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桃花源内一片清新之气,朝露润青绿,水烟映弱柳,桃花逐水春***。林清婉穿过片片飞红,来到甄英俊的房前,忽听房内传出熟悉的声音。“……邑江离之事,只是我怕邑归农……”
林清婉听不清屋内说了什么,但因听到师父的名字,不由放轻了脚步。林清婉听出屋内说话的两人是王博超和甄英俊,两人似在商量邑江离之事,林清婉正要细听,忽听甄英俊说道:“婉儿,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林清婉听到甄英俊的话,只得推门进来向两位师叔行礼。王博超见林清婉来了便止住刚才的话题,随便与两人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待王博超走远,林清婉问道:“刚才听两位师叔所言,邑江离似乎与师父有些关系?”
甄英俊也不知是否该告之林清婉实情,犹豫着挠头道:“确实如此,其实呢……邑江离是你师父的孩子。”
“他与师父同姓,相貌又有相似之处,我初见他时不及细想,所以才未发觉。”林清婉闻言不由感叹,难怪与那少年初见似是相识,甄英俊坐在窗户旁,看着窗外乱作一团的飞花,叹息道:“正因如此关系,掌门觉得此事不好处理,便丢给了我,师兄现在身体不好,我也不知该如何张口。再者,邑江离之母乃是九韶宫宫主,当初与桃源产生冲突,似被奸人算计,我们桃源未能察觉亦有责任。”
林清婉虽也担心师父的身体状况,却是摇头道:“虽说世间没有父母不痛爱自己的孩子,但是我相信师父一定不想让师叔为难。此事拖下去反而麻烦,不如快刀斩乱麻。与其我们在这瞎猜,不如将实情告诉师父,由他自己决断。”
“好,那现在你随我去见你师父,我们将邑江离的事情告诉他,看师兄意下如何。”于是两人来到荣雅阁,发现邑归农靠在床上,似乎正在等待两人的到来,甄英俊还未开口,便听邑归农道:“师弟你要说的事情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你先坐下。”
“我去给师父弄些早饭来,师叔请坐,我去去就回。”林清婉见邑归农早已了然于心,于是借故离开,不想邑归农摇手道:“婉儿你也留下,此事你也该知道。”
林清婉点头,与甄英俊一同坐下,邑归农的视线越过两人,投向窗外,碧蓝的天空带来久别的回忆,“邑江离……是我一时犯下的错误。我年轻时闯荡九州,偶遇九韶宫弟子白笑音,她对我一见倾心便追求于我。我一时不慎被她迷惑了神志,和她一宵云雨铸成大错。九韶宫并非名门正派,其所作所为为桃花源不喜,我自然与她断绝来往,两人自此分离,再无消息。一晃十年,白驹过隙,九韶宫势力渐起,成为九州一害。其虽有罪罪不至死,于是桃花源有意令其改过自新。白笑音那时已为九韶宫之主,她恣意妄为不肯回头,两方一时冲突起来。于是,桃花源与九韶宫大战九日,最后于无音崖围杀白笑音。围攻九韶宫之事我亦有参与,最后两人战场相遇,白笑音气我不计情分,便在桃源众人面前,将我与她的私事抖落出来。那时,我已被师父选定为桃花源的继承人,更何况我已有妻室,我怕桃花源因此事被传为笑柄,亦是怕坏了自己的声誉,所以怎么也张不开口,去承认这段私情。白笑音心中气恼,便挥剑与我厮杀起来,我虽有心放她一条生路,可惜刀剑无眼,我一时失手,她竟在剑下香消玉坠。”
邑归农不会忘记,两人初遇时,少女的笑容如花绽放,那绝色的姿容,终是变得愤怒、狰狞,曾经的美好和最后的破碎,终是孤单地留在了邑归农的脑海中。
“我虽与她数年未见,但是初遇时的感情确实出自真心,不想两人最后竟落得如此结局。白笑音死在我的眼前后,忽然杀出一个孩子,口中说要为他娘报仇。那孩子正巧九岁,又与我同姓,我方才知道我与白笑音竟然有了孩子。白笑音死后,桃花源将九韶宫众人遣散,只望令他们摆脱九韶宫的控制,开始新的生活。我则将邑江离带回桃花源教养,不想妻子知道此事后弃我而去,我到处找寻她只望她能回心转意,不想因此忽视了邑江离,他趁人不备逃出桃花源,后来不知下落。邑江离亲眼看到我杀了他娘,对我自是怀恨在心,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报仇。我找不到他的踪迹,只得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方有父子相认的转机。不想某一天,莎曼彤给我带来了邑江离的消息,说他跟随兽生为恶九州。我闻言心中震惊,逐放下身边一切事务去找寻自己的孩子,希望他还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想……”
邑归农说到此处,忽然停下了话语,平静的表情变得懊悔与自责。甄英俊不知缘由正想询问,忽见林清婉扭过头去,似在拭泪。甄英俊见两人如此神情,便知道这期间必是发生了惨剧,也不好相问,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待邑归农恢复平静。过了不久,邑归农平稳气息擦去泪水,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吗……婉儿,我虽然没有告诉过你,但是估计你大概也能猜到,由你告诉师弟吧!前尘往事太过沉重,令我感到疲惫,我需要躺下休息一会儿。”
甄英俊点头起身离开,林清婉为师父盖好被褥,关好门窗正要出去,忽听床上的邑归农道:“短短六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对于他们我深感自责。我何其无能,既没教育好自己的儿子,又没保护好自己的徒弟。清婉,桃源弟子中你资质最高,我却乱事缠身无暇教导,耽误了你。你对这样的师父,可是失望了……”
林清婉暗自叹息:难怪师父此次受伤心情低落,不愿说出事情因果,这其中的恩怨是非、善恶对错,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林清婉摇头道:“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您都是我的师父,这一点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情。邑江离的事情,徒儿会和师叔好好商议,还请师父放心。”
林清婉待师父睡下,方才出来,顺着桃园小路走了不远,看见甄英俊斜躺在桃花树上喝酒,甄英俊见她走过来,问道:“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师兄如此自责伤心?”
