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几个王府精英押着一个垂着头的女人走了过来,高声喊道:“皇上、太子殿下,叛军家属带到。”
蓬头垢面的年轻女子被侍卫们一推搡,便摔在了地上,但她随即就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爹……爹救我……”
韩王微微一皱眉。
他对自己这个儿媳妇并没有过多的感情——
不过作为儿媳妇而言,南宫晴倒确实是让他满意的,只不过这个女人注定不是能助他们爷俩成大事的料而已。
就在韩王些微的犹豫间,女人已扑到了他的面前。
几乎是同时,那边楚明轩突然动了,寒光在他手中一闪,佩刀越过离自己最近的御林军,直取韩王而来。
韩王猛地一惊,转头看去,然而只是他转头的那一个刹那,一根簪子已经无声地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而不远处的楚明轩气定神闲地站住了——先前的袭击只是虚晃一道而已。
韩王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女人。
他错了,错在对她完全没有设防。
事实上,也根本不用对南宫晴设防,那是根本人畜无害的柔弱女人,连蚂蚁都不敢踩。
韩王下意识地对她放松了警惕。
然而他错就错在来人完全不是南宫晴,尽管她们的身形身高看上去都颇为相似,然而来人一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绝不是柔弱如南宫晴者可以拥有的。
韩王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沈……如……柏……”
如柏的眼睛还是肿的,整个眼眶由于流了太多的眼泪而泛着难以消下去的赤红色,然而她平静地用簪子紧紧抵住韩王,直到楚明轩走上前来接手,把刀架在了韩王的颈间,如柏才甩甩手,把那根簪子随手扔在了一边。
“是我。”她轻声说道,“你不会再见到阿晴了。”
韩王的目光微微一动,然而最终还是归于冷漠和平静。
楚明轩看着韩王,这是他一直视若师友的长辈。
也是他一直寻找的,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
良久,楚明轩扬起刀锋,一刀劈在了韩王的肩上。
鲜血汩汩而下,楚明轩扬声道:
“你们要推上皇座的人就在这儿!还有哪个人要试试来救他么?”
御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些人都是魁梧的汉子,然而韩王被擒后又一齐失了主心骨,想那吴景峰作为名门之后,都并无真本事,只靠祖荫混饭吃。他手下这帮人就更是难成大器,此刻一起乌泱泱地乱作了一团。
王府精英们抓准机会一拥而上,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缴了御林军的械。
韩王被押在地上,然而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周遭的人。
良久,他嘶哑地笑起来。
“皇兄,你之前对我说什么来着?即使我杀了你,楚明轩也会继位?”
“那么恐怕现在这话要反过来,轮到我对你说了。”
“翎风已经开始攻城了吧……”
“我就好好地睁着我的眼睛,看看你们是怎么死的。”
御书房,只有楚明轩和皇帝两个人。
“父皇,对不起。”楚明轩低声道,“儿臣没能……”
楚翎风最终还是和大柳营会合了。
一万兵力即将攻入城中,而皇室正统手中无人可用。
“轩儿,不要说对不起。”皇帝轻声说。
这个天下至尊的男人仿佛在一夜之间老去了许多。
“是朕对不起你啊,朕这些年太疏忽了……”他轻轻按住楚明轩的肩膀,“父皇没能留一个太平安稳的盛世给你,反倒留了一堆烂摊子。”
楚明轩低首,轻声却坚定地说:“儿臣十一岁被父皇立为太子,从未有一日想的是在太平盛世里享福。”
皇帝轻轻摇摇头,他问楚明轩:“可用之兵有多少?”
