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异味的雨水从云层中凝聚降落,模糊切尔诺伯格尚未被战火湮灭的街市楼宇。
被雨打湿的交通信号灯运作如常,川流不息的城中天桥下,加长版黑金轿车缓缓拐过路口,停靠路边。
“马克西姆叔叔!停这就好!谢谢!”车门被轻轻关上,早露优雅的撩拨起自己银亮的长卷发出现在路口。
“哦,好嘞,小姐,您记得一定注意安全啊,这大晚上的,城中村灯不多,看不清路还滑,注意点。”驾驶座上,留有胡渣面相老成的管家和蔼的叮嘱道。
“好的,您放心吧,有索尼娅跟着,没事的。”说着,只见在轿车的后座,熟悉的泛用装露出半边衣袖,一身棕红色加绒夹克的凛冬应声下车。
“哦行,唉!小姐记得拿伞,门旁的凹槽里有,那我就在前头的停车场等您!”马克西姆管家口齿清晰的说完将车载电台的音量调低。
“好的,再见!”
“好,再见!注意安全!”
漆黑的长柄伞“砰!”一下在雨夜中打开,凛冬孤傲的眸子环顾四周随即将手中的伞撑过早露头顶。
“啧,我说买多了吧,还不信,感情你自己都拿不下。”凛冬边说边看向身边正试图把所有大包小包都揽上自己娇细胳膊的早露。
“没有吧,我没买多吧,这些都是他爱吃的啊,什么小龙虾味的炎国大波浪薯片,东国的进口弹子汽水,还有龙门的速冻叉烧包,害,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没买多没买多。”早露眯起眼睛开心的回答完便再一次卯足全力试图将那些沉甸甸的礼品全部揽上肩头。
“得了得了,省省力气吧,诺,你打着伞,我来拿。”听罢,凛冬没好气的说完将手中的伞往早露怀里一处杵。
“啊,麻烦了麻烦了,实在不好意思,索尼娅,我力气好像不太够。”看着跟前的凛冬居然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自己原本挪都挪不动的东西一一搬起,早露不好意思的笑了。
昏黄的路灯下,雨沙沙的落,拍打在伞叶上。
踩过一个个倒影着路旁霓虹的水潭,早露给搬东西的凛冬打着伞慢悠悠的走在切城祥和的大街上。
“你们还真是切尔诺伯格模范情侣,一个切城好劳模,一个切城黑社会,这组合也没谁了。”瞟了眼身边哼着小曲,心情似乎异常愉悦的早露,凛冬率先打破沉默。
“哈哈哈,其实也没有啦,就是相处的比较好而已。”早露快活的转了个圈回答。
“别谦虚,我知道你心里也挺美的。”凛冬面无表情的撅起嘴。
“嗯哼哼~,你猜~”
“呵呵,你可别,我没那猜测你们酸臭狗粮的闲工夫。”
雨声混合着闲侃,徐徐湿润的风刮过街角。
“你啊,别老是摆着副豪横的脸,等会见到你冯哥,多笑笑知道吗?”早露边走边问。
“知道了,知道了,你话怎么那么多?从早上一直叨叨到现在了。”凛冬不满的回答。
“你脾气那么炸,这不是怕你忘记么。”早露继续说。
“啧,看在你贵族大小姐的面子上,我尽量行了吧,我尽量。”凛冬说着没好气的白了早露一眼。
“唉,好好的,好好的,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冯哥他也经常帮你的。”早露说完眯起眼睛,吐出舌头露出一个优雅和蔼的微笑。
“切,拉倒吧,其实他也就那样,冯字头只不过仗着人多势众而已,有一说一,在切尔诺伯格,我就没真正服过他!”听完,凛冬连忙傲娇的组织语言反击。
“小索尼娅嘴还挺硬,不过你就不要逞强啦,毕竟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这要不是有冯字头帮你们在上面罩着,乌萨斯学生自治团怕是早就被踢馆无数次了。”早露自信的竖起食指戳了戳凛冬的脸笑说。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们......我们......我们可没那么弱,即使......即使他就算是不派人帮我,我也能........我也能把那些人解决干净!我手中的战斧要敲碎他们的脑瓜可太简单了!”
