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也有人说,你无法让一个死去的人复生。
在黑暗与寂静的最深处,一个不愿醒来的灵魂,似被什么给刺痛了,一个声音悄悄的响起!
“砰!”
“砰!”
“砰砰!”
......
那是心跳的声音,是一个早已死去的声音。
紫光散去,三个神使和饕餮二人都愣住了。
只见,一个浑身上下黑气腾腾的人形怪物,凭空出现在了墨夜的身前,它用两只红光闪烁的眼睛,死死瞪着不远处的三个神使,刚才那威力惊人的紫芒巨剑,竟被它结结实实的给挡了下来,而且它看似毫发无损。
“你终于肯回来了。”
墨夜脸上有一丝欣喜闪过,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但她看着那怪物的身影,眼神中却流露出难以遮掩的柔情。
众人从短暂的惊愕之中恢复了过来,那个脾气暴躁的神使大喝道:“你是什么怪物?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那怪物并没有理会他,依然只是死死的盯着他们。
此时,那个为首的神使心中却泛起了嘀咕,他心想,“这‘紫晶锥’是我们家乡的武器,而这招‘紫芒天刃’,在这个地方更是无坚不摧。这个怪物到底什么来历?竟能正面接下而安然无恙,实在是匪夷所思!”他嘱咐另外的两个神使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一旁的饕餮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三位神使没想到吧?”他用手一指那黑气腾腾的人形怪物,“我们这位朋友,有毁天灭地之能,要灭了你们,简直都不费吹灰之力,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两个神使刚要发怒,却被为首的那个给拦了下来,“这怪物来历不明,能力也不得而知,我们今天先放过他们,日后再说。”
“二哥!!”那个脾气暴躁的神使仍不肯罢休。
“听我的,先撤!”为首那个神使说罢,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紫晶锥,另外两人见状,也不情愿的举了起来。
天空中又出现了那个怪异的血红图案,紧接着,三道红光一闪,三个神使连同那图案一起消失不见了。
饕餮气急败坏的朝着那怪物质问道:“你为什么放他们走?”
那怪物扭头看向了他,饕餮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随后那怪物忽然抬起了右手,呈托举状,饕餮的身体竟与此同时,被一团诡异的黑气所环绕,然后脱离了地面动弹不得。
那怪物五指紧握,半空中的饕餮随之身体扭曲,口吐鲜血,他全身的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惨烈的嚎叫声不绝于耳。
一旁的九尾狐惊呆了,她吓的不敢出声,更别提上前阻拦。
“够了,咱们走吧。”墨夜淡淡的说了一句。
那怪物听闻放下了手,饕餮随之“扑通”一声坠落在地。
它走到墨夜跟前,一把抱起了她,随后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划向天外,天空中传来一声炸裂般的巨响。
饕餮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现出了原形,是一只全身泛青铜色,羊身人面,虎齿人手的妖兽。它硕大的头颅之上有一张血盆大口,而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却长在了腋下,看着十分狰狞诡异。
在距离大羊山很远的地方,一座云雾环绕的山顶之上,太阳刚升起不久,火红的阳光下照耀着两个身影,墨夜与那怪物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黑色朦胧的“外衣”逐渐褪去,显露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子。
是张改。
他的容貌没有一丝改变,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当年的那两件,可他眼眸之中却没有了年少的清澈。
“你恨我吗?”
过了许久,墨夜先开口了。
张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回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墨夜瞬间面沉如水,她明白,张改并不想回答自己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放过那三个人?”墨夜冷冷的反问道。
“我感觉他们不像坏人。”张改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
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张改遥望着远方,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这三十年都经历了些什么,他扭头看了一眼墨夜,眼神之中透露着复杂的神情。
“你......刚才没受伤吧。”他还是开口了。
听到张改这句貌似关心的话语,墨夜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她淡淡回道:“你我的身躯,都是‘湮灭’之力重造的,我虽然没有你那么强大,但那些人,还伤不了我。”
张改满脸疑惑,他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跟我讲讲吧,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先跟我回家吧。”墨夜回了这么一句。
“家?”张改有些惊讶。
墨夜转身往山下走去,张改默默的跟随在她后面,他不知道墨夜所说的家在哪里,也不清楚这个神秘的女人,究竟会告诉自己什么。
此时,在一个古老而黑暗的山洞之中,九尾狐架着身负重伤的饕餮跪在地上,山洞两侧发出诡异的红光。
“妖主!事情不顺利,我们遇到了那三个神使。而且,那黑衣女人的朋友也出现了,还打伤了饕餮。”
九尾狐战战兢兢朝着山洞的深处说道。
过了片刻,一个苍老而缓慢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知道了,去把穷奇它们几个找回来,不惜任何代价,也要让那个女人的朋友来帮我。另外,饕餮伤的太重了,还是帮他用掉一次吧。”
“遵命!”九尾狐毕恭毕敬的回道。
“……去吧。”山洞深处缓缓传来了最后一句。
九尾狐回了一声是,就架起饕餮往山洞外走去。
九尾二人走后不久,一个虚幻的人影从石壁中慢慢“走”了出来,它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低沉说道:“你真的相信自己会成功吗?”
那个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身为神使之首,都可以和我成为朋友,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虚影苦笑了一声,说道:“朋友?你可不要误会,我当年为了保全人类,舍命动用禁术封印你,之后,甘愿化作‘灵体’永世看守你。哪知人类竟热衷战争杀戮,无休无止。如今,更因为他们的贪婪,而对这个世界都造成了威胁,我这才放任你不管。”
“哈哈……”
那苍老的声音一阵大笑,“你眼见我封印松动,既不设法补救,也不告知另外几位神使,还不是帮我吗?”
