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个世上总有不公?
为什么有权有势者就是人上人?
为什么被压迫者不去反抗压迫,反而去维护那些恶魔?
凯莎不懂,或许只因她才12岁。
但她明白一个事情,那就是自己绝不要成为那种人。
……
“凯莎?凯莎?我们真的要割断羊圈绳索,放出羊儿们吗?”
一个流着鼻涕泡的小男孩儿看起来感冒了,他猛吸了一口鼻涕,皱着眉头搓手道。
凯莎点了点头,小声道:“那些虚空神使总是不顾别人的死活。说是祭祀,却不过只是借鸡生蛋罢了。年年从我们这里要数百头羊羔,却从不给我们任何好处与尊重,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还要继续顺从他们呢?”
男孩儿这一瞬间很是迟疑,他的爸爸妈妈曾说过,不能随意擅动祭品,否则将会引发很严重的后果。
男孩儿想了一会儿,低下头小声道:“凯莎...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恨恨瞪了眼这个胆小的男孩子,凯莎怒哼一声,快速走到羊圈旁,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接着就斩断了上面的绳索。
男孩儿紧紧捂住双眼,生怕末日将至,结果等了很久,等到凯莎把羊羔都赶进了村西的山谷中,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胆小鬼!说了传说都是假的!你还不信。瞧瞧!发生什么了?”
凯莎叉着小腰,居高临下望着这个弱小的男孩儿,语气中满是不屑与自豪。
男孩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红着脸也笑了笑。
之后在男孩儿承诺了保守秘密后,凯莎便放他回家了。
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
我或许也该回去了,凯莎心想。
……
“妈妈。”踏进门框,凯莎脱下沾满泥渍的皮夹克,给了自己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父亲从事着沙漠向导的工作,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村庄,所以只有他们母女在这里相依为命。
在村落百十户人家中,实际大多也都与凯莎家情况相同。
男人出去挣钱,女人在家照顾孩子。
摸了摸女儿乌黑的头发,拉米娅温柔地笑了笑,道:“水已经放好了,洗完澡就早点休息吧。”
凯莎重重点了点头,接着便欢呼着跑向了浴室。
8月5日,23:55。
静静躺在床上,凯莎辗转反侧,不知为何老是有些睡不着。
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但此时却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妙。
是什么呢?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轻轻穿上衣服,凯莎踮着脚尖小心走出了屋子。
月光如霜华,铺满了全世界,外面凉凉的,凯莎紧了紧皮衣,不自觉又想到了今晚做的那个事情。
不会真的会引来灾难吧…
越想危机感便越强烈,凯莎心中不断暗呼着“千万别”,她赶忙奔跑向山谷,打要在天亮前便把羊儿唤回羊圈。
当路过一间,两间,三间屋,地动山摇。
地底仿若多了大洞,地下巨兽正在苏醒。
最终在隆隆巨口下,整个村庄无限亏空,跌入了一个漆黑无底的深渊中。
……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从冰凉的地面上爬起身子,摇了摇脑袋。
空洞、冷寂是这里的一切,除了远处隐隐不时传来的几道熟悉哭喊声,黑暗已将此完全掩没。
这是...哪儿?
地震了?村子被吞噬了吗?!这里是...地下吗?
“妈妈?妈妈你在吗?!”
黑暗之中,凯莎苦苦呼喊,最终却也只有毫无声息的寂静。
凭借着直觉与那不时丧钟敲响般传来的哭嚎声,凯莎在黑暗中一路前行。
她摸索着四周粗糙的石壁,硬扛着严寒,就这么默默寻找着回家的路。
……
希望是每个恰逢绝望之人都最珍惜的东西,然而,真正的黑暗是不会留给任何人任何希望的。
三日已过,每一日哭嚎声都在变弱。
静静瘫趴在地上,凯莎已再无力气行走。
她沙哑的声音是这片世界唯一的歌声,只是泪,不知何时已蓦然间划满了脸庞。
消弭的哭嚎就如少了主伴唱的和弦曲,这世间唯一的恐惧就是那如歌如泣般的嘶吼。
前行数久,不知方向,在多少时间里凯莎都深深怨恨着自己的无知与狂妄。
如果那些村民都死了,那自己的妈妈..
狠狠咬着牙齿,凯莎已不敢再想。
恐怕到最后也只留了死亡吧?静静感受着地面的冰凉,泪水的酸涩,耳边的冷风,她浑身无力,沉寂地想。
人一旦一切信念全部破灭,就不会再对生抱有任何希望。
但这个世界有趣就有趣在,对抱有希望的人她往往不会给你希望,但当你已彻底绝望,她却可能突如其来地给你一个惊喜。
凯莎感觉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凉,意识已经在涣散边缘。
平静之中伴随着一丝解脱的渴望,然后一束光划破了黎明,照射进了她的眼底,让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呆呆望着那道幽暗的紫色灯光,凯莎狠狠搓了搓眼睛,这如最低劣戏剧一般的转化让她始料未及。
但这不正是希望吗?
