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蠡跑了数十步,张顺才回过神来,看到曹蠡要逃跑,暗叫糟糕,他提着嗓子大叫道:“守门的!快关门!快关门!”
可是门卫兵之前都在城楼上放吊桥,哪还能去关门,就算要关门,这偌大的长夏门,好不容易才打开,再要叫他们十来个人去关,肯定也关不了。
张顺眼看着曹蠡要跑,急忙拈弓搭箭,虽说太辅大人有令,要活捉三个公子,但此刻摆在面前的升官之路眼看着要飞走,说不得,只好先杀一个,在捉两个回去,也胜过一个都捉不到。
只听“嗖”的一声,羽箭飞速离弦,司马扬暗叫不妙,高声道:“二公子小心!”却哪里能过去相救。曹蠡听司马扬这么一叫,知道背后不妙,加速奔跑。眼看着羽箭要刺曹蠡背心,突然曹蠡脚步侧转,一个侧身,从长夏门的大门侧身而过,逃了出去,“咚”的一声,羽箭射在了巨木门上,箭身入半。司马扬吃了一惊,心道张顺本事也不赖。
曹蠡逃了出去,暗叫好险。但他再往前奔,却走无可走,吊桥还悬在半空,没有完全放下来。曹蠡气喘吁吁叫道:“城楼上的,快放吊桥!”楼上的守卫哪里敢放,只装作没听见,曹蠡再叫得几声,守卫索性都从城墙上撤了下来。
曹蠡怒气冲天,就算是平时风度翩翩,斯文儒雅的曹二公子,此刻也顾不得形象,高声叫骂起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厉。五弟从来没见二哥如此动怒,吓得伏在他背上“噫噫呜呜”地啼哭起来。
曹蠡叫骂半天,也不见任何动静,却也无可奈何。正没理会处,只听得身后骏马嘶昂,曹蠡大惊,一颗心“通通”直跳。心想张顺追来,该如何应对,难道要跳护城河?还是被抓回去与兄弟团聚,曹蠡从小养于深宅,只在帝都和皇宫里成长,对外界江湖经历颇少。曹蠡犹豫万分,回头一瞥,高兴得差点叫出声,骏马上的,却不是司马扬是谁?
须臾间司马扬奔到,一手提起三位公子,放将在身前,曹蠡紧紧抱住四弟和五弟,司马扬快速抽打马背,骏马一声嘶鸣,更往前冲。
曹蠡叫道:“司马叔叔小心!前面吊桥还没打开!”
司马扬道:“二公子,抓稳了!”
骏马快速冲上吊桥,丝毫不减速。
曹蠡叫道:“叔叔!前面没路啦!”
司马扬此刻凝神驾驶,全不搭话。曹蠡身处最前端,最为惊心动魄,他不敢再看,侧过头紧紧闭着眼睛。司马扬叫了一声:“起!”驾起骏马从吊桥最末端跃然而上,曹蠡和五弟同时惊呼了起来,一颗心悬在半空中,魂儿也似没了。曹蠡一声“救命”还没叫出声,只觉司马扬双壁紧紧抱住了他和两个弟弟,骏马奔势虽强,但好歹背上乘了四个人,因此力道冲得猛,衰得也快,况且吊桥处的护城河最窄处也有二三十丈,既宽且深,要是落入河中,虽不致死,却也再也逃脱不得。等骏马飞到护城河中间,因力道已微,开始急速往下坠。
司马扬抱紧三个公子,猛然起身,趁着骏马下坠之势未盛,双腿猛力在马背上一蹬,四人又往前飞出十余丈。“扑通”一声,那匹骏马如实铁般重重落入河里,许久不见浮起。司马扬等四人趁着力道飞身过河,可是因飞得太高,此刻离地面尚有六七丈,无凭无靠,毫无借力之处,要是从空中直接落下,纵然有极高的武功,不是摔死,也要摔成重伤。此刻下落势道越来越快,二哥、四弟从小养尊处优,哪里经过这种场面,两兄弟紧紧抱住一团,吓得不能出声,曹蠡又把四弟抱得更紧了。
四人飘荡在空中,司马扬更不敢大意,眼观四周,寻找可利用之物。他斜睨一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颗大树,司马扬大喜,心中已有计较。四人越落越快,眼看离地不过一两丈。司马扬运气内力,双袖真气鼓荡,正是上乘功夫。他一声大喝,看准方位,将曹氏三公子往斜上方猛推,下堕的力道和司马扬的内力相互抵消,曹氏三公子竟在一丈余高的空中缓缓落地,毫发无伤。司马扬却因下堕力道和内力反力道的叠加,飞得更快,只是他早有准备,自己直踱踱飞向那颗大树的树冠。
“哗”的一声,司马扬飞入树冠,他不肯松弛,猛力抓了好几次树枝,势道也大为减弱,待穿出树冠,余势不衰,他仍往后退了十来步,翻了两个筋斗,这才立定。
此时在远处焦急观望的曹蠡见司马扬平安无事,大喜过望,立刻飞奔了过去。
“司马叔叔,你没事吧?”
