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年少似一顿火锅
柳长青在书房静坐着啃书。
柳三在靠着门窗的木凳上打瞌睡。
柳玄抱着一柄剑，眯着眼守在矮楼外，仔细的看，他怀中的剑与柳长青平时出门佩戴那柄很象，
柳通带着一位十七岁左右的儒衫少年向矮楼走来，柳玄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剑，轻轻的敲了敲门角。
柳三被惊醒，险些倒在地上，揉了揉睡意朦胧的脸，透过门缝看到了柳通极那儒衫少年，于是赶紧向内屋书房走去。
少爷，李治少爷来寻你了。
柳三对正在沉寖于书中的柳长青道。
柳长青缓缓的放下书，从一堆纸稿中拿了一张放进袖兜里，然后向屋外走去。
柳三跟在柳长青身后，瞌睡已经完全醒了。他觉得少爷的法子真不错，每次睡醒的时候揉揉脸，睡意果然散得极快。
不只是柳三一人学了柳长青，常在柳长青身边行走的柳二狗，柳大壮，甚至是柳玄也学了睡醒时揉脸的动作。
柳二狗更是认为，睡醒以后像少爷一样揉一下脸，就可以慢慢的变得像少爷一样好看。
什么时候到的青帝城，怎么现在才来寻我。柳长青望着李治平静的道。
儒衫少年李治向柳长青拱手行礼，掩饰脸上的尴尬。
李少爷多半是追那沈清泉小姐去了，柳三对着正尴尬的李治笑道。
就你多嘴，柳玄难得开口阻止柳三。
进里屋坐下说话。通叔，将我大哥送的武夷茶叶送些来。
柳长青将李治带到矮楼二楼。
二人刚坐下，柳三便拿着一个装着茶叶精致小木盒走来。
烧水，泡茶。自然是柳三这位书童的事。
李兄，近来可有些好转。
柳长青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一口茶背散发的热气，浅浅的试了一口茶说道。
李治望着茶杯中缓缓升起的热气，听了柳长青的话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见到李治叹气，在一旁摆弄茶叶的柳三便开始偷着笑。
柳长青又浅尝一口茶水，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是我那大哥向你借钱买的茶叶。
李治似乎被柳长青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端起茶杯同柳长青一样，小心的吹了热气，再闻一遍茶香，才缓缓的浅尝一口。
等下让通叔将银票给你，我这大哥借钱的习惯你也防着他一些，别总让他得逞了。
听了柳长青的话，李治笑了笑，显然不当回事。
晚些时候有个游园会，你一道去呗，清泉也去，你知道我的意思。李治期待着望着柳长青说。
柳长青皱了皱眉，放下茶杯，再次像确定似的与李治对视一眼。
先说好，我同你去也可以，但你不能又做跳楼那等表忠贞的事。
李治连忙点头答应，表示会注意礼教，不作轻生之事。
……
李治是柳长青不多的好友之一，两人结识于县试。
青河县的李家，在两年前比起柳家来讲，无论是底蕴还是表面实力都强上数倍，如果柳家是富足之家，那李家便是豪门巨户。
然而，就是这样的富家公子李治，却是一个奇葩。
李治才华横溢，十岁便能吟诗作对，而且相貌不凡。
但这么优秀的李治却沦陷于情商过低，尤其是在清河县城遇见沈家小姐沈清泉之后，完全将天真情绪发挥到淋漓尽致。
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封建守旧的年代，于众目睽睽之下，红着一张脸走到伊人桌前道了一句，我要为小姐写诗。
被伊人拒绝之后，李公子更是说了一通，一见钟情，此生唯伊人不娶的话，让沈小姐掩面而逃。
遭遇满堂唏嘘后，表忠贞的李公子大喊一声他不是在胡言乱语，在沈小姐及众人的注视下，从三楼窗户向外纵身一跳，以死明志。
所幸的是，窗户下堆了一堆酒楼生火喂马的干草，才不至于身陨殉情。
恰巧路过的柳长青等人将李治送去了医馆，之后的李公子杵着拐杖参加了县试，考试过程中的李公子因为不能久坐，偶尔传出几声痛彻吾呼，让无数士子感动不已。
之后不久，清河县流传出一首赞美李治公子情真意切的诗词。
《蝶恋花·赠李治》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摘自柳永《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这词自是出自柳长青之手。
县试柳长青摘了榜首，有部分原因是李治公子受伤病缠身，无法集中注意力写字答题。
李治伤好之后拜访李家，感激柳长青等人的救命之恩。两人就感情问题展开了讨论，并建立了友谊，然后柳长青赠了一首词给李治，而李治派人将词宣扬开来。
至此，李家极具才华的二公子李治以一个痴情种的形象，从青河县流传到附近大小府县，李公子一时名声大躁。
……
……
李治留在矮楼二楼与柳长青探讨一些儒学难题，李公子的学识自然不凡，让柳长青收获良多。