楚明轩应道:“锦衣卫一千,王府亲兵未曾计数,约有百余。”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他和楚明轩都知道,这个数字的兵力绝对不可能和楚翎风手上的一万人抗衡。但是皇帝欣慰地笑了一下:“够了……起码够保你出去了。”
楚明轩猛地睁大了眼睛。
“轩儿,你是从小被我当君王培养的孩子,君王不可无决断。你带这一千锦衣卫杀出去,各个地方的军队也许会有被韩王策反的,但不可能是全部,一定有忠心耿耿的将领迎接你。以你的智计,慢慢筹谋,必有一日能够再翻盘攻回京城。”
楚明轩看了皇帝良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这样看起来,他们楚家的人真是惊人得相似。
在危险临头之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如柏赶紧走,而他父亲的反应也是让自己赶紧走。
“我不会走的。”楚明轩在皇帝面前站定,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被皇帝牵着手登上城墙远眺江山的小小少年,曾经他认为父亲是全天下最伟岸的人物,而如今的他发现自己站直时已经比父亲还高上半头。
“皇上,宫外有人求见。”冯公公进门禀告。
“何人?”皇帝疲倦地挥挥手,这个节骨眼上,武将都在外,朝内都是文臣——他哪个文臣都不想见,因为见了也没有用。
“沈氏之女。”
皇帝蓦然回头。
而楚明轩的唇角终于泛起了一丝微笑。
“父皇可愿听听我们的谋策?”
时间如细沙倾泻而下。
如柏和楚明轩一起坐在皇帝下首,已将所谋所划一一报出。
“还请皇上放心。”如柏最后总结陈词,“如我们所说,京城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皇帝微微点头,补充问道:“只是韩王早已将城中军力的通信系统摧毁,军中传令兵人手不够,而且军情紧急之时马速也不够快……如何解决?”
如柏道:“臣女请求请出鎏金鼓。”
皇上一惊,问:“城中儿郎俱已出征,何处有人手擂鼓?”
如柏看向皇帝,她的双眸清澈而有神。
她望着皇帝,露出一个明媚而坚定的微笑。
楚明轩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如柏,这样的生死关头,他的唇角亦微微地扬了起来。
父皇——这样的人,你还满意吧?
深夜,京城,浩清宫。
苍老的太监颤抖着手指打开已经生了锈的铁索,微微欠身:“姑娘请……”
身着天水青长裙的女孩拾阶而上,站在一面巨大的鼓前,她伸出手,拂去鼓面的灰尘。
金光灿烂的鼓面露了出来。
这是楚家先祖打江山时的旧物了,那时人们还没有想出更有效的通信方式,便是借助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鼓来传信——这种鼓被敲击时声音不算特别大,但是由于鼓腔内的特殊构造,导致发声方式与寻常的鼓不同,能够传得极远。
如柏挽起袖子,拎起了鼓槌。
与她一起拎起鼓槌的,是京城里每一家的小姐。
宫中的小内监挨家挨户地将鎏金鼓送过去,小姐们沉默而严肃地接过来,在小内监的帮助下架好。
这一夜,林家小姐放下了笔墨纸砚,孟家小姐放下了古琴乐谱,程家小姐放下了绣品针线。
覆巢之下,父兄出征,由她们敲响鎏金鼓。
而率领着她们的,是站在皇城中央的沈氏之女——沈如柏。
锦衣卫在皇城外围飞快地移动着,他们都是绝世的大内高手,关键时刻便会化为顶级的斥候,只要远远发现韩王军队的踪迹,便极速地飞身用爪钩攀回城内,点燃城墙上的烽火。
而离烽火最近的女孩看到燃起的烽火,便敲响鎏金鼓。
下一个女孩听到鼓声,随即敲响自己的鼓,鼓声就这样一个一个传递下去,直到中心的如柏听到,她会按照四种不同的节奏击鼓,女孩们通过不同的节奏来判断下一个该是哪个方向的女孩接力。
如柏扬起手臂,带动着鼓槌重重地敲击在鼓面上。
城中千百个女孩跟着她一起。
在不间歇的鼓声中,韩王军队的位置被传到城中的每个位置。
不同城门的守城者蓄势待发。
楚翎风的队伍率先扑向离自己最近的南城门。
他看到的是列队整齐的一千锦衣卫,带领他们的,是刚从狱中出来不久的林家主将——林烨。
“一千人而已,冲!”楚翎风一挥手,一万人马倾巢出动。
十对一,楚翎风势在必得。