林清婉苦笑道:“此事与邑江离无关,师父自责的是大师兄叛逃之事,当年由师叔亲自处理,难不成师叔忘了?”
甄英俊拍拍脑门,惊叹道:“原来是此事,说起那两人来还真是可惜……”
林清婉道:“大师兄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师父这次受伤而回,只说自己除了九州一害兽生,其他我再也问不出什么。刚才听师父说的前因后果,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必是师父杀了兽生后,邑江离学成武功复仇而来。”
甄英俊打着哈欠道:“当初师兄为了大义舍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花源也对这个孩子有所亏欠。”
“为何这么说?”
甄英俊见林清婉发问,解释道:“九韶宫之事另有玄机,事情今日尚未有定论,此事不方便与你细说。作为白笑音最亲近的孩子,邑江离应该知道此事的秘密。可惜他记恨桃花源,我们无法得知事情真相。若是这次能与邑江离消除隔阂,也许他会告诉我们某些事情,九韶宫之事便可真相大白。”
林清婉点头同意,两人来到连云阁,甄英俊悠闲前行,却发现林清婉似有心事,关心问道:“怎么了,在想什么?”
原来林清婉听到师父讲述过往心生不解,感慨道:“师父为人严谨刻板,不想竟会喜欢上邪教女子,爱情真是奇妙。”
甄英俊笑道:“虽说我并未参与围杀九韶宫,但是我有幸见过一次白笑音,她身材曼妙容貌娇美,连你师叔我这等守身如玉的贞烈男子,见了都几乎要把持不住……”
林清婉满是雾霾的心情被风吹散,不由哈哈笑了起来,推搡甄英俊道:“师叔真会开玩笑,若是邑江离是你的孩子,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
两人来到一处房前,甄英俊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顺手解开阵法,两人走入其中,发现邑江离手戴镣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甄英俊过去伸指弹弹他的脑门笑道:“臭小子,喝了我那么多好酒,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我醒着呢。”
甄英俊见邑江离说话,打开饭盒摆在桌子上,笑道:“来,我精心为你准备的早点,抱着感激的心情吃吧!”
邑江离撇过头转过身,看也不看床边两人,甄英俊见他不愿动口吃饭,嘲笑道:“怎么,难不成是怕饭里有毒?原来你如此胆小,你闯入桃花源时的胆量,打地洞跑了吗?”
邑江离冷哼一声坐起来便吃,甄英俊看得一愣,暗笑:这小子看着挺机灵的,原来这么儍憨,随便两句话就被激怒了。嗯,看来要摆平他不难。
“你来这儿干什么?要杀要剐就速度点——不过以桃花源的虚情假意,估计也不会。”邑江离瞥了一眼笑得贼眉鼠眼的甄英俊,言语暗藏讽刺,甄英俊却是毫不在意,问道:“臭小子,你要不是邑归农的孩子,早被关入白石洞不得外出了。我来这里问你些事情,若是我放你出去,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杀了邑归农!”邑江离神情坚定,说得咬牙切齿,甄英俊知道一时无法改变对方,不由摇头叹气道:“你年龄尚小,今后的日子还长,你怎么总想着打打杀杀的?”
“我会追杀邑归农至天涯海角,直到我们两人一人死亡为止,如果你是来劝架的,就闪到一边去。若是你让我再见邑归农一面,我一定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甄英俊见他越说越气,急忙劝道:“你根本打不过师兄,而且你再这么执拗下去,掌门也不会放过你。你选择仇杀这条路,根本是死路,人死了还有什么意义,你为何不回头?”
邑江离反问道:“你不知我的仇恨,方才说出如此这些话。那你告诉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