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如涨潮般泉涌。
从天空树的背面绕到天空树的正面,白面鸮任凭梅尔拉着自己的手穿行在摩肩擦踵的人潮中间。
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远处广场中央浓烟缭绕的哥伦比亚天空树,一股股反常的寒流随即扑面而来扇在白面鸮洁净的脸颊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
“冯帝月.....冯帝月他就在里面。”
火焰的红色幻影在白面鸮明亮的瞳孔里漂浮不定,躁动不安。自从上次在利斯卡尔顿酒店的茶楼中目击到一个类似冯帝月的背影之后,尽管梅尔再三强调,但白面鸮却始终认为冯帝月其实并没有离开哥伦比亚。
白面鸮太了解冯帝月了,毕竟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工作了那么长时间,自己不可能连自己助教的背影都认不出来。
想来想去,既然那天自己不可能看错,冯帝月也已经注意到了自己,并帮自己,梅尔还有赫墨埋了酒水单,那他为什么不敢出来见自己呢?他是单纯有愧当初打晕自己,独断决定?还是仅仅只是害怕塞雷娅?
相处了那么久,白面鸮认为冯帝月也是了解自己的,因为自己不会为了那点小事就和自己的助教斤斤计较,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若冯帝月真的还没离开哥伦比亚,但又不敢出来面对自己,那白面鸮只能理解为他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快!把伤员抬到那里!”
“好的长官!”
挤过噪声鼎沸的人群,警笛的长鸣传入耳际。伴随井井有条的逻辑思路在脑中一遍又一遍的顺过,虽然表面上她脸无表情,不动声色,但此时白面鸮心头的隐隐不安已经由原先的波澜不惊开始变得愈发强烈。
人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在某些特殊场合是最准的。而现在,白面鸮的第六感就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自己牵挂的那个人也许真的就在面前那座剧烈燃烧的电波塔里。
“莱茵生命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所以.......”
“你真的........离开了么.......”
对于生活在泰拉大陆上的人来说,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有无数其他人从自己的全世界路过,而这些从自己的全世界路过的人里,有感染者,有雇佣兵,有赏金猎人甚至还有其他身份特殊的人。而同样,对于每个人来说,在这群人里,也许有自己喜欢的人,思念的人或者深爱的人,而那些由此诞生的感情,兴许刹那,兴许长久,也兴许永垂不朽。
冯帝月的雪怪复活计划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打响了响彻泰拉的第一战,虽然纷争并非他本人自愿挑起。
在这场熊熊燃烧的纷争中,如果说白面鸮牵挂的人是尚还处在天空树内不明现状的冯帝月,那玫兰莎惦记的就是广场上仅凭一人之力便挡下哥伦比亚政府军一波又一波突围的冬木幽纪。
天空树发生剧烈爆炸的消息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玫兰莎还处在冬木幽纪忽然离去的黯然神伤里。
这幅情景非常熟悉,就像当时冯帝月在莱茵生命对白面鸮的不辞而别。
天空树爆炸前的六小时,玫兰莎披着白纱睡衣站在自家客厅清澈的巨大落地窗前端详哥伦比亚逐渐璀璨发光的傍晚黄昏。
“如果能重来........”
“我一定把你拷起来,这样你就再也......”
“再也......跑不掉了。”赤着双脚,脱离睡衣的单肩焕发红润,只见玫兰莎醉意朦胧的靠在墙根有些神智不清。
很多时候,人们相信酒精可以麻醉一切,而事实也是如此,所以借酒消愁成了当代泰拉大多数成年人舒缓情绪,麻痹神经的最好方法。
“把你抓起来.......”
“等下次见到你.......我一定.....我一定把你亲手抓起来。”
手中的高脚杯自然下垂,透明的杯壁上流淌着最后一滴红酒。话罢,玫兰莎晃晃悠悠的离开窗前,昏暗的客厅里回荡着墙上挂钟里分针跳动无比清晰的节奏。哼唧着,她随意的将酒杯搁上茶几,然后一把重重的栽到沙发里。
“你不回来睡沙发了吗?”
“是我家沙发不舒服吗?”面色红若熟透的苹果,玫兰莎的炙热的侧脸陷入柔软的沙发挤压变形。
“你说......你说.......你说我这腰,嗝~,我这腰好的怎么那么快?”一个响亮的酒嗝,玫兰莎蠕动几下翻了个身。
“你......你多照顾我几天多好?我家......我家不比那些高级酒店差诶~”
“如果我的腰好不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嗯?你说,如果我的腰一直好不了?你是不是就会一直陪着我?”高举手机,打开手机相册,一张冬木幽纪在沙发上熟睡的照片赫然引入眼帘。
“你说......你说你睡觉的样子怎么都那么讨厌?”
用力摩挲着照片里冬木幽纪的脸,随即几个清晰的指印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黑钢国际讨厌你,但........但我不讨厌你啊.......因为.......”
“因为我还是......我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被那样照顾.......”