十字路口的交通信号灯开始闪烁,岔口拥挤的车流间,几辆刷着白漆,印有乌萨斯文字的黑色装甲车悄无声息的闯过红灯随后快速消失在左侧路口的拐角。
“乌萨斯卫生院切城分院?”站在路边,看着装甲车飞快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凛冬下意识自言自语的念了出来。
“你知道怎么回事么?”下一秒,凛冬猛然扭头问道。
“嗯?我不知道,我出门前没听家里人说这带有什么突发事件。”早露疑惑的回应。
“没事吧这,感染者要是出现在城中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害,放心吧,不会的,也许就是哪里的天然气管道破了而已,切城的地下运行设备老化算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消毒完的摄像机闪光灯咔嚓咔嚓的亮了两下,条条黄黑色的封锁线陆续拉起封锁房间的四面八方,各个角落。
医用酒精的刺鼻味道萦绕鼻息,深夜的老式居民楼蜷缩在切尔诺伯格的浓厚雨夜里映照出一番极度不正常的灯火通明。人群充斥恐慌的唏嘘低语里,一个全副武装的乌萨斯卫生院职员跨过出租屋的房门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老天保佑,怎样?”警戒线前,卫生院职员A紧张的深呼吸。
“呼,很抱歉。”卫生院职员B扯了扯身上银灰色的防化服,他护目镜里的眼神明显的颤抖起来。
“哦不。”卫生院职员A愤恨的吐出一口污浊的长气。
“我们在卫生间发现了血迹,并立刻对其进行了血液样本的采集,几分钟前,血检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卫生院职员B嗫嚅的说。
“源石病?”卫生院职员A难以置信的反问。
“是的,是源石病。”卫生院职员B无奈的摇摇头回答。
“Oh!God!Please!NO!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有对进城的高架,水路,海关,甚至地下通道,几乎每个可以进城的入口都设置了严格的体检筛查!怎么还会这样!你们确定是源石病吗?!”
“是,我确定,哦对,另外就在刚才,我们还在采样地发现了纯度较高的源石颗粒,”
“进行采集了吗?”卫生院职员A烦躁的问。
“采集了,正在进行活检。”卫生院职员B强装镇定的回答。
“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即向上级汇报,切尔诺伯格市中心出现感染者,这不是件小事,我们需要总局官方或者乌萨斯政府更进一步的解决方案和应急措施。”见职员A陷入沉默,卫生院职员B接话。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立即汇报,那那个住在这里的感染者呢?”定了定神,卫生院职员A随即继续问。
“根据现场的种种活动迹象来看,感染者应该是意识到了卫生局迟早会来,所以已经逃跑了,不过我们通过勘查现场残留血液的黏稠程度来判断,感染者应该还没跑远。”卫生院职员B冷静的回答。
“立刻撤离群众!封锁整个小区!进行地毯式消毒!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收到。”
“另外立即联系切城警方或乌萨斯特种军警!我们有麻烦了!”
乌萨斯时间深夜11.45分;风加雨,切尔诺伯格001区;59泄洪大坝。
“哗啦啦!轰隆隆!哗啦啦!轰隆隆!”
坝口泄洪发出震耳欲聋的壮阔轰鸣。
苍茫的黑夜如古神的魔爪般倒扣整片苍穹,恶劣的天气冲散原先空中所有多余的装饰。湍急的狂风来回鞭挞开闸泄洪的59大坝,狂乱的雨水浸透大坝的桥身,卯足了劲冲刷坝身混泥土所筑的粗大基柱。
迷彩风衣修长的尾摆剧烈扑腾在漆黑的风雨中。
隐隐约约的,空无一人的宽阔大坝上,一个少年的娇小身影正在奋力向前狂奔。
“呼!呼!呼!过了这里!应该就到切尔诺伯格城郊了!应该!应该!应该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感受寒冷的风搅合着雨水如刀片般从自己脸上割过,冯帝月气喘吁吁的自言自语。
“只有活着,我才有机会想接下去的事情!”
