一下,明天翻耕,需要20人。
阿成说:“好的,我马上叫队长去做。”
在振兴书记手下做事久了,他已摸透了振兴书记的性格,他一般叫人做事通常不是一件,喜欢一气呵成,他侬旧站在那里等,振兴书记还有没有交待。
振兴和蔼地说道:“‘富硒红薯’种植户的所有材料,包括征用、合同等全部复印一份,明天我交给阿新社长。
阿成说好。
振兴很喜欢阿成的办事效率,他笑着从公文包拿出一份材料对阿成说:“除了村民和阿新签订合同,我们村委也要和他签订一份,我昨晚已经写好了,你去再打印一份。”
阿成上前一步,拿过材料。大声说道:“知道了。”他很佩服振兴书记,文武双全,高高兴兴地去办了。
下午,阿成复印好了,送了过来,振兴把它放进了柜里,开始下班。说道:“明天早些过来,阿新开工,你和老卫我们三人一起去田里看看!”
阿成点头道:“好。”
到了第二天早上,振兴七点多钟就来了,老卫和阿成也赶到了,他们处理了一下日常一工作,拎上包,一同开车随着振兴向“富硒红薯”种植基地驰去。振兴一辆车,阿成带着老卫一辆车。丰产村和增产村都在大路边,阿新先从增产村入手,那里一片有一百多亩,比较平整,早晨天不亮,阿新就带着十几辆机械设备过来了,他们在马路上兴致勃勃奔跑,一字摆开停在田头,非常壮观。队长昨天就通知好村民,因此村民们早早在此等候。
阿新来后,与队长会合,一一分配他们任务。阿新老家离金山村只有三四里路,他认识增产村的队长,联系了振兴书记,他们又直接联系,之间增进了感情,工作更好做了。
村民们拿起锹等农具,跟着农用机械后面,开始下地。这片地在增产村的南面,虽是丘陵起伏,但没有种上别的农作物,显得尤为的空旷,此刻己经干得热火朝天。
振兴和阿成的车在增产村前面的田头路边缓缓停下,金山村离增产村只有一里路,他们几分钟就到了。老远就看见阿新在100米以外的田头,和队长一起,看着村民们干活。
振兴书记高大的身影快步走了过去,阿新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一脸的笑,对振兴说:“振兴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早在开耕前几天,阿新就找过振兴,并且带来了规划图,大家讨论通过。
阿新带来的人之中,除了开农用机械的师傅,还有一位带班,他叫老木,他是阿新从镇上请来的一位农技员,五十多岁,中等身材,瘦削的脸上充满着自信。阿新示意他从包里拿出规划图,指给大家看。
振兴看了看说道:“可以。”
增产村的田分为两部分,在大路的东西两边,原来都是种的水稻,因为缺水,每年都要到邻市的东坝引水,蜿蜒的水道(乡下称为养龙埂)经过四五个自然村欢快地流到这里,灌溉着这里的良田。阿新显然对田已经非常熟悉,他说:“从这里开一条路,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宽加实,以便大型农机进入。考虑到一年后,种植项目还没有确定,依然是一家一户的田进行耕种,没必要进行大面积平整。”
他抬起头,对振兴说道:“右边也一样。”
振兴点点头说:“对。”
阿新让老木收起规划图,一边说一边和大家向前面走去。农用机械在田间奔波,扬起的飞尘在空中弥漫。
振兴跨过一排养龙埂看了看,说道:“这条养龙埂要不要留?‘富硒红薯’栽的时候要浇水。队长在旁边说:“用不着,东坝的水利站多年不用了,修复的代价高,要用水直接从大头坝排管子过来方便。”振兴笑着说:“能行吗?”队长肯定地说:“能行,这两年种花木树的多了,大头坝用水量减少,已经够用了。”
振兴听了满意地说:“有水用就好。”
他们在地里转了一圈,振兴问阿新:“在用工方面没问题吧!”
阿新笑着说:“没有。”
振兴感兴趣地问道:“大概要多少人?”
阿新非常了解地说道:“一人管五十亩,五亩地十多人吧!”振兴想了想说:“金山村十五户贫困户都可以用上,解决了他们很多的困难。”他赞许地朝阿新点了点头,依然问道:“平常管理十多人,最多用工的时候要多少人?”
阿新己经算过了,他随口说道:“平常二三十人,最多四五十人。”振兴朝阿成说:“你把人员统计表做一份,以备检。”
阿成说:“知道了。”
振兴认真地说:“你们记好工,以后跟我们会计结帐,再由会计分给村民。”
阿新说:“对,就按照合同上办。”这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大路上。振兴说道:“阿新这里就交给你和队长了,你们直接联系。有什么事,和我打电话。”
阿新说好。
昨天振兴已经让阿成把材料做好,他对阿新说:“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阿新心领神会说道:“好。”
他们各自开上车,回到了村委办公室,阿成帮他们一人泡了一杯茶,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振兴坐到办公椅上,阿新坐在对面他们都笑意盎然,像交往己久的老朋友。
阿新掏出烟给振兴敬上一支,自己也抽了一支。振兴亲切地说道:“你做这行己有二十年,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阿新微笑着说道:“我现在种三个镇的地,面积达几万亩,这里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不是冲着挣钱来的,而是顺应政府的召唤,为扶贫项目出一份力。”
振兴表示赞赏,他问:“国家补助多吗?”
阿新摇摇头说:“不多,反正亏不了。”
他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振兴转过身,从书柜里拿出种植户的所有材料,包括征用、合同等全部复印件,以及自己起草的村委和他合作社的合同,递给阿新。”
阿新看了看,笑道:“还有用工合同怎么样了?”
振兴说:“队长还没交上来了的,估计要多少人?”
“常用的十五人左右,不定的四五十人。”
“没问题,常用的十五人都是特贫户,四五十人都是租地的村民,等阿成办好了,我再交给你。”
阿新收起种植户的所有材料,包括征用、合同等全部复印件,说:“好,我们的合同没问题,我签了。”
他走到振兴办公桌旁,振兴拿出一支笔给他,谦虚地说道:“你不修改一下?”
“不用,你写的很好,方方面面俱到。”阿新边签边说。签好后,振兴拿过来,从包里拿出章,端端正正地盖上,一人一份。振兴把它收进柜里的文件夹,阿新收进包里。
他们开始商谈共同的未来,振兴说:“金山村的扶贫项目三年,无论做什么都离不开农业,至少我们要合作三年,这份合同也就适用三年。即使‘富硒红薯’不种,种别的,我们只要把时问改改,其余不变。”
阿新说:“是的,我的思想准备也是三年,至于将来,你用的着尽管和我联系。”
“三年过后,还是农业,用的着还是要请你的。”
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