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小东门巡捕房。
霍老三押着肖寒,一行人终于来到巡捕房的大门前。
月光早已被乌云遮蔽,天地之间一片昏暗,漆黑的大门静立在夜空下,那铁锈的味道像极了尸体的味道,肖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鼻子。
眼前晃动着于秀的尸体,只是她到现在仍不明白,霍老三为何一定要去看看那具尸体?
打开大门,穿过院子,来到另外一侧的楼房,拾级而上来到二楼,廊道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才是停尸房,而于秀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解剖台上。
伴随着沉重的推门声,还算宽敞的停尸房突然变得拥堵起来,屋子里站满了人,但冉飞还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霍老三非常狡猾,进屋后他便将身体靠在墙壁上,右手的刀刃仍然架在肖寒的脖子上,并怒喝:“所有人都退出去,你留下。”
霍老三用眼睛看了冉飞一眼。
海叔向前一步:“探长,他的刀太快,你根本应付不了他,留下来非常危险。”
冉飞朝龚振海摆摆手表示没事:“好的,我留下。”
霍老三满意地点点头:“现在让所有人都出去。”
众人听闻此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陆续退出了房间。
停尸房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屋子里仅剩下了三个人,霍老三的神情一松,并冲着冉飞说道:“把于秀的尸体拿出来。”
冉飞没动,而是举起了自己的双手:“霍老三,这屋里就我们三人,我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有个要求,希望你可以先放了她,然后来绑架我。”
霍老三眼珠子一转:“你想耍什么花招?”
冉飞耸耸肩,两手一摊:“因为肖寒是这里的法医,并且对这个地方比我熟悉,所以她按照你的吩咐做事应该能得心应手。”
看冉飞的态度诚恳,说得也是合情合理,霍老三微微点头应允,放开肖寒的刹那冉飞的脖子上多了一把刀。
肖寒慢慢朝解剖台走去,并轻轻揭开了上面的白色单子。
于秀苍白无血的脸颊顿时呈现在眼前,霍老三却又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全都揭开,都揭开!”
肖寒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他的意思将白单拉到了末端。
于秀裸露着的上半身呈现在三人眼前。
屋里非常安静,安静得只剩下霍老三浓重的呼吸声,只见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于秀的尸体半响没说话。
正纳闷间,却听到他喃喃自语说了起来:“我找了你整整十五年,十五年啊!竟然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真是报应,真他娘的是报应啊!”
紧接着听到“哐当”一声响,霍老三手中的刀刃掉落在地上,他双手抚尸悲痛欲绝。
见此情形,冉飞心中一阵狂喜,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他悄悄拉过肖寒,两人迅速向门外冲去!万分悲痛的霍老三感觉到了身后的变故,他突然起身并一把将肖寒拽住,左手握成鹰爪状死死捏住了她的脖子!
“事到如今俺实话实说,俺不想和巡捕房为敌,所以俺只问一件事情,在她的身上有没有发现过什么东西?如果你们能如实回答,我会放过你们。”
“既然你不想和巡捕房为敌就放了肖法医,于秀的尸体你也看过了,哪有你想找的东西!”冉飞忍不住怒喝。
只是,肖寒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柜子上,去大上海之前曾在余秀的**中取出过一样东西,难道霍老三找的就是那个?想到这儿,她缓缓开了口:“没错,我在于秀的尸体上拿到过一样东西,现在就在我的手中。”
霍老三显得异常激动:“快把东西给俺!”
肖寒狭长的眉毛微微一挑:“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东西拿给你,除非把你和于秀之间的关系说明白了。”
霍老三的脸上现出一抹悲伤之色,他徒然间老了十几岁,声音里透着沙哑:“这个秘密藏了这么多年,的确到了该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十五年前,在山东的沂蒙山地界有家猎户,男人上山打柴女人烧火做饭,虽然日子平淡无奇倒也过得其乐融融,后来夫妻两人又生了一个小女孩,取名叫小丫。
虽然他们深入简出但还是被人盯上了。
某天深夜,家里闯进来几个陌生人,他们凶神恶煞地将一家人捆绑后,又逼迫男主人交出一颗世间罕见的金绿石。
原来这家人并非普通的农户,男主人曾是宫里的武官,真名为霍挺。
清朝灭亡改为民国后,他被迫离开京城回到了山东老家,并在这个偏远的山区娶妻生子,安居乐业。
他本想在这里隐居于世,却没想到还是被人找上门来,而这些人的目标就是金绿石。
虽然一家人被困,霍挺受尽百般折磨,但他却一直想着逃出去的办法。待得午夜时分,趁那几人昏昏欲睡之际,他将捆在身上的绳索悄悄磨断后又解开妻子身上的绳子,并抱起了床上熟睡的小丫。
最后,霍挺将藏在隐秘处的金绿石塞到了小丫的襁褓中。
他们一家人正想悄悄离开时,没想到三岁的小丫恰巧醒来并开始哭闹,于是惊醒了屋内的贼人。霍挺一看情况不妙,他将女儿塞入妻子怀中:“带着小丫速速离开,我断后!”
为了保护女儿和金绿石,妻子只得先行离开。
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别。为了让妻子有时间逃脱,霍挺和四人边打边斗朝相反的方向跑去,最后他来到了悬崖边上。当时他的体力不支,知道根本不是这四人的对手,所以高声喊话:“你们想要的金绿石就在我身上,有本事来拿吧!”
说完这话,霍挺突然纵身跃下悬崖!
或许是命不该绝,他的身体竟然被突出的枝丫卡住,整个人悬在了半山腰。后来他顺着树藤慢慢攀下山崖,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从那之后,霍挺隐姓埋名开始寻找老婆和孩子的下落……
肖寒目光微冷:“你就是霍挺?”
“没错,我就是霍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再也没能找回我的妻儿!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有些心灰意冷,甚至想妻子肯定拿着金绿石改嫁了。最后,我放弃了对她们母女的查找,只身来到上海闯荡。”
原来死去的于秀竟然是霍老三的女儿!只是,肖寒却有些纳闷:“这么多年不见,你怎么确定于秀就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