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算是雷厉风行,马上下旨传了几个人,除了摔断了腿的李夫子,其他人皆是很快便到了启仁宫中。
沐薇静静立在殿上,嘴上一言不发,心中却是咚咚直响。今日之事,实在是意外,原本只是想救杨朔与危急,没想到还出乎预料的惩治了竹君。
“你,你,你,还有你,”皇帝的手指点了几个人,“世子方才说,竹君曾在梧桐苑辱骂过你们,这事可是真的?”
几位皇子公主互相交换着眼神,谁都不敢冒然站出来。
沐薇看得清楚,竹君是皇后嫡出,这些年又很得皇帝喜爱,视为掌上明珠,今日,就算皇帝对她有所惩罚,只要不是砍头赐死,日后他们这些指证她的人便免不了要被她报复。
“父皇,我是冤枉的!”竹君揺着皇帝的手,可怜巴巴的仰望着他,那样子让人忍不住的想哄哄她。
美貌果然是个好东西,沐薇无声的冷冷一笑,这些弟弟妹妹当然不敢指证她,如今朝中,皇后一族为官众多,皇后的父亲赵英远更是官居一品。后宫里有皇后做主,朝堂上有赵相把持,哪个想惹这样的人?当朝宰相的外孙女,皇后嫡出的公主,想一次治好她的毛病,谈何容易?
皇帝阴沉沉的脸上如乌云密布,眼看着就要落下雨来。他的目光从竹君转移到沐薇身上,“既然他们都不说,那你来说!”
这烫手山芋果然又丢到了自己手里。
“父皇,儿臣以为,不如等夫子来了再说。”
皇帝的脸沉得更厉害了,冷冷哼了一声,“如此看来,竹君平日里必定是对你们有诸多压迫,让你们连实话都不敢对朕说。沐薇,你告诉朕,她是如何辱骂你母亲的?”
沐薇猛得抬起头,她没料想皇帝会这样问,她以为,她和母亲早已被他遗忘了。
“回父皇,皆因为我母亲出身低微。”
“出身低微?”皇帝忽然笑了,笑声让竹君心里感到一阵慌乱,仿佛要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时,福来掂着脚从殿外进来,附耳在皇帝耳边嘀咕着什么,皇帝不耐烦的瞥一眼殿外,“传!”
福来尖着嗓子长长的重复了一声,“传李牧德李太傅觐见。”
立刻便有两人扶着李夫子进到殿来。
皇帝体量他摔断了腿,免了他的跪拜之礼,还赐了座。夫子感动的要哭,看到皇帝那阴沉的脸色,又不敢哭了。
“李太傅,朕问你,三公主可在你茶中做过手脚?”
皇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刚坐稳的李夫子听了这话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
“圣上……圣上何出此言?”
他结结巴巴的想要转移话题,杨朔却等得急了,大声插嘴道:“去年暮春时,她送你新茶,你喝了之后腹泻了好几日,夫子你可不要知情不报,刻意隐瞒!”
夫子更紧张了,枯瘦的脸上出了一层的汗。
“你是她先生,她这样捉弄你,你为何不罚她?”
夫子简直要哭了,他哪儿敢啊?!整个梧桐苑,最让他头疼就是竹君和杨朔了。杨朔不过是不做功课,可是竹君,除了不做功课,其余什么都做!
“圣上,公主年少,微臣也无大碍,所以便没有深究。”
这便是变了相的承认了竹君曾在他茶中做手脚。皇帝的眼神变得凌厉,扫过下面的皇子公主时,像把刀子般让他们胆战心惊。
杨朔得意的露出一抹笑意,对云乔道,“二殿下,看来,最不懂规矩的人还真不是我!”
云乔懒得理他,静静垂手立着。他明白,竹君今日这顿罚是跑不掉了,既然如此,他要做的只有将惩罚的力度降到最低。
“父皇,三妹顽劣,对太傅多有得罪。事情也已过去这么久了,所幸太傅并无大碍,不如就小惩大诫,给她个教训。”
李夫子年事已高,去年那一次险些就死在马桶上了,在云乔口中,小惩大诫便可以了!真是笑话!
沐薇站了出来,迎着皇帝的目光,毫无惧色,“父皇,三姐做错的事可不止这一件,怎能小惩大诫便算了?”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宫中最不起眼的六公主竟如此不要命的与皇后嫡出的三公主对着干,这下,当真是要么你死要么我亡了。
“你闭嘴!你这下贱胚子……”
竹君暴怒而起,冲过来就要教训沐薇,杨朔身形一闪,将她拦了下来,怒斥道:“圣驾在此,三公主未免太放肆了!”
竹君被怒火冲昏的脑子这才想起来皇帝的存在,可是不该骂的话已经骂出了口,不该动的手也挥在了半空,后悔已经晚了。云乔暗暗摇头,众目睽睽之下,皇帝亲眼所见,如此,他也无能为力了。
“父皇……父皇恕罪……”
竹君慌忙跪地,痛哭失声。多年的活泼可爱的形象一夕间毁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样。
“恕你哪一条罪?”
“父皇……”
殿上除了竹君的哭声再听不见旁的声音,周遭寂静得像座坟。皇帝扶着生疼的额头,闭目良久,终于在套了口气之后缓缓说道:“从今日开始,竹君禁足瑶琴宫,无旨不得出。另外,罚抄《地藏经》八十一遍。”他的目光又落在沐薇身上,想了想又道:“追封锦贵人为锦妃,赐六公主京中府邸一座!”
话音落下,几家欢喜几家愁,竹君呆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随即便哭哭啼啼起来。福来怕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忙不迭让宫女将她搀扶出去。
云乔与云桓不咸不淡的恭贺了沐薇几句,杨朔开心得恨不能飞起来绕着启仁宫飞一圈。
锦妃?府邸?若是她还在,不知要高兴成什么模样?沐薇深吸了一口气,端端正正跪下谢恩,而后语气凝重的对皇帝说:“如今春州,秋田,华城有难,儿臣怎敢独享父皇恩典?不如将府邸卖出去,用所得银钱赈济灾民,也算儿臣对百姓的一点心意。”
皇帝的脸色在沐薇的话里渐渐有所缓和。
“那府邸日后算是你的公主府,你若不喜欢,卖了便卖了,今后再重新选地建造就是了。”
“父皇误会了,”沐薇连忙解释,“儿臣不需要另外建府,若是将来嫁得良配,便像普通妇人一般与夫家同住,因此,有没有府邸对儿臣来说毫无意义。”
小小女娃,竟有如此心思。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他有些欣慰的看着沐薇,又看看镇国公,乐得两撇胡子一抖一抖的,一时间气也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