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奉上茶水,帮沐薇把夜行衣换下来,又仔细藏好,这才细细询问起她这一夜的遭遇。
“公主,你这一去一夜,婢子担心死了。”
沐薇长长叹了口气,“珍珠,你知道么?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回不来?!”珍珠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嗯。回不来。”沐薇押了口茶,就着茶水咬了几口白糖糕。这白糖糕是冷月的得意之作,入口香甜,绵软柔嫩,很是能挑起人的胃口。
“我前脚进了秋苑,四殿下后脚便带人来抓我了。还好我误打误撞的掉进了书箱底下的洞里,否则,你们明天大概要到启仁宫见我了。”
她慢慢说着,语气很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珍珠的脸色已经微微发白,一看便知是被吓的。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只有一点,你与清荷,冷月,言星必须知道,这碧晨宫怕是被人盯上了。”
“公主的意思是……四殿下?”珍珠又递上块桂花糕,沐薇闻了闻,却轻轻放到了盘子里,一口未动。自那次皇帝寿诞之后,她对桂花香便生出了疏离之意,那香气总叫她想起在御花园里采集桂花时的卑微心情。
“他只其中一个,”沐薇泯然一笑,“我猜,他也是受人蛊惑了。”
珍珠忧心忡忡的未她又续上杯茶,“公主说的蛊惑他人之人,是二殿下?”
沐薇一口白糖糕堵在喉间,险些将她噎住,“你如何得知?”
珍珠从书案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展开了递到沐薇面前。
“公主走后不久,三殿下的信就到了。鸽子收了伤,信筒也有损坏,婢子怕有闪失便斗胆看了这信。”
沐薇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对着烛火读起信来。窗外已经天光微亮。
“华城受灾,官员贪赃枉法,兄心中甚痛。所幸有镇国公相助,已筹集了大量粮款,正向华城赶来。另,华城知府李吉与程尚书交往甚秘,你需多加小心。”
沐薇把信纸的一角凑近烛火,片刻之后便只剩下几缕青烟和几片灰烬。
程尚书是二皇子云乔的姨父,李吉与他交好,此事又牵扯到赈灾粮款,沐薇忽然想起秋苑中,云舟曾说过,他是着手调查赈灾粮款之后才出得事。莫非……
如此看来,她的确是要小心云乔。秋苑暂时是不能再去了,若被人抓住,在这浪口上,受波及的肯定不会只有她一人。到时,怕是云舟,云昭都得被拖下水。
“你去拿个火盆来,将所有的夜行衣尽数烧掉。明日起,放出话去,就说我生了病,需要静养。”
珍珠答应一声,手脚麻利的端来个铜盆,又翻出所有的夜行衣,用烛火点了,一股脑丢进盆里。盆底是加了些烈酒的,着了火的布料一沾上便窜起丈高的火苗。
沐薇盯着那些衣服被烧成灰烬,这才放下心来。提心吊胆的在秋苑中过的这一夜是又累又饿。她吃过了白糖糕,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自己丢在了床上。
天一亮,云桓被带着几个御林军到了碧晨宫。
珍珠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所有的夜行衣都已经销毁。
“怎么不见六妹?”
珍珠在一群宫女跪拜群里抬起头来道:“回四殿下,我家公主病了,现在正卧床不起。”
“卧床不起?”有意思,他笑了笑,又问“可请太医来瞧过了?”
“还未请过。”
珍珠老实作答,心里却敲起了鼓。万一云桓要太医当场诊治,岂不是要立马被拆穿?!
果然,云桓又道:“既然还未请过太医,不如现在派人将太医请来,诊治过后我也好放心。”
“这……”
珍珠为难的望了眼冷月,却见冷月的脸色并无异样。
“有何不妥?”
云桓冷冷的斜了她一眼,眸子里闪现出点点寒光。
“并无不妥,劳烦四殿下派人去请太医,婢子这就去准备。”
她低头走过冷月身边,那丫头用嘴型说了个:“茶!”
茶?珍珠抬头扫了她一眼,却见她又活动着唇,“喝茶!”
喝茶?她不懂,但还是对冷月点了下头。
一进寝殿,珍珠一眼便瞧见了榻前摆着的茶盏。揭开盖子看了看,茶汤底下沉着一撮泡发了的茶叶,闻了闻,并无特别之处。
她挑开床幔,轻声唤道:“公主醒醒,四殿下来了,还请了太医,要为您诊治呢。”
沐薇睁开惺忪的睡眼,伸手跟她要着什么。
“公主是要这茶么?”珍珠指了指茶盏。
沐薇闭着眼睛点了下头,手还是伸着。她太累了,从秋苑一路绕着跑回来,此刻只觉得两条腿像是有千斤重,坠着她直往棉被里沉。
闭着眼睛将茶喝尽,她终于有些缓过劲儿来了,“请四殿下进来,哦对了,这茶盏要砸掉。”
珍珠担忧的服侍她又躺了下去,“太医马上就到了,您……”
“无妨,让太医进来就是。”
她又躺回温暖的棉被里,不过片刻,云桓领着胡子花白的太医进了她的寝宫。
“六妹,这才几日不见,你就成了这般模样。叫为兄心中不安呐!”
云桓走过来,立马有宫女将床幔拉开,用一个软枕做垫,让沐薇将身子靠上去,依着这枕头的支撑,半坐半卧。
“四哥说笑了,言星,看看我的药好了没?”
言星福了福身子,转身刚要走,却被云桓叫住。
“原先的方子暂且停一停,让周太医再诊治诊治。”
沐薇的嘴角掠过一丝几乎可忽视的笑意,声音里有些无力。
“那就有劳周太医了。”
老太医快七十了,长得又胖又矮。一只厚如熊掌的手微微翘起几根手指。片刻之后,他捻着花白的胡子,疑惑道:“公主之症倒像是中毒引起的。”
云桓的眼睛眯了眯,“什么毒?”
“什么毒老夫不是很确定,不过,看公主的症状有几分像是中了彼岸花之毒。”
“彼岸花?”
云桓冷冷的呲笑一声,“周太医,你可诊断清楚了。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是要唯你是问的。”
周太医还未说什么,榻上的沐薇已经伏下身子开始呕吐起来。她的脸色也因为疼通而变得苍白。
这药效果然来得很快。沐薇忍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和腹中的绞痛,鼻涕与眼泪齐流。
云桓最见不得人呕吐,当即便别过头去,不愿看她。周太医算见识过的,给了清荷一张药方,“先抓几副药来让公主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