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让一个又盲又哑的人去看守囚禁萧远清的石室,是不是也是怕看守的人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又或者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之前听余舟晚说齐伯是为了救他的父亲,违逆天道用了“移命”术法才落得如今这样的下次,庄梦蝶的内心对这个齐伯是既同情又愧疚,但如今的她却不这样想了,毕竟这只是余舟晚的一面之词,如果她怀疑余舟晚,那么余舟晚跟她所说过的一切都不再可信,都必须全部推翻了再重新去考证。
庄梦蝶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居住的石室后,如同往常一样吩咐余十一外出回避,她沐浴更衣后小憩了片刻。
当暴雨再次歇止时已经是戍时,庄梦蝶没有像往常一样吩咐余十一去厨房替她取晚膳,而是独自前往厨房,选了几样菜肴装进食盒后便前往囚禁萧远清所在的石室。
庄梦蝶是余舟晚的亲妹妹,这个事情江渚山已经无人不知,因此除了江渚山的禁地,其他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自由出入。
听到庄梦蝶踏入石室的脚步声,躺在石床上的齐叔缓缓起身。庄梦蝶快步走到齐叔的面前,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起那个又盲又哑的老人来。
庄梦蝶盯着那一双空洞的眼珠子看了又看,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齐叔的眼前晃了晃,确认他确实是真的眼盲了,庄梦蝶才收回了手。
眼盲之人往往听觉都格外灵敏,庄梦蝶生怕自己的异常举动会让齐叔看出端倪,将食盒放到一旁后又用宽大的衣袖在齐叔身旁乱挥一通,假意恼道:“这夏季蚊虫还真是不少,齐叔,你这里也没有香炉熏上一熏么?”
齐叔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嘴里发出几声沙哑的单音,庄梦蝶自然是看不懂他要表达什么,她也根本就不想懂。继续自言自语道:“等下回有弟子下山,我让他们买几个回来,好好的熏上一熏。”
“齐叔,山主说了,往后萧远清的一日三餐都是由我来送,我还给你带来了一小壶酒,你尝尝。”庄梦蝶说着打开食盒,将一壶酒放在了石床旁的石桌上,齐叔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一抹笑,朝着庄梦蝶点了点,为她打开囚室的暗门后便坐到了石桌旁。
庄梦蝶提起食盒进去囚禁萧远清的石室,看到萧远清向往常一样,依旧是背对着石门,端坐在案桌前专心致志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听到有脚步声入内,他依旧头也不抬,更别说是回头了。之前庄梦蝶来看萧远清,要么是余舟晚陪着,要么是余十一守在石门外等她,她不好和萧远清说什么,再加上之前对余舟晚深信不疑,庄梦蝶也不想和这样导致她人生不幸的生身父亲有过多的交流。
但今日不同往日,庄梦蝶想要知道的一切,在这江渚山,只有萧远清这个突破口了。庄梦蝶走到饭桌旁,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和汤水一一摆在了桌子上。
“饿了吗?先过来用饭吧。”庄梦蝶将碗筷摆好,话语淡淡地招呼萧远清用膳。即便是眼前人是自己的父亲,但即便余舟晚让她说出自己的身份,她也喊不出父亲这个词,更何况萧远清已经失去了记忆,根本就不可能认出她。
萧远清闻言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走到饭桌旁入了座,拿起碗筷慢慢吃了起来。庄梦蝶也还未用晚膳,也坐在萧远清的对面默默吃着,一时间两人无话。
今夜的菜肴或许比起以往来要精致得多,萧远清吃了两大碗才放下碗筷,庄梦蝶看着清瘦的萧远清,暗自揣测着平日她不在的时候,余舟晚的手下给他送的伙食是不是很差,才导致看起来胃口不错的萧远清如此消瘦。
“往后,我每日都会来给你送饭。”庄梦蝶动作生疏地收拾着饭筷,话语轻缓道。
“好。”萧远清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说谢等客套话,但他轻轻地将庄梦蝶拉到了一旁,然后亲自动手将碗筷等都收进了食盒,拿过抹布擦干净饭桌后,倒了一盏茶放到了庄梦蝶的面前。
庄梦蝶默默坐回饭桌前,端起茶水慢慢啜饮着,她从小便在皇宫长大,收拾这等活自然是有伺候她的人去做。当她看到萧远清如此地做起这些下人做的事情来时,心中不由一酸。
萧远清,那个曾经家世显赫的人,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自然是吃了不少的苦。若不是他执意要和生母出逃,他便是天璇国身份高贵的王君,又如何能做这等下人的苦差事。
可如若不是庄女皇过于执着,肯放那个已经不爱她的人一条生路,他们一家人或许如今便会过着安宁美好的日子吧。
“你,平日都是自己做这些事?”庄梦蝶放下茶盏,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这些事,自然是指收拾碗筷,擦桌打扫之类的琐事。
“嗯。”萧远清默默饮茶,喉咙里发了一个音,算是对庄梦蝶的回答。
庄梦蝶起身在不大的石室内走了一圈,发现这个石室内还有一间小格子,里面有个水池,岩壁上有个小孔正不断流出细小的水流。
水池旁还有已经洗得辨不出原来是何颜色的素衣,原来,萧远清这些年,在这石室内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做的,可不止是收拾打扫那么简单。
等庄梦蝶从那间小格子里出来,看到萧远清已经又坐回了桌案前,但他这次并没有写写画画,而是静静地抬头看着被铁栏封住的窗,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就像玉盘一样。庄梦蝶顺着萧远清的目光望去,望着洒下清辉的月圆,心中愁肠百结。
她想弄清楚的事情很多,尽管她也很着急,但是她知道这些事情急不来,冲动行事搞不好只会将自己和萧远清都推入危险的境地。
“早点休息吧,明日得了空我再来看你。”庄梦蝶说完又看了萧远清清瘦的背影一眼,提起食盒就往石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