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白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活多久,他这一生过得荒唐而又乏味,莫名其妙的混了个魔尊的称号,又莫名其妙屠戮正道修士,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已经堆满了尸体,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频频作呕来不及思考,一身带金色霞光的少年就出现在他面前,脸上带着愤恨的表情,一剑就结果了他。
“魔头!今日就是你的葬身之日!你看看你脚下的这些尸首!哪个不是被你所杀!被你所害!今日除掉你,好还他们一个公道!”
说完少年潇洒转身离去。
霄白听不懂这个少年在说什么,他只觉得好笑,自己谁也没招惹,是他们自己迎上来的…但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高傲的一身正气的少年为何这般耀眼呢?他怎么能如此耀眼呢?相比自己周身乌黑之气缠绕,冰冷的身躯早已感受不到温暖的光洒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寒冰一样的血液不断从身前这个大窟窿里面流淌出来。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身影,霄白疲惫的身体慢慢倒在尸堆当中,也终于是和这些尸体融为了一体……
往后,他大概会背上千古骂名;大概会被不断的唾弃;而那名少年,他将获得的却是至高的荣耀。
云墨除掉了魔尊这一消息很快在修真界像瘟疫一般传播开来,那些歌颂他光辉事迹的修者大肆渲染,曾经遭到魔尊以及魔修迫害的修者们更是畅快,纷纷想要找到云墨云宗师表示自己的感激,是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宗师拯救了修真界,更有甚者说,只要有云宗师在,魔修就不敢在太阳底下露头。
那些受到魔修迫害的修者以及因为魔修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修者们,他们在欢庆的同时也不忘将那个罪大恶极的魔尊的尸首狠狠凌虐一番,扒光了挂在城墙上示众已是便宜了他,挫骨扬灰?这不足以平息千万修者的怒火。
“这十恶不赦的东西,怎能如此便宜了他,将这堆烂肉收入无间炼狱,用寒铁穿透他的琵琶骨,冰羽勾住他的锁骨,让他永世不得超生,永远被困在地狱之中煎熬!”
不知是谁的提议,于是所有的修者都表示赞同,集结了百来人,念咒施法,将一具早已破败不堪的尸体送入了炼狱之中。
要问尸体的主人这是什么感觉?
当这一切复仇在进行的时候,霄白正处于一处黑与红的混沌之中游荡,他不想思考,也不想动,只是随着流动的风随意游走,不知为什么脑子里只是闪现着那个最后一剑杀了自己的人,那种人估计谁见了都会铭记于心吧,想忘都忘不掉。
要是早一点见到那个人就好了,也许,也许什么呢?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在石溪镇谁都知道萧家有个小傻子。
萧家历代行商一脉单传,做生意靠的就是头脑,每一代的子孙都极富有经商头脑个顶个的聪明,可到萧白远这孩子就……
萧白远刚出生的时候还会哭一下,可渐渐长大疼了饿了也不知道叫唤,直到三岁也还不会开口说话,萧家人只得赶紧四处寻医,请的大夫都说这孩子没病,只是个天神愚笨的痴儿罢了,就算长大了也是不明事理,不如早早一口气闷过去得了,萧老爷夫人还年轻可以再要一个。
萧家是注定了的一脉单传,再要一个谈何容易?萧家老爷虽然气,但还是继续养着这个孩子,毕竟萧家不可无后,但对萧白远再无半点情分可言。
“养着吧!等到了年纪延续香火就成,”萧老爷是这样说的,“随便丢哪个地方去养着,不死就行了。”
而面对一口咬定萧小少爷是个痴儿的大夫,萧老爷气得直接让家仆给人赶出去了,丢了些银子要他们不要到处说。
可人的嘴巴哪管得住,没过多久石溪镇上的人就都知道萧家有个小傻子的事了,萧家大户人家明面上不会多说什么,可私底下还是会议论一番,就连平日里照看小少爷的家仆都会被人耻笑,家仆受了气,萧老爷对小少爷又不闻不问,久而久之胆子大了就隔三差五的过来欺负一下这个小傻子,反正人给养着不死就成。
这天萧白远跌跌撞撞从一个小角落里面跑出来,小孩生得模样倒是俊,只可惜爹不疼娘不爱的又经常被家仆们克扣伙食,这才导致了他如今的瘦弱模样,身上穿着倒是上好的料子,只可惜破破烂烂,大有些衣不蔽体,枯黄的头发披散着看着有些疯。小孩如今已有六岁了,可仍旧不会说话,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他此刻正拿着一个破风车当个宝贝似的摆弄,风车早就不转了,但小孩却紧紧攥着它。
“哈哈哈……哎哟,快看是萧家的那个小傻子!”
