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只有稀疏的几点星光,凉风在庭院内拂过,在烛光的映照下,树影斑驳。
没有人回答楚问,庭院静的出奇,只有风的声音。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那隐藏在暗处的人,可能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而厅内的三个天才少年,竟毫无知觉。
而且,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小姑娘你等着我?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紧张的气氛在悄然蔓延。
过了许久,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
“天语,这些日子,你最好不要外出!”陆安脸色凝重,心中甚是不安。
天才,小姑娘……这话多半是指林天语了。
“云儿,雪儿,你们这些天一定要提高警惕!”
“是,爹。”
“你们去用饭吧,我和你们娘有点事要商量一下。”
“陆伯伯,听说大哥和陆云在山里猎了两只熊,有什么事不能等吃完了再说啊?”林天语眨巴着大眼,一提到吃,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陆安看着几兄妹,笑了笑:“你们先吃,给我们留点就行。”然后摸了摸林天语的头,拉着何音一起离开了。
“走吧,我们先吃饭。”陆雪见陆安脸色有些沉重,似乎隐瞒了某些事,而作为长女,这一切也只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好耶!吃熊掌咯!”
陆安夫妇回到房中,轻轻关上门,然后便提笔疾书。
何音看着信上的字,轻声问道:“老爷,你是不是多虑了……”
陆安皱着眉说:“还是小心为好,假如是恩公的仇家寻来,我们纵死也要护他兄妹二人周全。”
何音点了点头,道:“我二人性命倒是无所谓,只是云儿和雪儿……那个人说等着他,不如我们趁早送他们拜师去,有了宗门的庇佑,想来会安全很多。”
“也好,那我便尽快安排一下。”说话间,陆安已经匆匆写完了信,然后推开书桌,打开地下暗格,拿出两个蒙尘已久的玉盒。
陆安小心翼翼的将玉盒捧在手里,然后何音那布将灰尘轻轻拭去。
这是林羡鱼的遗留之物。
“这东西我保存了十余年,也该归还给他们了。”陆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了。
何音也是眼眶湿润,她仍然记得当年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对她说的话。
假如有一天,辰儿和天语要离去,便把此物交给他们。而那一天,很可能就是你们分别的日子。
这一去,便不知何日是归期。
陆安夫妇心里很明白,一旦他们兄妹四人拜师入门,一家人再想团聚,便是奢望了。
灵台镇也有人入烈焰宗或者清风谷,可饶是离灵台镇最近的两个门派,有些人也是几年才回来一次。
他们舍不得几个孩子,可却又不能耽误他们的前途。
作为普通人,他们的孩子有修行天赋是他们的骄傲,他们绝不会因为不舍而断送孩子们的前途。
……
晚饭过后,兄妹四人坐在院中休息。
陆安缓步走来,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他仿佛已苍老了数年。
“爹。”
“陆伯伯!你吃饭了没啊!今天的熊掌真好吃啊!”林天语活蹦乱跳的过去挽着陆安,后者慈爱的笑笑,然后目光落在陆云和陆雪身上。
“你们先回房。”
见陆安脸色凝重,陆云和陆雪也没多问,应了一声便走了。
“陆伯伯,你坐!”
“哎……”陆安叹息一声道:“不知不觉,一晃十二年过去了,时间可过的真快啊,你们也长大成人了,我也老咯!”
“陆伯伯你还年轻着呢,依我看啊,镇上好多小伙子的身体都比不了你呢!”林天语挽着陆安的胳膊,靠在他肩上。
“陆伯伯,你是有什么话跟我们说吗?”楚问注意到了陆安有些不对劲的神色,站在一旁慎重的问道。
这时,陆安把玉盒拿出来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说:“你们都是有修行天赋的人,本不该委屈在这灵台小镇。”
“才不委屈呢!”林天语噘着嘴说道。
“呵呵……”陆安暖心的笑笑,然后说:“如今你们也长大了,是应该走向更广袤的天地了,我和你们陆伯母也都知道,你们终有一天会离开的。”
“我不走,我要一辈子陪着你们!”
“天语,听陆伯伯把话说完。”楚问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哦。”林天语吐了吐舌头,然后乖巧的坐在一旁。
“这玉盒,乃是当年你们母亲所留,她说假如有一天你们要走,便把它交给你们。”
“娘……”
楚问望着天空,他记得母亲叫林羡鱼,是一个大美人,但因为过了太久,他也几乎快忘了林羡鱼的样子了。
“娘亲吗?”
