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逃啊!”
“二哥!你带了弟弟们快逃!我和大哥殿后!”一名白面少年道。
“不!我们五兄弟同生共死!大敌当前,岂敢忘义贪生?”另一个高挑少年道。
先一人道:“二弟!你忘了我们死去的父亲是怎么说的吗?你忘了吗!”说话这人身材魁梧,气质英朗,方脸高额,头戴金丝冠,脚穿金丝履,外披锦华袍,衣着极是华贵,一举一动充满大方显贵之气。
高挑少年向着那方脸高额的贵族公子道:“大哥!我怎么敢忘记!父亲临死遗言让我们忍辱负重,好好活着,就是待得一日能够为曹家平反!”
那方脸高额的正是大哥。
大哥道:“是了,二弟!我们五兄弟手足同心,这番劫难,哪怕让我们活得一个,都是不负父亲的遗嘱!”
说话的高挑少年是二弟。
二弟道:“愚弟惭愧!全听大哥指挥!”
这二弟身材甚高,比大哥还要高出一截,手中紧紧抱得一个人,他怀中那人身材远不及二弟高大,只是小小的一团,被青色大氅紧紧包裹,密不透风,一动不动,只留了头脸一处在外,也不知怀中那人是男是女,是死是活。
白面少年道:“二哥,快带了四弟、五弟走!我和大哥殿后!”
大哥道:“三弟深明大义,我们五兄弟,会武功的就只有我和三弟,此番巨变,我和三弟早已视死如归,只求天帝可怜,能让我们五兄弟多活几个!”
这白面少年是三弟。
二弟泣道:“敢不谨遵大哥教诲!只恨我是个文弱书生,五弟年自尚幼,不然定当并肩和大哥抵挡来敌……”
大哥高声道:“好了!二弟!现在说什么也迟了,况且两个弟弟还要靠你来照顾……”说了迅速伸手探了探二弟手中那人的鼻息,见裹的那人没死,吁了口气,用手背轻轻抚摸那人的脸蛋,一脸的爱怜和心疼。
三弟急道:“大哥……”
大哥轻声道:“放心,四弟没死,只是睡着,但气息微弱,又发烧了……唉……也不知是什么怪病,这几年弄得四弟不死不活……今日一别,不知跟四弟还有再会之日否?做大哥的不能好生照料弟弟,真是无能……!”
原来二弟怀中抱着的正是五兄弟中排行第四的弟弟。二弟虽不会武功,但脚力甚佳,跑得又快,是以让二弟带着他走。
三弟道:“二哥,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三弟转头又对另一个身材矮小的少年道:“五弟,你跟着二哥走,要听二哥的话!”
五弟衣着华贵,头顶珠冠,项配金环,显然备受父母宠爱。他年龄尚幼,此番遭临大难,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显是害怕极了,但仍强自镇定,只是哭哭啼啼地点了点头,看了看大哥和三哥,缓步扑入二哥的怀里。
二哥向着大哥和三弟道:“大哥!三弟!保重!”说完一手紧紧抱着四弟,一手牵着五弟,头也不回地朝后院奔去,五弟三步一回头地望着大哥和三哥,颗颗泪珠滴落在坚冷的石板路上,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大哥对三弟道:“三弟,你怕死不怕?”
三弟昂然道:“事已至此,怕不怕的还说他做什么!大哥,我率府兵守在大门外,你带人埋伏在府中,咱们跟他们拼了!”
大哥道:“这样最好!我们能拖得一刻,三个弟弟便多一分存活的希望,你我兄弟若能脱此大难,那是我们的造化,若不能,只在阴间相见便是。”
且说二哥带了两个弟弟,为了避人耳目,不带随从,不坐车马,往南奔了一阵,夜色中看见几名全副武装的甲士守在路口上,这才知曹府早已被包围,只是南方守兵甚少,这才想起大哥料事如神,让他们往南走是为了避开重兵包围。
二哥拾起地上石块,往反方向一扔,引开甲士,悄悄带着弟弟继续朝南奔行,二哥尽捡深巷小路而行。奔了两三里,忽然远远听得府中杀声大作,料知两位哥哥已跟敌人交兵。二哥不敢去想,紧紧拽住了五弟的手,跑得更快了。
再跑得一阵,二哥也喘气不止,五弟道:“二哥,我跑不动了……”
二哥知道,五弟年仅八岁,跑了几里路已经是费了老大的劲。二哥看看手中的生死未卜的四弟,又看了看楚楚可怜的五弟,心中激荡,真想放声大哭。但他知道,他是两个弟弟唯一的靠山,若此刻倒下,那曹家就真的亡了。
二哥二话不说,一手抡起五弟,将他负在背上,道:“五弟,抓好了!”