到了午间饭点。
柳大壮抬了张长桌，柳二狗端着热气腾腾的锅炉，柳三和柳玄双手都提了一方食盒，柳通抱着两坛好酒。
几人熟练的摆桌，上锅炉。
开了七层食盒，将一碟碟鲜嫩肉片，蔬菜放在桌上。
柳通小心翼翼的打开酒坛塞，拿出七个小酒碗，各倒了半碗酒。
李治自然知道要吃火锅了，急忙选了一个顺风的位置，在几人嫌弃的目光中，将红油锅向自己这边挪了挪。
柳二狗无奈的坐在逆风处看了看眼前的白汤锅，又朝李治送了一个嫌弃的眼神。
火锅上没主仆，没长辈，没朋友，这是柳长青立的规矩。
一向恪守尽责的柳玄也觉得柳长青立下这个规矩有道理。
于是，几人忙而不乱的将肉片下进不同的锅中，烫熟之后各凭本事的捞肉。
柳长青看着挣抢的几人，他端起酒碗饮了一口，然后笑着在白汤锅里烫起蔬菜。
他记得以前也特别喜欢红油锅，可现在的他喜欢白汤，可能是他懂了，有的时候原汁原味反而更加动人。
陆小曼变身成小白狐，叼着彩蝶走进了矮楼，她鼻子嗅了嗅，高傲的小脑袋好奇的盯着二楼，然后缓缓的向楼上走去。
柳三正与柳二狗争抢牛肉，见到小白狐在楼梯口处，嫌弃般的瞥了自己一眼，分神之间，一大串牛肉被柳二狗捞走了，丧气的只能再下一碟牛肉，不敢再分神。
柳长青也看到了上楼来的小白狐，于是拿了一只空瓷碟，将没烫的鸡腿放在碟中，将瓷碟放在小狐狸坐立的凳子上。
陆小曼低头看了看身前碟子里的鸡腿，再抬头看了看似笑一般的柳长青。
陆小曼脑海中传来了彩蝶的声音:
小姐，这个书生是那傻子，跟六年前一样，还是那么白痴。
陆小曼也盯着柳长青仔细的看了看，一个模糊的样子开始清晰起来，他的确是六年前那个白痴，刚才递碟子的动作和当年一样。
柳长青愣住了。心想，狐狸不是最喜欢吃鸡的吗？
看着嘴里还叼着一只蝴蝶的小白狐，感受到它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自己，柳长青一瞬间生出了一种感觉，它觉得我是白痴。
难道，小狐狸要吃熟食？于是柳长青回到桌前，准备给它烫一点白汤肉片试试
……
六年前，林长青还没有魂穿到这个世界，天生少了主魂的另一个林长青跟着父亲去过青丘寻医。
刚刚解除封印的陆小曼外出玩耍，她第一次见到人族，而且还是一个丢失主魂，命花快要枯萎的小孩，于是善良的陆小曼拿出一个灵果扔给了独自站在风里的林长青。
可让陆小曼没有想到的是，丢失主魂与痴呆无异的林长青捡起灵果，像刚才放碟子一般，将灵果送到自己坐立的树下。
按书中所讲，丢失主魂的人族和灵族，行事完全靠本能行动，而生命本能应该是抓紧救命的稻草，可林长青却没有，要知道陆小曼拿出的灵果可是能给凡人续命的奇珍之物。
……
……
林长青烫了一小碟薄薄的白汤羊肉，吹凉之后，再次送到小白狐身前。
陆小曼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去过人族的酒楼，吃过顶级的菜肴，可这几人口中的火锅吃法她从未见过。
嗅了嗅散发出独特香味的羊肉片，她搁下彩蝶，轻尝浅试的尝了一下。
味道还不错，不过只能算中等。她正准备作出评价，可当她尝到余温未散的肉片后，她感觉到一种别样的鲜味儿。
于是，她弃彩蝶不顾，走下木凳，跳到了火锅桌上。
柳长青觉得小白狐很有趣，不吃生鸡腿也罢了，它还不吃吹凉的肉片，却同人一般喜欢吃火锅，食物要滚烫入嘴。
一只狐狸，竟然吃出了火锅的真谛。
李治已经在火锅与美酒的麻醉下忘乎所以，见了白狐他误认为是一只异种白猫。
世家小姐都爱养猫，没有想到林长青也有这口喜好。
像爱屋及屋一般，李治给小白狐烫了一串红汤牛肉片。
陆小曼望着碟子里泛着红色油光的肉片，报作尝试的态度，她轻轻的试了一口。
一股浓烈，刺激的感觉瞬间由舌尖传到脑海，在神经的刺激之下，全身的毛孔张开，一种忘乎所以，只剩美食的诱惑占据了陆小曼的当下。
柳长青烫起了红汤，却不是为自己而烫，在众人还没有在意时，他小心翼翼的捞起肉片，尽量避免沾上辣椒，然后放在碟子里。
化身成小白狐的陆小曼，像小猫吃鱼干一般，速度却不见得慢，转眼之间吃了三碟肉片。
可能是注意到柳长青碟子里的蔬菜，小白狐灵性的用好看的爪子指了指秋甜菜。
柳长青意会，又开始了红油锅烫菜。
一顿火锅吃了半个多时辰，肉放开吃，酒却没有放开喝，唯一意外的是小白狐尝过五谷陈酿后，用它那不到半斤的小身子喝了整整一斤多的酒，奇怪的是不见它肚子变大。
柳大壮傻眼了，柳通也傻了，李治呆了，向来稳重的柳玄眉头忍不住跳动，柳三喝醉了。
柳二狗一直在给小狐狸倒酒，他接过柳三的活儿，给自己倒半碗，给小白狐倒一碗，嘴里念着是好兄弟就把这碗干了。
小白狐似乎听懂了一般，低下头，一口将酒吸干，嘴上没有留下一滴酒水。
柳二狗最终还是醉倒了。
柳长青将小白狐抱到书房的长椅上，轻轻的抚摸小白狐的头，见它好像是睡着了，并没有像身体有问题的情况，才转身出了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