司马扬笑道:“放心,我没事了。”
“你刚才这招太帅!真可谓神来之笔,我之前还总想着要和你在黄泉路上相见了……司马叔叔,你刚才那是什么招啊?”
“二公子,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待我们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详细告诉你。”
之前一向沉默的五弟,因为心中欢喜,也来问道:“司马叔叔,我们……我们……不是安全了么?”
司马扬半蹲着身子笑道:“暂时安全了,不过还不能松懈,得趁着黑夜,跑得越远越好,若能在半路上找到马匹,兴许能脱离危险。”
曹蠡道:“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二公子,你还能走得动吧?”
“能的!你看我,腿脚好着呢!”
可司马扬已瞧出曹蠡的腿在不停地打颤。
“行了吧,二公子,你现在的状态,走不了一里路。快,你把四公子给我。”
曹蠡笑了一下,也不谦让,将四弟交给司马扬,自己又背起五弟。司马扬托着曹蠡的小臂,运气内力,展开了轻身功夫,直往南走,四人趁着夜色,急速向南边奔跑,曹蠡只觉得两耳呼呼风声,周围却什么也看不到。偶尔月色朦胧,看到周围树影不住地倒退,已知来到了森林。
也不知奔了多久,东方已有微白,曹蠡只听着司马扬气息渐重,知道他已经疲劳不堪。曹蠡轻声道:“司马叔叔,我们歇一歇脚吧……”
司马扬不答,要知道,运起内力时,得全神贯注,不可随意交谈放松,若在关键时刻乱了气息,轻者内力不继,重者气血逆流,肌肉僵直,不可再动。曹蠡不会武功,当然不知道其中关键。见司马扬恍若不闻,也不好再说什么。
司马扬不肯停步,心想能多跑一段路,便多了一分生机。突然听得西首不远处,人马嘶鸣,司马扬大喜,立刻停步。携着曹蠡伏在草丛中,将四公子轻轻放下,勘察动静。
“司马叔叔,怎么了?”
司马扬道:“机会来了,我去抢两匹马,你们在这里等我。”
司马扬向西奔了不久,见有三个人,身穿短褐,穿着草鞋,须发赤红,服色打扮均一样,司马扬一笑,心道:原来是赤发余孽。司马扬说的赤发余孽,就是赤发军。原来早在惠帝朝时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流民浪子为了讨生,头染赤发,组织起一个大军,对抗朝廷,后来越坐越大,一向活跃在河南、河北、山东等地。十年前,顺灵帝消灭赤发军主力,各地基本扫除了赤发残余。不过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流民浪子为了讨生,仍打起赤发军旗号,反抗朝廷,不过现在大局已定,赤发军都是些零散兵匪,三分像兵,倒有七分像匪,一提起赤发,民皆恶之,便不再成气候了。
只听一人道:“大哥,这匹马抢得好!”
另一人道:“是啊,不过事主儿跑了,不然还能抢得些许银子。”
“那也值了,我们到前面的大镇甸卖了马,换得几十两银子,也够我三兄弟吃喝多日了。”
三人放声大笑。
司马扬突然起身,闪身挡在路中央,毫不客气道:“兀那汉子,这马是你们抢的,借我一用,用完还你。”
马上那人怒道:“哪来的疯子,如此聒噪,信不信一刀砍了你!”
司马扬一笑,飘身而起,一脚踢在那人胸前,那人直从马上飞出,口吐鲜血,立时毙命。剩下那两个人吓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拔腿便跑,回头望时,司马扬早已骑了马远去。
司马扬骑着马,招呼了曹蠡,笑道:“可惜可惜,只有一匹。”
曹蠡也知道,如有马匹,逃生更大有希望。也笑道:“那也不可惜,我不会骑马。”
“好吧,你们快上来!据说前方有个大镇,我们争取在午时到那里,好好吃一顿。”
曹蠡等人跑了半饷,早也饿了,一听到吃东西,心中也均自喜。曹蠡将四弟交给司马扬,自己背了五弟,坐在最后面。骏马拔腿飞奔,朝南面市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