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看陆语的眼神儿全都变了,如果说之前是为他和雪儿担心,那现在就是本能的畏惧。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黑土城人,黑土城绝大多数玄修都与城主府沆瀣一气,这些人都是弹指生杀的存在,而且修为越高的人,也就越是可怕。久而久之,这种对应关系就在他们潜意识里扎了根,只要是面对玄修,就会升起本能的畏惧。
这种畏惧可坑苦了陆语和雪儿了,谁敢给一个这么厉害的玄修赏饭啊!?人群很快散去,即便有好奇心重的,也只敢远远的看着。陆语心说师傅啊,你是要让我死吗!?
正愁的不行呢,街对面胡同口儿走过来一个老太太,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在那里,目睹了一切经过。老太太看上去得有八十开外,满脸褶子,头发又白又稀,手里拄着一根拐棍儿,走路颤颤巍巍的,已经是风烛残年了。
走到陆语和雪儿面前,老太太弯了弯腰,对陆语说道:“这位公子,一上午没开张呐,饿了吧?”
陆语翻了翻眼皮,“给饭您说话,要不别跟我说话,浪费气力”。
老太太笑了笑,到这个年纪,已经没什么好害怕的了,轻声说道:“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跟老婆子到我们府上去吧,粗茶淡饭,但是管饱儿”。
陆语一抬头,眉梢眼角儿都来了精神,“好啊!给吃的您就是奶奶!”
老太太心说我都这岁数儿了,没吃的你叫声奶奶也不冤呐。
“呵呵,好,那跟我走吧”。
陆语站起身来,领着雪儿,跟着老太太走大街穿小巷,来到一所大宅门口。那宅子门楼高大,挂有匾额,写着“宁宅”两个大字,看样子是个富足的人家。
老太太停住脚步,回头笑道:“公子和姑娘在这儿稍等片刻,我去跟宁老爷通禀一声儿,稍后就来”。
“哦,好嘞,那您快点儿,我妹妹两天都没吃东西了”。
“哎,稍等,去去就来”。
老太太推门儿进去了,过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中年男子,那老太太则跟在他的身后。
男子看见陆语很是热情,双手抱拳道:“哎呀,公子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快快快!请进!请进!”
陆语也不客气,领着雪儿迈步就进。男子赶紧跑前面儿带路,把陆语和雪儿让进中堂落座。
“呵呵,这位公子,适才听王婆婆说……”。宁家主大概想客气两句。
陆语哪有心思听他说,伸两根手指“啪!啪!”点了两下桌子,说道:“先吃饭吧”。
宁家主一愣,赶紧点头,“好好好,快,吩咐后厨,设宴!”
不多会儿功夫,饭菜一道一道就上来了,虽然说不上珍馐美味,但至少是荤素不缺。陆语看看雪儿,“吃!”
雪儿欢喜的点点头,“嗯!”
俩人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风卷残云一般,这一顿吃,看的宁家主都眼晕。
吃了小一个时辰,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吃的丁点儿不剩。
宁家主算是开了眼界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二位,再来一桌吗?”
陆语看看雪儿,问道:“饱了吗?”
雪儿撑得都点不下头去了,“嗯!饱了!嘿嘿嘿”。
陆语冲宁家主摆了摆手,“行了,我们都吃饱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个…公子您恕我斗胆啊,我听王婆婆说,公子在街上连败城主府两大玄修,这般能耐,却为何街头乞讨啊?”宁家主陪着小心问道。
陆语一番眼皮,爱答不理的说道:“因为饿啊”。
“哦哦哦,呵呵,公子真风趣”。宁家主知道人家这是不想说,也不敢再问,笑道:“若公子不嫌弃,可否就在寒舍住下,虽无锦衣玉食,但至少一日三餐定当好生伺候”。
“哼哼”,陆语似笑非笑,淡然道:“先说事儿吧”。
宁家主一怔,脸上变颜变色,仿佛有什么所图被陆语揭开了似的,显得很局促。
陆语又道:“不用藏着掖着,有事儿直说,能办的我帮你办,不能办我们起身就走,你也就损失一顿”。
宁家主黯然点头,心说这少年是个什么妖孽,这个年纪就如此心机和果断,看来必定大有来头。稳了稳心神,宁家主拱手说道:“公子真是心思纯明,行事果断。宁某惭愧,确实有事要求公子,只是兹事体大,不敢轻易开口”。
陆语又点了两下桌子,“说”。
宁家主站了起来,对陆语说道:“既然公子这般爽快,在下斗胆请公子移步,我带您见个人”。
“好”,陆语站起身来,一路跟着宁家主,来到一间厢房门口。
宁家主一撩门帘儿,陆语顿时嗅到一股浓浓的药味,而且还夹杂着血腥。回头一伸手拦住雪儿,笑道:“雪儿你先去中堂玩儿,哥哥一会儿去找你”。
“嗯,好的陆语哥哥”。雪儿点点头,转身回去了。
陆语迈步进到厢房,扭脸儿就看到近窗的架子床上躺着一名少女,看起来比自己大点儿有限,浑身包着药布,有的地方还往外渗血,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房顶,仿佛心如死灰。
陆语走到近前,伸手在少女脉门上一摸,旋即放开,看着宁家主,也不说话。
宁家主看看陆语,眼泪汩汩而下,“噗通!”一声,就给陆语跪下了。
“求公子为小女主持公道啊!”
