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语将蔷薇和幽和留在了即墨将军府,带着池疯和老将军告别。
“洛十语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去下乾国,与老将军辞行。”洛十语难得的庄重,一身红色轻纱,头戴鬼面,又是另一番模样。
“呵呵,要谢洛姑娘这些日子哄我老头子开心,还救了我老头子一命,洛姑娘随时回来,即墨府永远欢迎你!”
洛十语和池疯上马,走的没有迟疑。
即墨樽看看孙子即墨北不舍,失落的眼神。
“我以为洛姑娘和鹤朝更适合,没想到,你倒是动了心思!”即墨樽叹气。
即墨北低头不语。
“这么就走了,头都没回一下,你确定是她吗?”即墨樽说。
“走了也好,走了,我才可以确定是不是非她不可!”即墨北看着仅剩一点影子的洛十语,再见还需多久?还会再见吗?
洛十语日夜兼程,因为答应了师妹穆千颜,她嫁给焱国太子前,送她一程。
洛十语已经赶不上师妹上轿前了,池疯想了想“不如去泉谷吧,泉谷狭长,流水嘈杂,树林茂密,我们可以隐藏着见穆姑娘,你若是和穆姑娘说悄悄话,也不易被听了去。”
泉谷在乾国之北,离漠北山庄倒是近些。
乾国在桯国的西侧,焱国地处乾国和桯国之北侧,三国相交之地,山林险峻,天气变幻莫测,漠北山庄便在那之间。
洛十语先回了漠北山庄,此时漠北山庄正是梅雨天,山庄之口,临渊便道,洛十语瞥见了约莫六七个人影。
“庄主!您回来了!”
“见过三执院!”
洛十语下马,将马交给江叔,径直去了安乐堂。
“哟!洛洛回来了?”
“师傅!”
“池疯见过漠老!”
洛十语示意池疯先出去吧,池疯退了两步,转身带上了门。
洛十语坐下一口气喝了两杯茶。
“你慢些,你的身体,喝茶吃东西都不能急!这些日子在外面没人管,坏习惯又回来了吧!”漠望海声音带着责怪和担心。
洛十语放下茶杯“师傅,我会来时看山庄外有人,是来监视我们的?”
“呵呵,无妨,来了好几日了,估计是听说咱们的三位执院都不在,过来挑衅的!都是些杂碎,出去两个铁座就逼退到了临渊之外。”漠望海倒是不放在心上,递了一些吃食给洛十语“你呢,即墨老先生……无恙吧!”
洛十语拿了一个糕点,咬了一口,瞥眼师傅漠望海,眼里都是担忧。
“倒是无恙,只是觉得蹊跷!”
“说来听听!”
“刺客都是奔着老将军去的,之前倒是没发现什么刺客的线索,后来幽和捡到了一个手牌,那个手牌我认识,当年我在乾国程家时送给笙雨的。”
“刺客和程家有关?”漠望海踱步“赵氏?”
“约莫着是了!”洛十语叹气,瞥眼看看漠望海,有些担忧的说“我这次还遇见了贺兰晨!”
“贺兰家的?那他有没有看出什么?”漠望海着急的说。
洛十语摇头“不知道,看着不像看出来了,却偶尔觉得可能早就被看出来了!”
“是个麻烦,如果他看出来了,要趁早解决了他,他若是说了,你怕是危险!”漠望海担忧。
洛十语想想贺兰晨,又想起他体弱的娘子,心中有些迟疑“等确认了,再说,来得及!”
即墨北站在长廊下,看着动作还有些生疏,却已然会飞的燕子,痴痴地发呆。
已经三日,洛十语已经走了三日,心好像空了一块。以前看书上说,若心系一人,无需太久,可能只一眼,可能只一天。
即墨北默默头上束发的玉簪,那是洛十语掉进他沐桶那日落下的,洛十语也来要过,只是但是鬼使神差的否认见过!
玉簪不花哨很简洁,不像是女人用的玉簪,洛十语走的第二日,即墨北就插在了发间。
幽和见玉簪眼熟,没问,江湖之大,心系庄主的人很多,未见有几个坚持,也未见有人付出过什么行动,皆是过客罢了。
斩修依然不敢靠近蔷薇,枉费了洛十语将蔷薇留在即墨府的苦心,鹤朝急的直摇头。
贺兰晨找了借口来将军府上,才听说洛十语已经走了。幽和拿出一个方子给贺兰晨“庄主说,半月以后方可用这个方子。”
即墨北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眼神瞬间暗了,半月以后的方子都写了出来,洛十语你还会来吗?
泉谷今日更是湿滑,乾国送亲的队伍,排的细长,队伍中不停有人在滑倒的边缘挣扎。
轿车内红色嫁衣的穆千颜晃的头晕,撩开窗子帘布向外探去,湿滑的石头,葱葱的草木。
穆千颜抬眼,前方看着最茂盛的树间,仿佛有个人影。她收回了身体,微微笑笑。
“前方停下休息下吧!”