“所以!我必须得跑!我不能坐以待毙!”
“等到卫生局找上门来一切就都已经晚了!”
“活着!活着!活下去!就像那首鹰角最新发行的EP所唱颂的那样!”
眼眶被雨水彻底模糊,冯帝月一边聆听大坝泄洪发出几乎快要贯穿耳膜的咆哮一边用力踩过一个又一个水坑。
“Alive!!!”
终于,伴随着湍急的狂风再一次袭来,猛烈躁动的气旋卷起冯帝月脚下泥泞的雨水,吹乱他那头乌黑的短发,四道刺眼的庞大光束突然出现在大坝两旁。
心怀希望是好事,怀揣信念是好事,但若是绝望的权利过于强大,以至于已经到达了那种可以完全碾压希望的地步,那再怎么说,再怎么做都将无济于事。
当乌萨斯真正注视你时,你才会知道与乌萨斯为敌和乌萨斯与你为敌的区别。—赫拉格
在冯帝月变得越发僵硬的目光中,四架画着乌萨斯国徽的武装直升机从大坝两侧的下方袅袅升起,宽大的螺旋桨极速旋转发出类似机枪扫射般一乱串的巨响。
下一秒,四架武装直升机下方的高功率探照灯瞬间不约而同的汇聚,将大坝上狂奔的冯帝月如舞台上献唱的歌星般照的通亮。
“这里是乌萨斯特种军警队伍编号003!大坝上的感染者请注意!”
“请您立即停止反抗!配合乌萨斯卫生总院的调查工作!”
“这是为了你好!”
“再重复一遍!大坝上的感染者请注意!请您立即停止反抗!配合乌萨斯卫生总院的调查工作!这也是为了你好!”
军警响亮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传遍整条长长的大坝,宣告这场亡命大逃杀的结束。
虽然恐惧,但是冯帝月的脚步却奇迹般地依旧没有停下,现在的他满脑子只有“活着”二字,显然,当下他的想法就是抓住一切存活的可能跑出几米是几米。
“一次警告!感染者!停止反抗!服从安排!不然就地击毙!”
冯帝月没有停下,风雨中,他还在跑。
“二次警告!感染者!停止反抗!服从安排!不然就地击毙!!”
腿好像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刺眼的灯光下,冯帝月看样子是甘愿要做为自由而战的亡魂了。
“三次警告!感染者!停止反抗!服从安排!不然!就地击毙!!!”
“咔嚓!”直升机上,弹夹装填,子弹上膛。
只属于冯帝月的乌萨斯最后通牒下达完毕,乌萨斯军警似乎并没有看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咻!”霎时间,数不清的麻醉弹从四架直升机上一同击穿雨幕,向下散射。
没有任何障碍可用做掩护的大坝上,面对如此几乎地毯式的扫射,冯帝月俨然只得变成一个只会移动的活靶子。
尖锐的针头狠狠扎入肌肉,药剂摇曳着消失于针管中。接下来,冯帝月的意识也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被即刻抹杀的干干净净。
在经历过好一阵踉踉跄跄的摇晃之后,冯帝月倒下了,只见他腿一软,承重的上半身重重摔在淌满雨水的桥面上,溅起水花,湿透的黑发搭满前额与太阳穴。
神志紊乱,恍恍惚惚,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告诉他,自己已被装进了一个黄色的袋子里。
拉链“唰”一拉,两眼一抹黑,冯帝月的记忆就算是又抵达了一个节点。
至少,关于那段自己即将加入雪怪小队前最初的灰色回忆,如今的冯帝月只记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