陆语的神情没有任何波动,看了看宁家主,淡然说道:“起来说话吧,我既然吃了你的饭,能办的我自然会帮你办,不能办的你跪死也没用”。
宁家主愕然一怔,点点头,站起身来,把陆语让到一张椅子上,说道:“公子稍坐,我再给公子看一样东西”。
说着话,宁家主转身出去,过不一会儿,抱了一个盒子回来。往桌子上一放,打开盒盖,顿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那盒子里放的,赫然是一株赤红药草。
陆语不由得一皱眉,随口道:“血翎草,五品药材,而且颇为稀有,这东西在你一个白瓜手里,是个祸根”。
宁家主连连点头,眼泪簌簌而下,“公子真是未卜先知啊,就是因为这血翎草,我女儿才落得如此下场啊!”
陆语冷笑一声,不屑道:“如今你女儿都这样了,可这血翎草却还在你手里,想必是你守财不舍,才落得这个下场吧,那你还有脸哭?”
宁家主连连苦笑,叹道:“公子这般说,我也无可辩解,不过我舍不得这血翎草,也是为了我女儿啊”。
陆语点点头,没说话。
宁家主又继续说道:“在下名叫宁采新,走南闯北贩货为生,虽说不上富裕,但也算吃穿不愁。小女名叫宁青萍,是我唯一的骨肉,她母亲早年过世,一直是我们父女相依为命。高兴的是,她十岁时竟觉醒了玄韵,这可是我们宁家祖祖辈辈第一个玄修啊。可是我们普通人家,哪里供得起她修炼呢?所以一直到如今,她十五岁了,也仍旧没有跨入徒境”。
陆语皱了皱眉,点点桌子,提醒道:“说重点”。
“额,是是,这…就在月初,我贩货从齐威城回来,途经小历山。因下雪路滑,我不慎摔下山谷,但皇天庇佑,那悬崖上横生一株大树,将我挡住。就在那大树身上,我发现了这株血翎草。当时并不认识,等带回来按着药典一查,才知道是罕见的五品奇药。据说这药材价值不菲,拿到都城去能换好多修炼资源。我就想着赶紧去都城变卖,就能供我女儿修玄了,我也算对得起她过世的娘了。
可谁想天降横祸啊,也不知道如何走漏了消息,城主府派人来买。说是买,就是明抢豪夺啊,只给十颗玄元珠。这可是我女儿一辈子的前途啊,我哪肯卖呢,就说没有。谁知过了没两天,我女儿出去办事,一夜未归,全家上下也找不到。第二天早晨,她…就…一丝不挂,浑身是血的被扔在了门口啊,修为也都废了。我托在城主府帮厨的朋友打听,他说那一夜,城主府里所有玄修都…!都糟蹋了我女儿啊!还废了她的修为,把她全身割的遍体鳞伤啊!”
陆语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说吧,你想怎样?”
宁家主紧瞪双目,把血翎草往陆语跟前一推,说道:“在下我除了这血翎草,已别无长物,恳请公子为我女儿报仇,愿以此草略做酬劳,望公子成全!”
陆语点点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瓷瓶,放在桌子上,对宁采新说道:“你女儿修为没有被废,出手的人修为不够,只是震散了你女儿的气府玄韵,但并没有毁掉。这瓶丹药你拿着,早晚给你女儿服一粒,最多半月,自然恢复”。
宁家主一惊,双手颤抖的接过药瓶,“公子,这是真的!?”
床上那女孩儿忽然转过了脸来,双目中竟然有了一丝神采,定定的看着陆语。
“嗯,自然是真的,往后半个月,我和雪儿在你家吃住,这瓶药就算交换。另外这血翎草确实是好东西,我就收下了,按照交易约定,我会帮你女儿报仇”。
宁家主“噗通”跪倒,连连拜谢,“公子大恩大德,小人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