说完,二哥前手抱着四弟,背上负着五弟,咬紧牙关,跑得更加快了。他早已忘记了劳累,忘记了一切,只想尽快逃离这巨大如似牢笼,漆黑如似混沌的帝都。
跑了一阵,听得后面噼驳声响,回头一望,只见曹府方向火势大作,熊熊烈火,如同一把高傲的火焰刀,重重地划破夜空,让宁静的帝都惊现出恐怖的氛围。二哥大惊,料知大哥和三弟凶多吉少,心知担负曹家生死存亡的责任更重了,哪里还敢多耽,脑中一片空白,只死命地朝南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二哥眼前一亮,一个巨大的城门赫然出现在他眼中,城门上点点火光映照着夜色中的城楼,更显其雄浑沉寂。城门的城牌上,“长夏门”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火光的映射下若隐若现。二哥沉默的心中增添了一丝希望的曙光,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帝都最南边的城门,只要跨出长夏门,就算出了帝都了。二哥见城门上火光缓缓移动,知道有守卫在巡逻,现在正是半夜,城门紧闭,要想通过这大门,着实不易。他虽然心中发虚,说不得,也只有硬着头皮过去了。
“站住!是谁!”
二哥强自镇定,取出大哥给他的出城令高高举起,朗声道:“我乃丞相府曹蠡,今有要事出城!快开门……”
原来二哥名叫曹蠡,曹蠡在说最后几个字时,心中发虚,明显中气不足。
只听楼上守卫道:“啊!原来是曹二公子,失敬!不知深夜出城,所为何事?”
原来外城守卫并不知道曹府之变,曹蠡心中佩服大哥料事如神,当夜大哥料定这是一场秘而不宣的突发事件,因此外人并不知情。
想到这里,曹蠡心中稍定,大声道:“哼,这是你该问的吗?再不开门,拿你们是问!”
守卫不敢耽搁,只好道:“二公子莫怒,小的们这就开门。”说话的那守卫一声呼哨,十来名守卫立刻集中起来,缓缓推开城门,但也费了好大的功夫。
原来长夏门高近三丈,宽近四丈,厚逾三尺,系纯实木做就,实乃天下屈指可数的巨门,就算在拂晓换更开门时,也要近四十人合力打开。这大半夜十来个守卫,见二公子发怒,大家心中害怕,开门时都铆足了劲,若非如此,想要打开这巨门,那是难上加难。
曹蠡从小生在贵族家庭,哪里知道这门有这么难开,只道是守卫故意拖沓,心中又急又怒,道:“你们几个没用的,开个门这等费力!明日我去陛下那里参你们一本。”
那十来个守卫大惊,又急忙使力,他们知道这话倒也不假。平日里,曹蠡作为丞相府二公子,经常出入皇宫,当朝建隆帝刘元隆经常召曹蠡入宫对弈吟诗,二人年龄相仿,意趣相投,已成帝都无人不知的逸事。因此无论皇宫内外,见了二公子如见了半个皇帝,无不毕恭毕敬,溜须拍马,二公子的名头,倒是大过了曹府大公子,好在二公子生性平和,外面的好言坏语倒不以为意,刘元隆深知这位好朋友的性格,一些大臣的流言蜚语,刘元隆也是一笑了之。这两位好朋友便是这样的相交、相知。
那十来个守卫花了一炷香多的功夫,才把门打开了一个能过两人的门缝。曹蠡早已急不可耐,脑中只想着要出去,但仍做镇定,道:“这就行了,诸位辛苦,我去了!”
“公子且慢!”
曹蠡一惊,低声道:“什么?”
“公子,这门是打开了,城门外护城河的吊桥还得放下,求公子再稍等片刻……”说到这里,那守卫语音已在颤抖。
曹蠡无可奈何,只得冷冷道:“要去就快去!如今事态紧急,耽搁了要事,不知过了今日,你们有几个脑袋能保住。”
曹二公子,生性文雅,娇生惯养,不喜武艺,平时说话斯文谦虚,今日却狂言频出,若非逼急,如此言语岂不是有辱斯文,他心中只有苦笑,面色却极为冷峻。守卫们只道二公子要发飙,哪敢耽搁,全部跑上城楼去放吊桥。
曹蠡见守卫全数上去放桥,想到即刻便能带着弟弟们逃出去,心中稍宽。静夜之中,只听得“呀呀”声响,料想吊桥正在缓缓放下,心中暗自欢喜,抱了四弟,背了五弟,朝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