“帮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一手扶持的人类,并不值得我们继续保护了。”那虚影若有所思的回道。
“哈哈哈……”
那苍老的声音大笑不止。
而与此同时,在那座高耸入云的大楼办公室内,李组长面前的红色电话响起了,他拿起电话之后,听到了一个让他十分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黑雾地带消失了?”李组长惊讶的说道。
夕阳西下,转眼已经是黄昏了,张改依然跟随墨夜在不紧不慢的走着,一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有。张改很想用自己现在的能力瞬间去到目的地,可看墨夜的样子,她似乎很享受走路这件事。
这俩人特殊的身体不知疲惫,也不懂饥饿。
夜幕降临,两人不知道走了有多远了,前面已经隐约可以看到城市的灯火。又走了有一阵,一辆天蓝色的公交车出现在了路边的路灯下,墨夜优雅的走了上去,张改也紧跟其后。
墨夜上车后,用右手食指在车门处一块玻璃上面按了两下,然后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张改看着墨夜的举动有些不解,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整辆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以外,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司机都没有。
这时,墨夜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用想了,已经过去三十年了。”
张改诧异了一下,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心想,“只知道自己在那里面待了很久,可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几声提示音响过,公交车在没人驾驶的情况下,自己开动了起来,张改和墨夜各自坐在一边,墨夜低头沉思着,而张改则忍不住看向了车窗外。毕竟,三十年的岁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过去了,他对外面的世界,也不免有些好奇。
此时,张改的内心是极其凌乱的,他既有许多的疑问不解,又不知该如何面对墨夜。昔日的挚爱,如今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他思念着墨白,可他心知墨白已经不在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可又不知家乡是否还如初。他甚至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什么,还算不算是一个人类?
一个小时的车程,张改跟随墨夜来到了她的家。
“好大的房子!”张改不禁感到意外。
墨夜的家是一幢独栋别墅,上两层下一层,前面有一个小花园,后面是一个人工湖。走进去之后,张改发现屋子里装饰的很单调,基本上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却显的非常别致。
墨夜示意张改坐下,随后她倒了两杯酒,递给了张改一杯。张改接过酒杯晃轻轻晃了晃,看着杯中之物,他回忆起了自己曾经的执着与疯狂,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一饮而尽后,张改不解的看了看酒杯,又看着墨夜。
墨夜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优雅的浅酌了一口,随后说道:“没什么奇怪的,你现在的身体已经不是从前的了,尝不出任何味道也是理所当然的。别担心,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说完之后,她用手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
张改这才惊觉到,原来进屋之后,墨夜根本就没有开灯,他们两人一直都身处在黑暗的环境里,他扭头看向窗外,原本的黑夜竟也如白昼一般。
诧异了片刻,张改慢慢闭上了眼睛,他仿佛能听到很远以外的嘈杂声......
许久之后,张改把眼睛睁开了,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他低下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看来,你对现在的自己,了解并不多。”墨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其实,我也一样尝不出任何味道,只不过,我想做一个人类,就必须得尝试着人类的习性。”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张改忽然说道。
墨夜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她慢慢的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夜空中那一轮明月缓缓说道:“那块石头名字叫做‘湮灭’,我们本是一体,后来不知为什么,我脱离了它。再后来,我有了自己的意识,我对湮灭了解的也不多,我记忆里只有一些关于它的零星碎片,还都是灾难与毁灭的画面。”
“你跟墨白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张改紧锁着眉头问道。
“没错,准确的说,我是不被她所承认的存在。”墨夜的语气再次变的冰冷起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墨白有很多时候都是身处在黑暗之中,而她自己又害怕黑暗和孤独,于是,慢慢的我就出现了。当她意识到我存在的时候,她的内心是排斥的,她无法接受自己有像我这样冰冷的一面,我一直被她压制着,直到你的出现。”
墨夜转身看向张改,“多年的接触之后,墨白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单纯善良,且唯一能见到她的你。而我,也一样。”
听到这番话,张改十分震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面前这个冷若冰霜的墨夜,竟然会如此直白的表达对自己的爱意。他不敢抬头看墨夜的眼神,只能装作不为所动的听她继续说下去。
墨夜又转过身去,“我承认,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很嫉妒,可我毕竟只是墨白衍生出来的,我很清楚自己无法取代她而存在。直到后来你得了绝症,我和她一样束手无策,可当你买回那块石头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办法,那就是让你得到湮灭之力。
“你与我们‘血脉相连’,又从不离身日夜相伴多年,你是唯一一个有机会能得到它的人。而它,数千年来也一直在寻找一个灵魂作为‘容器’。
“可墨白并不清楚这些事,有关湮灭的一切,都被她给选择遗忘了。我试着与她沟通,她看你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便答应了我的提议。”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张改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条件?”
墨夜冷笑了一声,“确实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她必须放弃你。而且,想要得到湮灭之力,还不被它所控制,我们两人必须要有一个助你一臂之力,而代价就是——永远的消失。”
“永远的消失。”
这几个字深深戳到了张改的痛处,他回忆起墨白那甜美而温暖笑容,也想起了她最后的叮嘱。
张改怒视着墨夜,却如何也发作不起来,因为他知道,墨夜,就是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