林天语歪着头,她全然不记得亲生父母的样子。
陆安起身:“你们母亲说过,这玉盒外人打不开,只能你们二人的鲜血可以开启,我……先回去了。”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身影有些落寞:“这两天好好准备一下,三天后我送你们去拜师。”
陆安走后,林天语眨巴着眼睛,好奇的问道:“哥,你说爹和娘会给我们留下什么东西?”
由于当年他们一家人分离时他们太年幼了,所以随着时间流淌,林天语对亲生父母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一滴殷红的鲜血滴在玉盒上,刹那光华喷涌,漆黑的庭院被照亮,一股柔和的力量涌入身体,楚问兄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
就像是……新生婴儿躺在母亲怀抱的安宁。
蓦然,光华散做光点,然后开始汇集,最后,一个宛如从图画中走出来的女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一身素衣却掩盖不住那高贵的气质,那温柔的笑容一如春风拂面,曼妙的身姿,洁白的肌肤,简直就是仙子,一尘不染。
是林羡鱼。
林羡鱼的眼睛看着前方,柔和而温暖,但却好像,不能感觉到楚问和林天语的存在。
“辰儿,天语,是你们吗?”女人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好听,让楚问繁杂的内心有了一丝安宁。
她带着询问的语句,有点不肯定,似乎又在自言自语。
“是我。”
楚问平静的回答,虽然知道那只是林羡鱼留下的一道光影。
林天语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女人,略微有些好奇:“是娘亲吗?”
林羡鱼朝前走了一步,却让林天语吓了一跳,她连忙退步,似乎有些胆怯。
她对父母完全没有什么记忆,所以表现得有些……不知所措。
林羡鱼询问一句之后,又自嘲般的笑了笑:“能打开玉盒,一定是你们了。”
“也不知道现在,你们多大了,长成什么样了,估计再见面,娘已经认不出你们了吧。”
“不过现在你们打开了玉盒,想必已经都长大成人了,爹和娘对不起你们,不能陪伴你们度过美好的童年。”
“娘多希望能再和你们一起放风筝,一起捉迷藏,一起下水捉鱼,一起追蝴蝶……”
“娘也希望能够亲自教你们读书,识字,修行,看着你们快快乐乐长大……”
“可是……爹和娘没办法,必须要离开你们,希望将来,你们不要怪我们才好呢。”
林羡鱼一直面带笑容,可眼里,却已闪出泪光。
“其实爹和娘是希望你们能够像普通人一样,能够快乐平安的度过一生。”
“可是爹娘知道,你们的天赋一定很好,总有一天会走出灵台镇,走出青丘郡。”
“辰儿,娘知道,可能你的秘术一直都不会有进步了,是娘对不起你。”
林羡鱼有些哽咽,当年之事,楚问都记得。
要怪,只能怪那个手腕有菱形印记的蒙面人。
“可是你不要放弃哦,既然决定了,那就要努力修行。只修肉身,也有可能屹立绝巅。”
这一点楚问倒是很认可,小驼子便是如此,只凭肉身,便杀了七杀教的空三。
“把这本书留给你,我和你爹也考虑了很久,本来是很不希望你修行此术的,可于体术修行而言,这本书却又被奉为天功宝典,所以我们再三思量,还是决定把它留给你,修不修行,你定要慎重,再三思考。”
“天语,我的小公主,想必你现在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吧,作为女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坏人蒙骗了,要多听哥哥的话。”
“玉盒中有两则遁术,是你爹当年深入绝地寻得的,今后一定要好好修炼哦。”
“时间仓促,爹和娘没有太多的东西留给你们,今后的路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修行途中,你们可能会遇到很多挫折和苦难,不要被它们打败,要学会坚强。”
“还有,修行一途,一定要有大意志,切莫误入歧途……”
林羡鱼一直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楚问和林天语也一直静静的聆听着。
林羡鱼的身影开始淡化,那光也越来越柔弱。
她一直说着,到最后已泣不成声。
“娘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们说……可是娘现在没有办法跟你们说了……总之,不论如何,一定要好好活着。”
最后,在林羡鱼即将消散的一瞬,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辰儿,天语,不要怪爹和娘,我们……一直爱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