鼓了鼓气,少女心中的火苗重新燃烧,她趔趄爬起身子,一路摸索着嶙峋墙壁前行。
半日,视野突然开阔,望着眼前这片已如废墟无二的村庄遗址,凯莎死死咬着嘴唇又要落泪。
“妈妈!”
嘶吼划破天地,少女一路奔行,依靠着所有的记忆少女在废墟之间穿梭着。
无数的尸体,无数的残肢,是这里所有的演员。
少女的悲恸掩盖了一切,她毫不畏惧地翻找着任何一栋像自家房子的建筑,期望得到奇迹。
但奇迹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出现?
当凯莎找到了自己的小熊,身旁也只剩了一截断臂。
那是谁的?
她不知道,她也不敢去想。
后退了几步,凯莎瘫坐在地上,力量在瞬间被抽空,她心脏在强烈抽搐,头脑在一阵昏沉中突然剧烈地痛了起来,接着凯莎脑袋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等凯莎再次苏醒已是半天之后,她静静爬起身子,将那截残肢埋好。
然后扒腾着其他废墟。
啃着发霉的面包,腐烂了半个的桃子,凯莎不禁又流出了懦弱的泪水。
泪水顺着面庞两侧滴在手上,伤口的蛰痛让她大吼一声,丢到了坏掉的食物背起行囊,顺着光离开了这里。
幽深的洞穴就如择人而噬的怪兽,望着面前唯一的路,凯莎毅然决然踏入山洞。
鳞次栉比的四面石壁镶嵌着无数紫色的珠子,它们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幽光,照亮了整个洞穴。
洞穴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远处的一处断崖。
站在悬崖边,凯莎望着身下的沉暗无光,一时间她迟疑了。
下一步该怎么走?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便是此处。
正欲返回来路再去另择方向,一阵涌动声盖过了所有的无声。
无数的狰狞虫群攀爬着来到了凯莎的面前,围住了她。
从腰间猛然抽出匕首,小心望着面前这些并不比自己个头小的虫子们,凯莎死死咬着牙齿。
一个人形却覆满了紫色的女人缓缓走出虫群,来到了凯莎的面前,嘶哑道:“杀掉一个虫子,放你走。”
女人的五官已被一层紫色的铠甲模糊,嘴唇煽动下凯莎却是听懂了。
她谨慎望着这个女人,所有的虫子仿佛都很怕她,在女人开口后便齐齐退了三步,静静望着她们俩。
点了点头,凯莎指了指一头甲虫怪,这是这里唯一一只爬行动物,或许最好对付,凯莎想着。
女人点了点头,甲壳虫铿锵间走出队伍,来到了凯莎的面前。
微微弓着身子,凯莎小心打量着对方。
体型是自己的三倍,全身甲壳铠甲化,只有身下似乎薄弱,淡淡的光线从那里传出。
凯莎卖了个破绽,甲虫怪一扑而上,两只前爪狠狠刺穿了她肩胛的衣服。
忍着一抹刺痛,凯莎左臂狠狠扛着虫子另几条腿的抽击,右手极速间挥出,匕首狠狠插进了虫子那微光脉动的心脏。
随着大量的失血,虫子狠狠地压在了凯莎的身上。
接着,悬崖一角的石块猛然间松动,一虫一人就这么落下深渊。
望了一眼悬崖边的碎石,女人缓缓摇了摇头,率领虫群回归了它们的栖息处。
……
崖底光线绵弱,沉沉暗暗一片。
从短暂的昏迷中苏醒,凯莎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酸痛。
缓缓爬起身子,身下的虫怪四肢朝上,一动不动。
虫子触地的甲壳碎裂一片,地上铺满了一层紫色浓稠的鲜血。
从虫尸上爬下,凯莎蓦然感觉自己的左臂有些痛到难忍。
忍着肩胛骨的撕裂感,她稍稍摸了摸左臂膀,光滑而又冰凉的触感是那么熟悉,只是色彩的差异让她吃了一惊。
黑色?怎么会成了黑色?
在光下,凯莎看到了全貌。
深紫色的一层铠甲死死附着在了左小臂上,坚硬,而又冰冷。
恐惧让凯莎迅速拾起了匕首,然后狠狠向着铠甲割去。
然而,疼痛感愈发强烈,甲壳却分毫未损。
“咕咕...”肚子适时发出了咆哮。
紫色的月光下,凯莎就这么愣愣看着自己那已变不同的左手。
许久,又是许久。凯莎甩了甩脑袋,重新捡起了匕首,走到虫尸旁顺着甲壳裂缝轻轻割下了一块肉。
一块巴掌大的生肉,酸涩而又腥臭,难以入口的味道让凯莎心中发苦,但为了活着她没有不能忍受。
吃完虫肉,再饮用了些几近干涸的虫血,凯莎爬上虫尸,呆呆坐在上面。
屈膝环抱双腿,她静静望着天空,一轮紫月照不尽世间疾苦,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未来该何去何从?
凯莎不清楚,但活着才是目前唯一的目标。
月渐渐暗了,少女平躺着,渐渐浅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