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打扰了两位在两小无猜地叙旧情吗?”
知道还不死到一边去!季晨默恨得牙痒痒的,咒骂着这家伙怎么像冤魂似的阴魂不散。
“不打扰!碍手碍脚的是我才对吧?”傅律宇分明是误会了,还误会得很离谱的那一种,笑得很是暧昧,让季晨默瞪圆了眼睛。“我不妨碍你们了啊,我先走了啊,慢慢聊,慢慢聊啊。”
“喂喂喂喂喂!你笑成这样是甚么意思啊你,喂!傅律宇!小学鸡!”季晨默心中被他笑得发毛,叫到最后三个字连粤语都出来了,正当想追上前去时却被程深言伸臂拦住。“你又想干甚么你?”想炫耀手臂长吗?姑娘她也不差!来比啊!
“该是我问你想干甚么。”程深言收起笑容,温润俊雅的脸上变得严肃。“你为甚么要参加这次比赛?为甚么要编<<京华四梦>>?你可知道这部戏……”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知道这部戏怎么样呀?知道这部戏是他们母亲的成名作吗?
“知道甚么呀?”季晨默眼珠子一动,一脸无辜决定将计就计套他说话。“我知道的是这部剧出名得很,小女子仰慕前人光采,实在很想也能重新诠释这一代名作,不成吗?程公子那么介意是为甚么?是觉得我学艺未精呢?还是因为这部剧是当年程夫人的成名之作,觉得交到我手上是玷污了呀?”
“你!”程深言一时被她激得气结,可见到她眼中闪烁着的亮光便知道她是特意惹怒他,想他程家公子毕竟是世家出身,涵养岂同一般,吸了口气后语声已很是平静。“前人之作,当初是掷地有声,往后也必遍地开花,落在后人手上也是各有各的演绎,岂有玷污一说,你是闻名遐迩的作家,文才自是极好的,可是你……”
季晨默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夸赞她,台词一时接不下去:“我甚么?”
“你……”程深言几度开口,却是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咬牙道:“你不该参与进去,你……你方才听到杜院长说了,蒋心明跟杨清都是导师,你是编剧,你……”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季晨默心中咯瞪一声,泛起无数涟漪,表面却仍是一脸天真。“那又怎样?蒋心明是TBS的创台主编,杨清是YTS的新贵编剧,两人都是名师,我该求之不得才是。”
程深言紧抿着唇,深邃的眸光掠过几次暗涌,最后仍是放下了手臂离开,语气僵硬地道:“随你的便吧。”
季晨默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房蓦地一悸,心念一动道:“等一下。”
程深言停住了脚步,日光下的背影很是潇洒,凉风徐徐,吹起了他长长的衣襬,气宇轩昂,英姿飒然。
“我听说,程家大公子虽然不若他父亲多情,一直都洁身自好,可是却有一桩未出生便有的风流韵事。”季晨默看着他的背影装着漫不经心地道,留意到他听到自己父亲时不过微微一动。“听说,当年程夫人梅雪与这有份出演<<京华四梦>>的秦菊交好,当年在记者访问中便戏言说,要是将来生了儿女,尽可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凑成一对,倒不知是真是假。”
程深言默然片刻没有回头,只清清淡淡地道:“既是没出生的风流韵事,自是作不得真了。”
季晨默默默然地看着这无缘的竹马离开,眸光低迥着看不透情绪。
***
简茗早已准备了一百万个让季晨默死的办法,为了证明她不是空言恫吓,她费尽心思地节录了最精华的二十个,然后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张纸搁在她面前。
熟料季晨默只是闲闲地翻了两翻,挑眉道:“这梗敢情是好啊,要不是说了要编这<<京华四梦>>,拿来当推理谋杀悬疑剧倒是蛮不错的,就文笔再好一点就好了,欸,有错别字耶。”
女生宿舍中,坐在饭桌一左一右两旁的景小弟与岳灵紧张地看着季晨默与简茗坐在长桌两头隔岸驳火,大气也不敢出。
“你还敢跟我提这个,你知道这比赛有多紧凑吗?一个月以后就要交剧本大纲敲定班底,我们现在……”简茗看了看硕大的饭桌只有她俩和瑟缩在一旁的景小弟与岳灵,实在很有家徒四壁之感。“我们现在是一样都没有!”
“万丈高楼平地起嘛,剧本剧本,那是一剧之本,简茗,我们是任重而道远啊。”季晨默对简茗晓以大义。
现在动摇根本的不就是你吗?简茗很想抓狂。“我问你,你到底为甚么非要写<<京华四梦>>?凌绫要写,那是因为这是她母亲的成名作,赵学姊要写,是为了替她母亲争一口气,那你又是要替谁争这口气了?”
