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太阳已经有些热辣,幸好这个篮球场三面是楼房,依着房子砌了观看台阶下来,一边是一排太阳伞,伞下是各式小摊,虽然就快到正午,也有一大块阴凉的地方,台阶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些人们,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忽然都把眼光投向球场中间的一个年轻人,只见他拉着黑色简易一个小拖车,上面有个黑乎乎的小箱子,箱子中间几个大小不一的银色网盖。年轻人认得出那就是个音箱,那个清瘦高挑的年轻人约摸二十多岁,从背上取下一把吉他袋子,把从袋子里拿出一卷红绿相间的电线,走到一头的那些小摊当前跟人说着什么。却见好几个人都说了几句就不理会他了,最后一个榨甘蔗汁的阿婆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只见年轻人把手上的电线放开,一头插在安排摊子上的插板里,另一头开始往球场中间滚动着散开。
那些小摊贩们似乎对阿婆不满起来,三言两语的埋怨着她,听起来再怪她要帮一个外乡人,让他在这儿卖唱,吵吵嚷嚷的,搞不好就影响他们做生意了。台阶上的几个年轻人却对球场中间那个人越来越感兴趣。
球场中的人正是苏彦棠,早上花光剩下的几块钱吃了几个包子后,便身无分文了,和旅馆老板娘说过下午再来续房费,乘着肚子还没开始饿,十一点就拖着东西出来,到了昨天就留意好的篮球场,期望唱一会儿至少能挣到今天的开销。只是午间的球场,人并不多,也不晓得唱起来后会是什么情形。
他唱了几首歌,除了边上的小摊贩们嘲笑的起哄声,并没有什么反向,心里有些焦急,也有些气恼,恼自己怎么把钱包丢了,想了想,弹起了黄家驹的那首不再犹豫,情绪的躁动让他把这首歌唱得非常有感染力,台阶上的那些人都开始鼓掌喝彩起来,有人问他,歌手歌手,听你唱歌要钱嘛?苏彦棠大声的回应,你们要是觉得我唱得不错,愿意给我付钱,当然好啊。
果真有几个年轻人下来,他们各自掏出钱来,要交在苏彦棠的手上,他示意放在音箱上的吉他袋里,并致以谢意。这几个年轻人就围着他,听他再唱起歌来,并且跟着他一起唱着,如此一来,也就慢慢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苏彦棠的情绪也就越发好起来,一首一首的弹唱得越来越精彩。以至那些个原本嘲笑他的时候,也凑过来看了。约摸一个多小时,他心里踹摸了一番,应该有个百把十块了,晚上还要继续,白天不能太累了,便说了几声谢谢,停下来收拾东西了。好些人问他,还会来吗?都喜欢听你唱歌嘛,当知道他晚上还会来,又说几好几好,夜晚再来听你唱歌。
就这样,苏彦棠度过了他流浪生涯的第一次经济危机,从那个晚上开始,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小城,并没有花样繁多的休闲娱乐,除了唱卡拉OK,就是闲逛。苏彦棠的出现,给这个小城的居民们增加了一个新奇的事物,他日渐精炼的吉他技术,和年少轻狂中带着些流浪沧桑的歌声,让他们中的许多人心里为之触动,几天之后,他已经成了小城的风云人物,走在街道上,不停的有人跟他招呼,每个晚上,都有好几百人听他唱歌,只是人多了,也就有些嘈杂。
到藤县大约一个星期的那个晚上,他正在球场中间,面对一大圈的听众唱着,人群依然有些嘈杂,大家除了听歌,也在互相议论着他的琴音和歌声。苏彦棠也不晓得如何恰当的提示大家安静一些比较这些人都对他很热情的支持和鼓励着。就在他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人群里有一个尖锐的声音爆发出来,你的收声!你的收声!好好听人家唱歌!这么一喊,大家竟然真的安静下来,一个头上顶着杀马特发型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倨傲的眼光左右扫了扫,人们似乎都忌惮他,更加不做声了。
苏彦棠心里一紧,这不是那天在美容美发店里面调侃他的人吗?难道今天又要来找茬子了?他停下弹唱,看着杀马特手上端着一个保温杯过来,不由得屏住呼吸手脚暗暗攒起力气,以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