穆千颜的提议,送亲的使臣也同意,队伍立即停下,原地休息。
泉谷倒是不热,只是滑了些,穆千颜换了鞋子,下了马轿。
“我有些头晕,想一人在那颗树下休息下,小桃,你去准备下。”
丫鬟小桃拿了小凳子,又铺了垫在在树下,将穆千颜扶了过去,然后退到了远处。
“师姐!”穆千颜柔声唤着。
树上,洛十语横躺在一根还算粗壮的树枝上,叼着一根草,闭着眼睛,轻轻勾起嘴角。
“我以为师姐不来了!”
穆千颜坐在垫子上,手肘支撑在小凳子上,背部靠在树上。
“怎么会不来,只是有些事缠身,耽搁了!”
泉谷的空气还是很令人舒服的,洛十语吐掉嘴里的草枝,坐起来,晃荡着两条腿,低头看去,穆千颜手握拳支撑着脑袋,眼角仿佛有泪。
洛十语有些心疼,可也不能下去安慰,叹气“我说你应该早嫁给池疯,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穆千颜是个美人,乾国无人能敌,才情更是数一数二,想娶穆千颜的很多,穆千颜也不是没有喜欢的,池疯就是穆千颜心系之人。可池疯是江湖中人,穆千颜的父亲穆轻候从来都不同意这件亲事,倒也不是因为池疯是江湖人,是怕穆千颜受苦。
乾国王君也惦记着穆千颜,想将穆千颜收到后宫,穆千颜却总是有办法摆脱乾国王君的招聘。
最后,乾国王君终是气了,后宫贵妃出了主意,改了穆千颜的名字叫盛千颜,替八公主出嫁到焱国,做太子妃。
这焱国和乾国素来不和,早十几年乾国是大陆最盛的王国,周国需进贡方能保平安,近来焱国越发的强盛,更有大战之相,两国都暂时未动,只是在等谁找到理由先开战。
乾国王君送穆千颜去焱国,是想穆千颜魅惑太子,扰乱焱国,如果可以送出情报便是最好。
“我与池疯,此生怕是无缘!师姐莫要再提!”
洛十语点点头,她曾希望池疯娶了师妹,这样就可以有理由让池疯离开漠北山庄,去过自己的生活。漠北山庄终不是庄内人的长久之地,说不准哪天被盯上,得替庄内的人考虑未来。池疯却从不点头,更是失了穆千颜的梅亭之约。
“好,不提就不提!”洛十语顿了顿说“你也不必忧心,我过些时日,去焱国看你!”
“焱国王宫,漠北山庄眼线最薄弱之地,你要怎么去看我?”
洛十语撇撇嘴“本来确实有些难办,不过最近我去桯国做护卫,桯国的即墨老将军说过些时日去焱国,估计是谈些国事吧,我就求了他带我去!”
“桯国即墨将军?师姐还是去了?”
“没办法,漠北山庄只有我闲着!”
“呵呵!”穆千颜轻声笑了笑,过了许久,迟疑的开口“师姐,我有一事,不放心,还请师姐帮忙!”
“你尽管开口!”
“我临出府前,父亲被带到了宫中,陛下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想我好好的为乾国效力,只是……”穆千颜有些哽咽“只是,父亲前几日突然对我说,他错了,他不应该愚忠,不应该阻止我和池疯在一起,还说让我我自己考虑,若焱国太子真心对我,让我不要管他,只管过自己的日子。”
洛十语沉思,穆轻候说了这话,怕是算计好了什么。
“公主,该走了,要不天黑之前找不到休息的地方了!”
洛十语丫鬟的声音打断了沉思,低头看穆千颜,缓缓的站起身来,然后突然跪下“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穆千颜举起双手大声的说“我,乾国穆轻候二小姐,穆千颜,过了这泉谷,便是焱国太子妃,今日翻请帮我给陛下带句话,一请王君善待父亲,二请善待兄长,若是两人安然无恙,穆千颜绝不背叛,若有一人有恙,她日归来,必带着火焰,同归于天地。”
洛十语站在树上看着穆千颜的队伍慢慢消失,这最后的话也是说给她听的,穆千颜想让她保着父亲和哥哥。
洛十语眼睛慢慢湿润了,无论是哪国王宫,都是比战场还要凶险的地方。
洛十语泉谷之后,直接去了乾国王城,穆轻候门前寂静,府内只有一个管家和五六个仆人。
“洛姑娘也看到了,候府已经空了,小姐出嫁了,老爷被接到了王宫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少爷半年前就去边疆了,只是偶尔传信回来。”老管家一脸的愁容,穆轻候府不过几日,就突然萧条了,他没有走的打算,只是他一个老人家,要怎么守住这么大的院子。
洛十语腰间掏出一个玉佩给了管家“你不必担心,我会尽快想办法将穆候救回来,你且先劳心打理下穆候府,如果遇见什么难事拿着这个玉佩去城北花布坊找掌柜的,他自然会想办法!”
管家收了玉佩,小心的放到袖子里“请洛姑娘多多费心,我一定会看护好候府。”
桯国即墨将军府,幽和正和即墨北喝茶,管家拿着信鸽过来,递给幽和“漠北山庄的加急信鸽!”