简茗此言一出,岳灵犀利的目光瞬间射向了季晨默,季晨默没有躲避她的目光,可也没那胆子去迎上她的视线,只是若无其事地道:“她们写得,难道我们就写不得了?她们想为母亲争口气,那我们就没母亲吗?你母亲当年也是这剧的编剧,难道你就不想为你母亲争口气吗?”
简茗一呆。“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母亲当年跟主编一样……一样已经……”简茗脸涨红说不下去,是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简茗的母亲简洁是编剧,那你的母亲呢?你又想为她争甚么?”岳灵装作不经意地问。
季晨默不着痕迹地嘻嘻笑道:“我母亲不过一普通人,能为她争甚么?我只是看到她们争得那么高兴,所以也想争一份儿而已,粤语有一句话,叫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啊。”
简茗可没兴趣听她的粤语谚语,回过神来只是烦躁地道:“我不管是有人耕还是无人耕,反正这田既然她们已经在耕了,你就不能再在里面插秧!”
“为什么?”季晨默不平地嚷嚷。
“她们是谁?我们是谁啊?”简茗再度歇斯底里,觉得跟这外星来的有理说不清。“凌绫是凌竹的女儿,奥斯卡影后你知道的吧?那是国际级的!赵学雅是蒋心明跟赵琛的女儿!蒋心明是国民编剧那不用说了,赵琛你也知道吧?他事务所出的艺人那一个不是当红的?我们有甚么?我只是一个没名气的编剧女儿,小弟他爸妈虽厉害,可谁都知道他俩绝不徇私的,而你呢,你连自己是甚么来头都不知道!我们连挤进这比赛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就安安份份的选一个题争一点名气就好了,你跟她们选一样的,全校都以为我们是不自量力妄想与她们平起平坐!”
“我只知道写作这一条路没有身份没有门第,人人俱可走。”季晨默平静地道,她平常说话乱没正经颠三倒四的,这一句却莫名认真莫名的有道理,有感于这反差,众人皆一寂,简茗面色一阵青一阵紫。
一直没胆子发言的景小弟在这个时候小小声地道:“这我们这剧目都已经在院长面前说过了,这这这……”现在还在争论剧目委实太迟,尽管他们只是喽啰组,也丢不起这个面子。
简茗恶狠狠地瞪了景小弟一眼,瞪着先斩后奏的始作俑者道:“那这个改编要走甚么路线,你可想到了吗?”
“当然啦。”季晨默又回复回一贯剎有其事的样子。“我写的东西,当然是要反映这炎凉世态、讽刺现实不公,所以……”
简茗听着连额上青筋都在暴跳,硬声对景小弟道:“你看到了也听到了吧?我们的一剧之本还是停留在这副德行,等待着万丈高楼平地起呢!你还不赶紧去把我们的幕后班底给找回来,顺便邀请一下表演系的同学,看谁对这能反映炎凉世态讽刺现实不公的戏感兴趣?!”
***
季晨默和简茗简直忙得连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大学学期本来就不长,刚完成了期中作业,忙着忙着也差不多到了准备期末的时候,编剧系的功课考试来来去去都围绕着大大小小的剧本创作,全部都是费心力耗时间的变态工作,再加上一个月之内要交上联校比赛的剧本大纲,更是把两人逼至墙角,连撞墙都嫌浪费时间。
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予某天联校比赛筹委会发出的电邮,通知他们一个星期后要在YTS电视台举行正式简介会,到时候所有队伍都要就他们的剧本作大纲介绍及落实幕后班底,死线已迫在眉睫,两人在课堂上险些便要骂出脏话来。
教授剧本分场写作的路教授刚离开了讲台,季晨默及简茗便如火烧屁股地冲出了教室,险些让其它同学以为外面有疯子派金条,可是两人走遍了整个戏剧学院,所有的会议室都被正忙着准备期末表演考核的学生占用了,而待会他们俩在校园还有该死的必修体育课也不好回宿舍,两人最终死了心到了楼下饭堂,心想反正捱通宵也是得吃饭的,干脆边吃边聊。
她们这几个星期都死守在不同的会议室,早午晚三餐主要靠岳灵接济,因此不步入饭堂已久,全然没有注意到众学生看到她们时的异样目光。
季晨默随便叫了碗面便坐下大口吃着,刚好看到程深言在此时与几个商学院的学生也走进饭堂,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微微一怔,季晨默下意识觉得自己此刻一定蓬头垢面于是连忙别开了脸,心里忽然想起,好象有好几个星期没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