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川好言相劝,王崇终于走了,只不过走的时候发了毒誓,说什么让他好好等着,一定会回来找他。李长川答应的好好地,可是等王崇转身一走,一行人就赶着马车往北行了,江南好春色,一路到江北。
一个小小的车厢,坐了三个人,李猫儿在外面赶车,马车里,柳飞绵端正的坐好,陈思思则倚靠在李长川的怀里。
李长川倒是老实,虽将她揽在怀里,却并无多少动作,因为他看见身边这个女人露在丝袍外面一双纤柔完美的脚。
他知道她在丝袍里面的胴体是完美而赤裸的,他这才知道,身边这个女子有多么的大胆。
思思穿着一件鲜红柔软的丝袍,像猫一样蜷曲在他的怀里,用一双指甲上染了鲜红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剥了颗在温室中培养成的葡萄,喂在李长川的嘴里。
她是个温柔的女人,聪明美丽,懂得享受人生,虽然有时候狠心了一点,但是女人嘛,天生不就是狠心的?谁也不能说她什么,谁也不能怨她,因为先前发生的那些事,都是男人们自愿的。
就算是李长川现在,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有了杀死陈思思的理由,也决计无法立刻狠下心而下手的。
这种情况很危险。
所以李长川虽搂住了陈思思的腰,却并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他只把葡萄咽到肚子里,轻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些什么?”
陈思思道:“我还在想,在犹豫,你说,如果我把自己给了你,聂家娘子会不会来要了我的命。”
没等李长川说话,柳飞绵就说话了,他说,那个时候,聂家娘子一定会来,不过不是来杀你,而是来杀李长川。
陈思思不懂,她问:“为什么,她这么爱他,肯为他上斩魔台,找坤神君拼命,又怎么会杀他?”
柳飞绵说,正因为如此,聂家娘子才会来,因为那个时候她有多爱他,现在就会有多恨他。
爱和恨,有时候本就是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纠缠在一起,你恨我,我恨你,可我也爱你,你也爱我,互相折磨,没有尽头。
李长川松开了手,咳嗽了两声,觉得柳飞绵这话不是说给陈思思听,而是说给自己听的。他看着陈思思道:“思思,你真的要陪我们去新月城?”
陈思思点了点头,说道:“当然,等了这么久,我可不能让你给跑了。不过,话是这么说,直觉告诉我,离别的日子就在不远的将来。”
李长川将她推开,走出马车,翻身上了马车的车顶,拔开酒壶的盖子,将桃花酒大口大口的倒进了嘴里。
他明白,陈思思根本不喜欢自己,她喜欢的只不过是魔主这个名头,而自己现在虽然占据着这副躯体,自己终归也不是魔主。不过他也不伤心,因为他本来也不喜欢陈思思,只是男人那古怪的自尊心在作怪,想那么多的烦心事,不如在这凉风中将自己灌醉来的自在。
可他一走,马车里就只剩下了柳飞绵和陈思思两个人。
陈思思看着柳飞绵,忽然问道:“柳先生师出何门,剑承何人?”
柳飞绵似乎永远都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他先是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乡野村夫的无名剑术,不足挂齿。”
陈思思伸手抓向柳飞绵的剑柄,被柳飞绵躲了过去,说道:“姑娘,自重。”
陈思思抬头看着他,忽然升起了一股子冲动,想要把他眼上蒙着的白色飘带给摘下来,想看看这个盲剑客究竟长一副什么样子。
她眉脚轻轻一扬后,遂起身媚笑着:“我看你这柄剑虽无剑气环绕,但想你既能雨中搏蛟龙,剑术一定不赖,断然不会轻了你的剑法,只是这剑斩龙破甲无往不利,单看这剑柄的材质就知道是一柄绝世名剑,想必比之坤神君那柄古剑静岳也不遑多让,敢问叫什么名字,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柳飞绵显然犹豫了一下,随即说道:“姑娘既是懂剑之人,那么想来该听说过它,它名为烛龙。”
“斩妖剑,烛龙?”
柳飞绵点头,马车摇晃,他却没有晃,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陈思思笑了笑,说道:“斩妖剑三百年未曾出世,如今一出世,便到了你的手里,想来公子也不是寻常人。只是公子小心些,莫要吓着我家猫儿。”
柳飞绵点头,平静的说道:“那是自然,万物皆有灵,只要他不为祸人世,自有他的大自在。”
说完,陈思思不说话,柳飞绵也不说话,只是他的心里仍在嘀咕,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想要干什么。
虽然想的多了些,但是柳飞绵却不觉得麻烦,虽然心底恪守着某些条条框框,但自从瞎了之后,骨子里他和李长川一样,都变成了洒脱随性的人。
此刻,龙虎山,斩魔台。
一袭黑袍裹着松形鹤骨的道人,在风间徐徐飘动,背后银线刺绣的八卦和银粉描出的北斗七星在星光下熠熠生辉。
黑衣道人垂首立在斩魔台顶,太玄峰的嶙峋的巨石上,临风欲起,直有上天摘星之势。
道人眼帘微微垂下,静静的看向悬崖下山谷中的一潭清水。三天潭,号称龙虎星镜,深在百尺幽谷,没有任何的风可以吹动它的水面。一潭水蕴涵了漫天星斗,又把星光投进道人的眼睛里。
道人已经这样足足看了三个时辰。
这道人正是坤神君本人。
他观星的时候,一般是在闭关,他闭关的时候,常十天半个月都不见人。可是此时,他的身后就有一个人。
是阿七。
即便是在龙虎山,阿七也没有换上一身繁琐的道袍,因为他本就不是道人。衣衫简练,形销骨立,垂手站在那里,明明心里有诸多疑惑,可一句话也不说,因为他在等,等坤神君说话。
不知过了许久,凉爽的山风,沿着幽深的山谷吹来,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清香,也带来了峡谷间农屋里雄鸡的啼声。
这个时候,坤神君终于开口了,他说道:“阿七,你说传言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活着。”
阿七道:“无风不起浪,我们已经寻遍了断魂崖下的每一寸土地,甚至连山壁上都找了,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那么想来,他一定是活着的。”
坤神君道:“他的运气可真好,这都没有死。”
阿七面无表情,虽然低着头,可声音却听不出有多么的恭敬:“他一向运气都好,否则的话,摄魂铃下,他本应当场身死。”
坤神君笑了笑,说道:“怎么办,在召集百家,再杀他一次?”
阿七的头更低了,他没有说话。
坤神君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百家没有这样的勇气了,而且,如果他的伤势真的恢复如初,联军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威胁,他想走,随时可以走,没人拦得住他。要想杀他,必须陷他于必死之地,再加上真正的顶尖高手。”
阿七道:“我有三分把握。”
“三分?”坤神君笑了。
阿七迟疑了一下,最终改口说道:“一分。”
坤神君不仅不担心,反而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他道:“如果能陷他于死地,你我二人联手,即便他再活一次,也可杀他。”
他站了起来,山风更猛,扯的黑袍猎猎作响。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伤势恢复的前提下,在寻着他的必死之地前,还要试探一下他的伤势恢复了几分。”
阿七道:“有必要试探吗,魂魄散去,这种伤势一万年也好不了,虽然他心思诡谲,但……”
坤神君眯了眯眼,说道:“可魂魄散去了的人,也绝不可能这般活蹦乱跳,断魂崖下方圆一百里,再加派人手找,至于江湖上传闻的那个人,让阿丰去试探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