幽和赶紧放下茶杯,拿下信,打开看。
“庄主消失了几日,去了泉谷后未归且无音讯,各站如有庄主消息,速回!”
即墨北瞥眼看到了信的内容,心里一紧,泉谷?湿滑且多是沟渠,不会是掉到哪里了吧,即墨北猛地回忆起洛十语掉进浴桶时候的样子,随之又回想起各种各样洛十语在即墨府时候的样子。那么莽撞,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即墨北不敢再想,抬头见幽和不紧不慢的将信件收了,放在袖子里,像是没看过信一样淡定。
“大执院,不急吗?”即墨北低沉的声音,压着内心的着急,漠北山庄不是每个人都格外的担心洛十语的一举一动,为何,看见如此着急的信件,却没事人一样。
“少将军看见了?偷看别人的信不是君子所为!”幽和弯着眼睛,晃着头吹着茶。
即墨北咬咬牙,此时竟然与他讨论君子之道吗?
幽和眯缝着眼睛,将即墨北的着急看在眼里,不慌不忙的打开折扇,轻轻的扇“庄主又不是小孩子,一个泉谷倒还不至于出了什么事情!多半是藏了身份,去哪里玩了,哦,对了,之前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两回!”
幽和余光注意着即墨北表情的变化,喝了口茶,不仅不慢的接着说“第一次这样消失,我们都吓了够呛,结果发现她藏了身份,跑去和知音仿的少仿主学习剑法去了,啊,知音仿的少仿主不知道少将军知不知道,风流倜傥,耍的那个剑啊,行云流水,柔风绕指!”
即墨北眼神里,出现了幽和期待的嫉妒和着急。
幽和笑笑“这第二次啊,也是遇见了知音仿的少仿主,结果就跑去帮人家解决仿内事情了,又消失了,结果刚找到,庄主被那个知音仿的少仿主拒绝了,说是郁闷,结果又消失了一阵子!”
“这些就是大执院坐在这里不着急的原因吗?虽然前两次都是这个原因,但并不等于这次也一样!”即墨北都快要将茶杯捏碎了,幽和撇撇嘴“知音仿的少仿主,叫什么来着?叫什么来着……”
秦风正好路过,幽和赶紧叫住,秦风,大声的的说“秦风,你们少仿主叫什么来着?”
“回大执院,少仿主千山雪!”秦风作揖回答。
“对,对,千山雪,这名字!大气!文雅!”幽和喝了口水,接着喊话“你们少仿主近日可有音讯?”
“刚接到消息,说在泉谷附近有了少仿主的消息!”
幽和看着即墨北,收了扇子,又问“你们少仿主,身边可跟了什么人?”
“哦,这个倒是没提,只是说了一句,在泉谷遇见了友人,耽搁了!”
幽和挑眉,用扇子在手上拍了两下“怎么样,少将军!我猜的没错吧!”
即墨北甩了袖子离开,洛十语那么着急离开,就为了去泉谷找千山雪?第一次找人学习剑法,第二次都被拒绝了,这回还去找人家?
即墨北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拽了一本书,看不进去,拿起笔,随手竟写了‘洛十语’三个字。即墨北将纸揉成一团仍在地上,然后静了下来。
洛十语,我确定喜欢你!即墨北心中有了确定答案。
洛十语穿了男装,着黑色的轻衫,将鬼面头饰别在腰间,走到周丞相府前,本想去问问周怀穆轻候的事情,却发现丞相府竟大门紧闭,洛十语上前,将扇子交给护院“烦请告诉周丞相,程洛求见!”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洛十语被请了进去,丞相大夫人和三个儿子哭着跪了一地。
洛十语见周怀躺在床榻上,仅剩着一口气,喘着。
“程洛……”周怀声音微弱。
洛十语赶紧上前,摸了摸周怀的脉搏,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周伯,您这是怎么了?”洛十语着急的问。
“听,听我说!”周怀努力的张嘴,却多是无力的抖。洛十语跪在床边“周伯,我听着,你说!”
“蝶……音……楼……”周怀说完这三个字,便咽了气,丞相夫人和三个儿子推开洛十语,大声的哭喊着。
洛十语摊在地上,眼泪的止不住的留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周伯身体很好,平时连小病都没有,今日她若没来,是不是就见不到周伯最后一面了。
洛十语从丞相府出来,天开始下雨,洛十语拔了撩开外衫,在里面白色的衣服侧面撕了一条,系在头上。
“姑娘,下雨了,躲躲吧!”
洛十语路过一个面摊子,摊子有个小小的棚子,老板一个人站在下面,见洛十语一个人走着,叫她来躲雨。
洛十语,木讷的站在老板的身旁,眼泪不停的流。
乾国丞相周怀,仁慈宽厚,洛十语承蒙周怀关照的地方很多。
“姑娘是遇见什么事情了?”老板忍不住问。
洛十语伸手,任雨打在掌心,然后从指缝流走“老板,还能吃完面吗?”
老板点头“能啊,等我给你煮!”
洛十语坐在仅有一个位置的小棚子里,吃了两口面,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