手机从掌中脱落砸在胸口,伴随微微的痛楚传来,终于玫兰莎的眼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淌落,浸湿沙发。
照片是某天晚上拍的,那段时间正是玫兰莎腰部摔伤的时候。
仅仅只有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冬木幽纪的细心照料让玫兰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虽然在罗德岛,在A4行动小组,同事们与博士的照顾也一样让玫兰莎感到非常温暖,但他们的温暖对彼此都是相等的,没有什么特殊待遇。但在自己疗养腰伤的这段时光里,冬木幽纪的那份温暖却是独属自己的,只有自己可以独享这份特殊的“温暖”。
女人都有一颗自私的心,没有女人会乐意看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平均分成无数份然后再平分给别的女人。
很多人说博士作为罗德岛唯一的男性领导者,他应该关爱着罗德岛的每一个干员。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当一颗心被活生生分成93份,每个人都享有同等关爱且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时候,那么这种关爱带来的温暖是否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幼儿园的老师给了你一粒糖果,你自认为自己是那个唯一的幸运儿所以很高兴,但当你兴高采烈的回到教室时却发现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有糖果。
显然,罗德岛给的关爱和冬木幽纪给的关爱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而同样玫兰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在酒精的麻醉作用下,玫兰莎的眼皮开始变得愈发沉重,几分钟后她便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直到天空树爆炸产生的巨响将她惊醒。
接到芙兰卡打来的电话时,玫兰莎的酒也醒了。由于不会开车,玫兰莎选择打车赶往事发前线。
“师傅!黑钢国际执法,天空树外环!快!”
慌乱的按掉手机打开的相册,玫兰莎随便从衣架上抓起件奶茶色的大衣披上肩头然后冲到楼下来到车水马龙的街边打车。
一把钻入车内,玫兰莎内心的不安逐渐蔓延。冬木幽纪一伙一直是黑钢国际全城通缉的目标,现在哥伦比亚天空树发生了爆炸,冬木幽纪又在昨晚突然离开,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细节串联在一起难免会让玫兰莎想到这件事是否会和冬木幽纪有关系。
车窗外的街景向后飞掠,后座上玫兰莎眉目紧锁,大腿紧张的不停抖动。
其实天空树爆炸和冬木幽纪的关系对玫兰莎来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如果有关系,现在的玫兰莎该如何面对冬木幽纪。
对黑钢国际来说冬木幽纪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但对当下的玫兰莎来说,冬木幽纪也许真的没她们认为的那么坏。
“不要是他.......不要是他.......千万不要是他。”
“求求了.......求求了。”双手不自觉合十,玫兰莎祈祷着喃喃自语。
红炎滚滚的热浪之上,玫兰莎和白面鸮在此刻俨然成为了一类人,她们俩好像背靠着背的人,有同样思念,同样等待宣泄的浓郁感情。
大约过了差不多半小时,玫兰莎终于赶到了人山人海的天空树战场。
出示证件,表明身份,玫兰莎跨过黄黑相间的警戒线来到黑钢国际搭建的前线临时阵地。
“带我去指挥室,现在什么情况?”
“哦好的玫兰莎警官,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敌人.......敌人有些棘手。”
事实总是向着期望的反方向发展,呆呆的站在指挥室里的大屏幕前,大脑仿佛一只古钟被敲的嗡嗡作响。尽管玫兰莎已经百般祈祷,但她最不愿意看到景象却终究还是展现在自己面前。
可见大屏幕中,冬木幽纪站在广场内圈挥舞着大剑斩出一波接一波的滔天巨浪将参与突围的干员一个接一个打回岸边。指挥室外,无数架着伤员的白色担架从自己身边经过,毫无疑问,这些都是被冬木幽纪打伤的干员。
“这是敌人,源石技艺非常强大,玫兰莎警官。”拿着本文件,一个黑钢国际的警员站在玫兰莎身边解说道。
“这........这........这不可能啊?”瞳孔放大,玫兰莎难以置信。
“经过我们的侦查天空树里总共有三个敌人,您现在看到的只是其中一个,这是我们刚刚对他做的数据评估,玫兰莎警官您看一下吧!”瞅了瞅表情奇怪的玫兰莎,警员边说边将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
“这......这......这怎么可能呢?”像是压根没听到警员的话,玫兰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他不是那样的人.........不.......他不是.....”
目瞪口呆的盯着屏幕里反复播放的画面,玫兰莎懵了,她彻底懵了,这似乎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冬木幽纪,完全不是。
现在,面前心狠手辣的冬木幽纪和昨天细心照顾自己的冬木幽纪简直判若两人。震惊之余,这不禁让玫兰莎再次陷入沉思,屏幕里的那个再次辜负自己信任的男人究竟是正是邪,是善是恶。
看了一会,玫兰莎突然扭头跑了出去,看来她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诶,玫兰莎来了吗?”然而就在玫兰莎刚跑出去没多久,芙兰卡忽然走进指挥室。
“哦,玫兰莎警官来了,一小时前就来了。”坐镇指挥室的联络员随即连忙答道。
“哦,那她人呢?我怎么没看到她?”四下环顾,芙兰卡着急的继续问。
“玫兰莎警官刚才出去了,之前在这看了大概四十多分钟航拍,恕我直言,她有点.......有点怪怪的.......”
“出去了?看了四十多分钟航拍?!这傻丫头!怎么一到紧要关头就掉链子?!”
跨出警戒线,玫兰莎无力的慢慢摘下脖子上的执法牌照任由它在空中左右摇摆,此时她正漫无目的的游荡在空无一人的哥伦比亚天空树大道上,身后则是大片簇拥成群,争先恐后想要得到天空树爆炸一手资讯的国内外媒体。
“哼.......哼哼.....果然.......果然.......”
“冬木幽纪!你他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剧烈的酸楚漫上鼻腔,下一秒,玫兰莎笨拙的揉了揉流鼻涕的鼻子然后猛的抬头爆出一句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