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蝶倒好了酒，举起酒杯道：“你我初相识，不如先喝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我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喝酒，如今陌蝶如此盛情，便有些犹豫不决。思虑间，却见陌蝶一双凤眸露出一丝精光，那目光之中包含了种种情绪，最终化为一股审视的姿态。
我微微一笑，也一饮而尽。
“原来菁禾姑娘也是一个爽快女子，倒真是让做姐姐的我刮目相看了。”陌蝶如此说道，便又是一杯酒，“这杯酒敬你我皆豪气女子。”
我哪里豪气了，不过这话从陌蝶的口中说出来倒也还算畅快，仿佛我真的就是一个豪气的女子似的。
我浅笑着，再陪她喝了一杯，君兰酒气韵浓郁，两杯酒下去，便有些晕晕乎乎，唇齿之间的酒香时刻熏染在鼻间，更是增添几分醉意。
“菁禾姑娘可知如今我来所为何事？”陌蝶喝了两杯酒，眉宇间皆如常，仿佛只不过喝了两杯淡茶一般。
陌蝶不请自来，却问我知不知晓她的用意，真是稀奇。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转而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陌蝶你是怎么知晓我的名字的。”
“好奇么？”陌蝶晃荡手中的酒杯，却是滴酒未洒，她一双凤眸一敛，望向我道：“想必菁禾已经知晓陌欢是我的师弟了吧？”
我也是刚刚知晓的，不过这话我自然是不能够说出来了，因为显得太蠢了。
“原来是陌欢告知陌蝶小姐的么？”我微微一愣，没有想到陌欢却会将我的事告知他的师姐。
“自打我回家之时，我耳畔便时常浮现‘菁禾’两个字，听得多了，便有些好奇，于是便悄悄打探了一番，这一番打探不要紧，却是让我知晓了更加有趣的事。”陌蝶的眼睛露出一丝戏谑，转而淡淡的瞥了我身后的灵儿一眼。
灵儿神色紧张，只管低着头，对于陌蝶的视线仿若未见。
“陌蝶小姐竟然有打听别人隐私的爱好……真是让人异想不到。”我语气平淡，陌蝶口中所说的事，无非就是鉴玉坛的事罢了，那些事，我早就尘封在记忆里了。
“倒也不是故意打听，只不过微微打探便可以得知。”
我心中一凛，冷冷道：“你便是来和我说这些的么？”
陌蝶浅笑：“菁禾姑娘何必生气？你与墨渊仙君的名号如今在中州可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声名。”
我微微皱眉，捏紧了手道：“那又怎样，我与荀墨渊的事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灵儿一抖，而我也被自己尖利的语气吓了一跳。
陌蝶依旧把玩着手中的那杯酒，用极为清淡的目光看着那就酒。
“唉……最是痴情惹人烦忧，人世间的男女之情真的有那么让人恋恋不舍吗？以至于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我猛地站起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有些好奇男女之事而已，菁禾姑娘怎么这么生气？”陌蝶巧笑嫣然，一双剑眉因为笑容也显得有几分温和之意。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看着陌蝶的笑容，我的心中便是一阵厌恶，原本对她的好感消失殆尽。
陌蝶侧过脸，看向我道：“有言道‘拿得起，便要放得下’，难道菁禾姑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么？菁禾姑娘与墨渊仙君的事在整个中洲都有传说，就算如今我不说，以后就不会有人说了吗？就算没有人当着你的面说，难道他们在背后就不会议论吗？”陌蝶微微勾唇，一双凤眸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霸气看着我，“菁禾姑娘并非常人，自然是能够明白陌蝶的意思的。”
我冷冷地看着她。
只听她道：“男欢女爱不过是人之常情，但是仙君却是不一样，仙君必须要剔出七情六欲，否则……”
我蹙眉道：“否则如何？”
“否则便是与中州为敌，与天下为敌！”
我微微一愣，仙君是何等的尊贵的人物？七情六欲在仙君们的眼中看来不过是杂物，是清明台的洗不去的污垢罢了。
对于荀墨渊来说，我本来就不是不可或缺，如今看来，我便是荀墨渊是飞仙之路上的一个绊脚石。
是他那方清明台上洗不去的污垢。
我胸中一窒，那窒息感几乎要将我磨灭成谶粉。
我看向陌蝶，神色冷淡，道：“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让我离开他吗？”