正巧这时候一群孩童路过,一下子就把萧白远给围起来了,石溪镇上的小孩子都知道萧家的小傻子萧白远,见着了总要逗逗他取乐,反正这小傻子不哭也不闹。
一小儿上来就将瘦弱的萧白远推倒在地,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破风车。
“哼!这什么破烂玩意儿啊,只有傻子才把当宝贝。”
“可不就是个傻子。”
萧白远被抢走了风车,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看着风车,那个风车是他捡来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好看才一直拿在手里,现在被抢了去,他慢吞吞站起来伸手想要把拿回来。
“哎?你干什么?哈哈!想要啊,不给了,拿不到拿不到。”
抢走他东西的小儿像逗小狗似的逗弄着他一会儿跳一会儿趴,旁边的孩子也跟着起哄,反正这个小傻子行动迟缓,就算跌了一跤摔到哪里了也没人知道更没人管。
玩着玩着,几个孩子开始相互抛掷那个破风车,玩了一会也玩腻了,随意丢在地上冲着小傻子吐了口唾沫就笑着走了。
好不容易等小孩们走了,萧白远看着地上的风车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蹲在地上慢吞吞走过去,刚伸手要去拿,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辆马车向着他疾行而来。萧白远哪里能反应得过来,他是有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旁人的呵斥,可他的脑袋根本没办法理解。
眼见着小孩就要葬身于马蹄下,路人也是冷眼看着,本来嘛,这只是一个小傻子,说不定死了对他来说也是解脱也说不定呢。
就当马蹄要落下,一旁站得老远的妇人捂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的时候,小傻子捡起来地上的风车,刚要起身,脑袋却装上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缓慢地环顾四周,所有的事物都仿佛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没有声音,就连光线都静止了。
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从天而降,他轻盈的身影停在萧白远的面前,小孩儿呆呆的看着他,少年的模样清秀,周身一道金色霞光,他有意收敛,但还是压制不下这股至刚之气。
在小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一把拉住他将他抱在怀里,远离了这里。
两个身影消失,一切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萧白远从未被人抱过,除了三岁以前,当少年抱着他穿过大街小巷走进萧家说明来意之后想要将他放下,他也死死拽住少年的衣襟,不撒手了。
“逆子!还不快松手!”萧老爷在一旁呵斥,他哪里想到还能再见到这位救了他们祖上的仙人,,只记得儿时曾有幸见过这位仙人一面,这位仙人还是和以前一个模样,而如今这仙人再次救了他唯一的儿子。
尽管这孩子是个痴儿。
“无妨,”少年换成单手抱着孩子,小孩很轻,抱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本座此次前来不是为了多年前未完的约定。”
听到这个,萧老爷眼里流露出悲伤,叹了口气:“哎……当年仙魔大战,那场战役死了多少的人,我们萧家受魔女欺骗又被那魔族下了诅咒,从此一代单传,人丁稀薄,几乎都要走向灭族,许多年了,先祖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眼看我这一代又出了个远儿这么个痴儿,天意弄人啊…”
“仙师可是寻到法子解除?”萧夫人眼睛一亮,她早受不了自己的丈夫三年一娶,五年一纳的,好不容易自己给他生了个儿子,没想到还是个痴儿。
一想到那个小傻子她就浑身不舒服。
“办法……”少年犯了难。
萧老爷闭了闭眼垂下了脑袋:“这恐怕是天意啊,这么些年了,咱们萧家也许是到头了,”说着他又看向那个紧紧抓着少年的自己的傻儿子,“父亲一直交代,仙师大驾定要好生招待,仙师不妨在此歇息几日再走?”
