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风扇嗡嗡转动的声音,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吵闹。
傅予拿着书包和没有使用的假条,走出学校。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在步行回家,甚至不自觉地走上了去往张沐家的那条路,这种情不自禁日渐扎根在她整个胸腔,每一次她反应过来时总是牵扯出若有若无的痛。
傅予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跑去了公交车站飞快地上了车,甚至在踏上车的那一刻解脱一样地笑起来。
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的人在好奇地打量这个傻笑的女生,傅予尴尬地拉上口罩,转过身把住了扶手。哪怕刚刚立夏,周围的空气也格外的燥热,不出一会,在公交车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她就开始汗流浃背,傅予跟面前的阿姨打了个招呼,绕过她的头顶去开窗。
愈发打不开的窗子让她徒增了更多汗水。
随着车子一个急刹,窗猛地被傅予拉开,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眼看着要砸到阿姨身上,腰间忽然一股力量把她拉回去。车子停稳的时候前面传来师傅骂骂咧咧的声音,窗子外一股清凉的风吹了过来,傅予忽然觉得神清气爽。
“你看着点啊小姑娘!”阿姨不满地吼道。
“对不起对不起阿姨……”傅予连忙道歉,忽然想起来刚刚身后的人拉住自己,傅予转过身,本以为是个大叔没想到是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她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同学谢谢你啊……”一眼看到了他脚上的詹姆斯16雄狮白黄,瞪大了眼睛。
“我的鞋有什么问题吗?”男生轻声问,好看的眉眼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没没没……哈哈…”傅予有点尴尬地转回去,刚刚满脑子都是给张沐买鞋的时候,张沐说要买下这双鞋送给她。
气氛忽然就变得尴尬了,一瞬间傅予甚至能感受到那个男生很局促。
“你好点了吗?”男生小声问,两个人的距离又靠近了很多。
“啊?我…我没事啊,怎、怎么了……”傅予没有转过去,两个人近到她能感觉男生呼出的空气。
“没,你不是中午哭了吗。”男生轻声说,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你还好吧?”
傅予忽然想起上午撞的那个人。
—孽缘啊,怎么可能这么巧。
“没事了没事了,谢谢啊,我到站了。”傅予顺着他旁边的空档钻了出去,这男的为啥长这么高啊,每次要从他面前走过去都得靠钻的,傅予敢打赌男生一定觉得自己像个田里偷瓜的。
傅予很快地跑上楼,一开门,一股热气涌出来,气流里一股骨头汤的味道。
“王洋,我回来啦!”傅予蹦回去。
“你妈不在家。”一个有点尖锐的声音传出来,黄露披着头发从我的卧室里走出来。
“呀?你怎么在我家?”傅予摸不清情况。
“哎我天祖宗啊,把门先关上啊,进蚊子。”黄露跑过来关上门,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常住户,“你妈出去参加聚会了,正好我有空,过来照顾你。”黄露丧丧着脸,有点不开心。
“你咋啦?我妈让你干活了?”傅予握住黄露的手。
“啥啊,我想给你熬个汤,没弄明白那个火不说,被你家锅烫了五六次,手都烫红了!”黄露把手展开,傅予这才看到她手指尖烫的红红的。傅予摸了摸她的手,走进去关了火,拉着她进卧室,“过来过来,我跟你讲,我今天遇到一个帅哥两次!”
“真的?真的是帅哥吗?有照片吗?”
讲完自己的事迹之后,黄露不满地撇撇嘴,“切,都没有照片,我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长得就那种,很会打扮的好学生样子,很清秀的感觉。”傅予手舞足蹈地描述。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几班的?生日?星座?身高?有没有女朋友?”
“吼,你在“查户口呢?”傅予回忆了一下,“我觉得不是我们年级的,因为我没在年级里见过他,那他应该年龄比我小,身高嘛,大概185吧,反正挺高的,不过不过,品味特好!”傅予又想起来他脚上那双鞋,“他穿的是詹姆斯16,我当时就贼喜欢这双鞋!”她激动地拍着黄露。
“唉,真希望你多遇见几个帅哥,这样你至少可以天天这么没心没肺。”黄露白了傅予一眼,甩开了她的肉手。
“我难道不是每天都这么开心吗?”傅予不服。
“你可拉倒吧,在医院都哭晕过去,还高烧,要不是我给你送回家,你都隔离了你。”黄露捏着傅予的鼻子,说:“你瞅瞅你这样,我真应该给你哭的那段录下来让你看看,丑死了,像个蛤蟆。”
“你才像个蛤蟆。”傅予咬牙切齿,一把拿下她的手。
夜里,
躺在床上,关上灯,在傅予脑海中反复播放的是上海车水马龙的慢镜头,踢掉鞋子,肆无忌惮地仰躺着,旁边是黄露沉稳的呼吸。天花板看起来像是苍穹那么远。傅予感觉屋顶一直在掉落灰尘,细小的白色灰尘,落在脸上,睫毛上,脚上,身上,一点一点,把自己掩埋起来。
脑海里划过学校门口那块石碑,校园高大的松树和松树投影下带着湿漉漉香味的树荫,体育馆里李老板和王佩璇雷打不动地打羽毛球,雨天的篮球场也会有男生独自练习投篮,雨水打湿了衣服紧紧地贴在年轻男生线条分明的背,那个摆满静物的画室,墙上贴满了素描范画,峰哥叼着烟坐在钓鱼凳上打游戏,可以轻易翻过去的铁门,还有那连片的丁香花……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一个个划过。
心里是无法言说的心情,该告别过去了。
在最后的回望里,悄无声息掉落下滚烫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