陌蝶轻轻一笑：“菁禾姑娘，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成仙么？从上古之初，到如今几万年，有又多少人能够达到成仙的境界？习灵者的最终境界便是得法要，成上仙。你根本没有办法想象习灵者在此期间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因为你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你的灵力皆是盗取而来，没有一丝的灵力是你自己习得。所以你不懂，更不会珍惜。”
陌蝶语气尖利刻薄，我的头脑只剩下嗡嗡的声音，她说的都很对，我灵力皆是盗取而来，我并不懂得其艰辛，是我挡了荀墨渊的修仙之路。
胸口一阵闷闷地，转而嘴里涌上一股血腥，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菁禾！”灵儿连忙扶着我，她吓坏了，用手不住的擦着我嘴角的血丝，而我的衣襟之上也沾满了血迹。
而对面，陌蝶不为所动，一双凤眸波澜不惊。
“陌蝶小姐你太过分了！”灵儿愤怒地握起拳头，不知道她哪里来地那么大的勇气，明明刚才还跟一个小老鼠似的瑟缩着，如今却是敢与陌蝶蹬鼻子上脸了，我心中莫名感动。
陌蝶微微勾唇：“没想到菁禾姑娘身体这么弱，真是让陌蝶有些惊讶了，这几日陌欢小师弟在我的耳边叨扰不少，皆是说菁禾姑娘人品如何如何，如今看来，陌欢心中的那个菁禾也不过是一个幻想，一个画像罢了。”
陌蝶的话一说完，灵儿便不吭声了，而她的拳头也握得更紧。
“菁禾的好，你这个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灵儿几欲憋红了脸。
“是么？”陌蝶微微挑眉，一双凤眸带着一丝冷冽看向灵儿。
灵儿微微向后瑟缩。
“原来那些人口中的天才少女陌蝶小姐便也不过如此……”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向眉头微皱的陌蝶，“陌蝶小姐暗箭伤人也算是本事么！”
对面的人微微一愣，转而眯了眯眼眸，看向我。
这几日，我的胸口的的确确有些闷，但是还绝对不到一动情绪，便要吐血的地步。
而刚刚，我之所以吐血，分明就是陌蝶搞得鬼！陌蝶的出手速度极快，若是寻常人必定察觉不出来其中的蹊跷。
只是由于我的体质特殊，所以能够清晰地分辨不同人的灵力的差别，刚才那时刻，明明是有一股强势的灵气进入我的身体之内，所以我便断定，是陌蝶故意而为之。
而陌蝶脸上的表情也没有让我失望。
“哦？”陌蝶扬起剑眉。
“陌蝶小姐灵力高强，不动声色间便可以致对方于死地，更何况对我这个灵力胃弱的人略施小计呢？”
陌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只见她微微一笑道：“菁禾姑娘果然非常人……刚才陌蝶下手微微重了一些，希望姑娘莫要怪罪才是。”她竟然倒也爽快地承认。
我微微抬眼，铺天而来的倦意和醉意几乎要将我击倒。
“你是为了魑离？”我道，虽然陌蝶与风一长老不甚交好，但是却未必与栈司大人交恶，陌蝶一身的本领想必也与栈司脱不了关系。
陌蝶站起了身，莞尔一笑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愿意管的，怎奈何魑离三番五次恳求，所以我便一时糊涂，答应了她。不过话说回来，刚才若不是姑娘你轻易动怒气，我也不会那么轻易得逞。”
我心下黯然，陌蝶说的话的确有激怒于我的意思，但是她的每一句话，都宛如一把刀插在了我的心头，我吐出了口血，反而轻松了许多。
“你与魑离交好，所以便来教训于我么？”
“不是教训，是试探，我刚才是在试探你的实力……魑离那小丫头，想要与你比拼一番，可是又担心你实力过强，所以便让我来试一试。”陌蝶道。
我淡然一笑道：“现在可还满意？”
陌蝶摇头道：“她不如你。”说罢，素手一挥，那门便又打开。
“魑离不如你，而我陌也很期待与菁禾你一战！”说罢，便走了出去，待她离去之后，那门才又合上了。
“陌蝶小姐真是过分，亏我……亏我还那么尊敬她！”灵儿愤怒道。
“灵儿，你饿了吗？”我问道。
“什么？”灵儿睁大眼睛，不解。
“你不饿么？我可是很饿了。”我道，我很饿，而且也很困，我得先填饱肚子然后再美美的睡一觉。
灵儿一滞，没有说什么，却是坐在了我的对面，为我添饭。
我接过了，大口大口地吃着，可是吃着吃着，眼泪便尽数掉在了碗里。
“菁禾……”灵儿眼眶也是一红。
“吃吧，灵儿，你知道么，有一句话叫做‘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午餐可是我吐了一口血换来的呢。”
“呜呜……”灵儿捧着一碗饭哭着，“仙君去哪儿了，仙君怎么还不来。”
荀墨渊是仙君，是众位习灵者仰望的所在，在他成仙之前，他必须要消除七情六欲。
我苦涩一笑，回想起昨日荀墨渊曾告诉我的那句话。
“我不再是仙君了。”
他说得很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