“也好。”少年轻笑。
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怀中的小孩儿竟然也勾起了嘴角。
萧白远一直都趴在云墨的身上,说什么都不肯下来,小孩虽然看着小分量也不重,但云墨毕竟是十几岁少年的模样,看着也还是个孩子,抱着他照实比例有些奇怪,萧家一众人都有些担忧怕累坏了仙师,云墨倒无所谓,他从以前都很讨这些小孩子的喜欢,早就习以为常的他压根没当回事儿。
仙师来府上自然是要好生招待,可惜云墨早已辟谷很多年,但又不忍心拒绝他们的一番好意,那些佳肴倒是进了萧白远的口中。
云墨抱着这个又脏又瘦的小孩儿进了屋子,遣散了下人,刚想把怀里的小家伙放下,谁知他二人独处之际,小家伙居然自己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后退了两步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
正常小孩儿云墨应付过,聪慧过人的云墨也见过,可独独不知如何与一个痴傻的孩子相处,这让他犯了难。
小孩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十分瘦弱,分明是萧家这种大户人家的独子,怎会养成这幅模样了呢?云大宗师摇摇头,照实想不通。
“你叫萧白远?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云墨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一些不要吓到这个孩子,稍微俯下身子和他说话,可萧白远呢,他慢吞吞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惊恐之色。
怎么的?他还能吃人不成?这嫣然一副食草动物被食肉动物逼入绝境的可怜模样,刚才是哪个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的?想到这里云墨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此刻有表情的小孩要是让自家人见到了肯定要面露惊色,萧家的小少爷可是自打出生之后脸上从未出现过任何的表情,更别提两眼放光了,小孩平日里的双眼可从未有过什么神采。
小孩看着笑出声来的云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往前伸着,这只小手布满了伤痕,细小的胳膊上也是布满淤青,指甲也有几处断裂,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人,以及刚才他抱自己,被自己弄脏了的衣服,又缓缓缩回了手。
小孩张张口想要说话,但是却只能发出‘啊’这个声调,他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也是十分的不好听,于是皱着眉头低下了头。
小孩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都很慢,几乎是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些云墨都看在眼里,这么小的孩子,看着也不像是痴儿啊,只是行动和反应都比常人慢了些罢了。
云墨直起身走到他面前,手一指,一颗大水球就出现在空中,它也缓慢地向着小孩飘去。
“别怕,我叫它给你洗洗,然后治好你的伤你看怎么样。”云墨又走过去,趁着小孩还没慢吞吞的往后退,一把抱住小孩就放到水球里面去了。
小孩怕水,曾经不知道被谁给反复按在水里,那时候小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就这么在窒息与清醒之间来回折磨,刚一进去就开始挣扎,参差不齐的指甲正好将云墨的手臂给划伤了。
云墨见状慌乱间赶紧安抚小孩:“没事的没事的,我抱着你的没事的。”
水中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小鱼在游动,很滑,看不见但是摸得着,它灵巧地贴着小孩游走,洗刷掉那些污垢,为他愈合伤口,不一会儿,小孩竟崭新的出现在他面前,除去这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的话小孩还是很耐看的。
萧白远惊魂未定仍死抓着云墨的胳膊,此刻他的指甲已经没有那个锋利了,小家伙缓过神来,看到被他抓伤的云墨担忧的看着他,吸气呼气忍了很久,终于哭了出来。
看来和痴儿相处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这又是怎么了?云墨见过嚎啕大哭的孩子,也见过默默流泪的孩子,但这种哭得特别凄惨但是却一点声音也没的孩子,要怎么哄?这真难为他了。
给他擦干了眼泪,又流下来,哭得都岔了气一抽一抽的,但就是哭不出声音来,这把云墨给急的,索性抱起小孩轻拍着他哼起了歌,小孩这一天闹也闹了哭也哭了,经不起云大仙师这一副好嗓音的诱惑,最终总算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