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在说什么!”
花谢大喊着,急得眼泪直掉:“什么叫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我不需要你们这么做,他要我的命拿去就好了,我不怕!”
“哼……”很明显,鳌玉春也完全不信。
“榭儿!”花岳厉声一喝,花路和花谢都同时怔住了。花岳为人一向平和端方,花路和花谢从未听他用如此凶的语气对他们吼过。
“榭儿……”花岳走过去,轻轻摸了摸花谢的头,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你的确非我们亲生……”
“我不信!”花谢一把打开花岳的手,连忙拉住花夫人,“娘!你说话呀,你看爹在胡说些什么!”
然而花夫人也只是痛心流着泪转过脸去。
花路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但光从花岳夫妇的神情他便知道,此事是真的。
“我们的亲生儿子……”
花岳的眼光飞快从花路身上划过,与花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一岁时便夭折了。内子哀痛过渡几欲与吾儿同去,适逢灵殊寺的苦尘大师云游经过此地,手中正抱着个被人遗弃几近饿死婴孩——于是,我们便将之收养……你若不信,可去向苦尘大师求证。”
鳌玉春这次倒是十分吃惊,他低声恨恨地啐了一句:“怎么又与他有关……”
花岳显然也看出来苦尘在鳌玉春那里的分量,于是接着道:“若大师知道他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中夺回来的孩子,终于还是连成年也无法……”
鳌玉春目光一凛道:“哼……他非你亲生又如何,出了这屋子,除了苦尘,天下还有谁知道?”
花岳脸上一喜,随即又是一悲,连忙道:“我可亲笔书信一封,将这孩子身世公诸于众,并永远逐出花家!”
“爹!”
“花叔叔!”
花谢和花路同时大喊,但其实二人心中也再清楚不过,若要救花榭性命,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办法。
鳌玉春沉思良久,久到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同意时,他终于开口道:“罢了,便依你所言。鳌隼!”
鳌隼进来后,鳌玉春指着花路二人道:“将这两个小子带出去找个地方远远关起来,待事情了结后再放出来。”
鳌隼领命,一手钳住一人便往外走。他的力气非常大,花路这才发觉先前他抓自己时恐怕只用了三分力道,如今他用尽全力,二人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地被拖出门去。
“花叔叔!花婶婶!前辈,前辈求你!”花路也急得哭了出来。
“爹!娘!我不走我不走!”花榭一边哭喊一边挣扎。
“等一下!”花岳突然喊道。
鳌玉春眉毛一挑,冷笑道:“怎么,后悔了?”
花岳摇摇头:“我想再和他们说几句话。”
鳌玉春对鳌隼一挥手,鳌隼便将二人放开,二人连忙扑到花岳面前放声大哭。
“路儿,榭儿……”花岳两手各拉住一个人的手,将他们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又是爱怜又是痛惜道,“你们记住,今日之事,不是你们的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的眼中早已容不下我们——你们万不可自责,更不可互相心存芥蒂。”
花路有些疑惑,不太懂花岳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哭着点头。花谢则哭得更厉害了,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榭儿,你还要任性吗!”花岳加重了语气。
花谢哭着瞪了花路一眼,咬了咬牙还是点了头。
花岳将二人的手紧紧按在一起,哽咽道:“答应我,从今以后,你二人要一辈子互相信任,互相扶持。”
花路和花谢继续点头,早已哭得不行。
花岳转头对鳌玉春冷然而坚定道:“好了,我说完了。”
鳌玉春对鳌隼一点头,鳌隼便过来抓起二人往外走。
“爹!娘!”
“花叔叔!花婶婶!”二人大喊起来,用力挣扎但根本徒劳无功。
“路儿!榭儿!”花夫人亦是哭着想要冲过去拉住二人,但终于还是被花岳用力抱住,饶是花岳面对鳌玉春从始至终都没露出半分心怯,此刻也终因生离死别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夫妇二人抱在一起,一人痛苦失声,一人无声饮泣。
鳌玉春淡淡的扫了二人一眼道:“给你们七日时间安排身后事。”
语毕,毫不犹豫地出了门。
花路和花谢被抓着丢给了守在山脚下的那名青衣人,青衣人点了二人的穴道,用布巾蒙住二人双眼,自己骑马,将二人甩在一辆牛车上,并盖上稻草遮住出了谷。又挑着人少的小路绕来绕去走了四天,最后在一处偏僻不起眼的灰墙小院停下。听声音里面还住着四五个成年男子,青衣人简单吩咐了几句,解了二人穴道,扯了蒙眼的布巾,锁在一间没有窗户只有小门的柴房里,两人一组轮番看守。
花榭对着门又哭又打地发作了半天,然而那扇看似不起眼的小木门却是纹丝不动,门外的人任由他哭喊,也不管。
“花榭……”
花路站在门边,凄然的按住花榭。他刚刚也试着用内力推门,依然没有半分反应,这扇门是特制的。
花榭猛地转过脸来,看向花路的眼神满是愤怒和悔恨。
“花榭,你,你这是怎么……”花路试着将手伸向花榭。
“什么我怎么!”花榭一把打掉花路的手,咬着牙瞪着红肿的眼,“都是因为你!都是你!”
花路惊恐又错愕地愣住了。
“当初我和爹跟你说了多少次,傅清乔的事不能管不能管,你非要管!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花路猛地退后两步,几乎站立不稳,他抖着嘴唇颤声道:“你是说,今日的事,都是因为我为傅清乔验毒?!”
“不然呢!”花榭呜呜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那个奸贼说,爹娘多年走便江湖行医救人是有预谋地在笼络人心,图谋不轨!原本,爹娘在江湖中的声望已然很高,如今,还把手伸向了朝廷,帮的偏偏还是那奸贼的死对头傅远!”
花路只感觉脑中嗡地一声,眼前一花,整个人往后一仰顺着墙壁滑倒在地上。
花榭也一屁股坐到地上,拼命打自己耳光:“怪我!也怪我!我为什么要逞一时之快教你验毒,为什么要借给你雪蟾,为什么!为什么啊!”
花路呆滞地看着花榭,终于明白了花岳最后说的那一番话的含义。震惊,悲伤,愤怒,自责,悔恨……种种纷繁复杂的情绪在他支成了一张大网,兜头压下令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过了多久,花榭的哭声从一开始的声嘶力竭慢慢变成了嘶哑的干嚎,花路的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起来,之前的种种负面情绪逐渐被坚定取代。他站起来走到花谢面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花榭,花榭!你冷静点!”
花榭挣扎着:“冷静什么!你要我怎么冷静!爹娘就要死了!他们就要死了!”
“那你这么自责有什么用,你忘记花叔叔说了什么吗?已经四天了,与其在这里哭,好歹想想办法吧!”
花榭一把推开花路:“你说的轻巧,我们如今被锁在这里,能有什么办法!你有办法?”
花路看着花榭,凑近他小声道:“他们还没放我们出去,说明花叔叔他们很可能还没死,我们先想办法回源花谷。”
花谢一愣,随即眼睛一亮:“你真的有办法?”
花路点点头。
花谢用力抹了一把眼泪,抓住花路的手臂道:“怎么办你说,我听你的!”
“这里的每个人武功都不低,你我二人联手,最多勉强打过除那青衣人之外的几人,但青衣人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的。因此不能硬拼。他们虽未杀我们,却也未给我们送过几次食水,可见他们并不关心我们的死活,即使我们骗他们开了门,一旦被他们发现我们有逃跑的意图……”花路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里被青衣人划出的伤口这几日因为颠簸一直不能结痂,时不时还有混着脓的血珠冒出。
花榭急到:“那我们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