然而林烨无声地举起了手臂,一千锦衣卫在他手臂的指挥下无声地动了起来,竟然结成了一个楚翎风从未见过的阵型,随即他们每个人都突然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每个人都举着一块一人高的木排,拎着一把枪身极长、尖头极为锐利的长枪。
他们并不留给楚翎风包抄他们的机会——每个人都贴墙而立,缓缓游走,但只要有反贼靠近,就会迅速有邻近的几个木排同时架起来。与此同时,尖锐的长刺从木排下方斜刺而出,直接掀翻战马。
“不必惧怕!我们人数占尽优势!他们只是负隅顽抗!”楚翎风冲士兵们喊话。然而,下一秒,一道黑影从斜刺里杀出。
一道寒气四溢的刀光以极其绚烂的姿态照亮了无边的雨夜,刀的主人黑发高束黑衣飘扬,一对浓眉之下,灿若寒星的双眸里带着森冷的笑意,仿若一尊年轻的杀神。
当世武榜第一人,京城四大公子中的“刀”。
孟学然,终于在今夜毫无保留地祭出了自己的刀。
他所到之处,没有人呼喊,没有人嚎叫,因为那柄刀太快了,几乎快到割裂时光的地步。人们只见那道寒光在眼前急速地一闪,下一秒,就有人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而直到孟学然已经拿刀攻向下一个人的时候,先前倒下的那人伤口的血才终于喷出来。
楚翎风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孟学然并不恋战,他只是直接砍翻挡自己路的士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楚翎风。
楚翎风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漆黑的身影越来越近,士兵们试图挡住他,然而任何努力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都成了徒劳。楚翎风也曾经和别的风雅公子一同笑过孟学然除了打架也没什么别的本事——然而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那是多么可怖的战力。
传说中在万人丛中取首领首级易如反掌——这是神话,然而在看到孟学然的这一刻起,楚翎风知道这恐怖的神话终于成了现实。
“退……退!”
眼看孟学然越逼越近,楚翎风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他大喊一声,带着士兵们急速奔向下一个城门。
孟学然并不追赶,他收刀而立,站在城门边,然而一股无形的杀气四溢出来,使得无数士兵莫名地感到极为恐惧,他们占尽了人数的优势。然而一群绵羊在猛虎的威慑下早已崩溃了心理防线,他们在漆黑的雨夜里四处溃逃着,很多人没有去跟随楚翎风的步伐。
南城门的损失是惨重的,一个林家家主的木盾阵,一个孟家不世出的武痴孟四公子孟学然,已经让很多原本就不够坚定的叛军失去了信心。在东城门集结完毕时,楚翎风草草地清点了一下人数——他们居然已经少了两千多人。
还没等他一口气缓过来,就听到东城门的上方,突然传来了阵阵的歌声。
“君子执玉箫,浪客剑无鞘。”
他抬头望去,有白衣的公子举酒立于城墙之上,他袍袖纷飞,且歌且舞,说不尽的写意风流,仿若谪仙。
柳七复扬起头,把杯中的酒倾入喉咙,他大笑且歌:
“问古今兴亡事,几人耀青史?几人芳名留?
阴谋阳谋明枪暗斗,终不过一江浊浪向东流!”
他的身姿神态是出尘,是轻慢,是浑不在意的嘲笑,楚翎风只觉得一股怒火无声无息地从心底窜起,他大吼一声:“攻城!”
柳七复的神色微微一变。
“执迷不悟者,劝不动啊。”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那么好的字。”
下一秒,他猛地站起,乌云在这一刻恰巧散开,露出的明月光辉照亮了柳七复飘扬的白袖,他放声歌道:“看我杯酒倾天下,一曲清歌赠英雄,来年青冢间,故人祭白发。”
他将酒杯猛地掷了下去,清脆的碎裂声在夜色中响起。随着这一声响动,数十根一端被固定在城墙上的蛛丝猛地被拉长了,被系在蛛丝上的舞姬们跃下城墙,一个个裙裾飘扬,仿若天女从天而降落入凡间。
为首的女子丹凤眼秋波横生,朱唇含笑,人还未落至地面,袖中飞剑已经抛出。
杏花阁舞魁——华倾城,名曰倾城,今日一舞,为的却是守城。
女孩们纷纷落至地面,她们一个个轻纱覆面掩住口鼻,裙袍翻飞间,便有无数的药粉倾泻而出,吸入药粉的叛军顿时便头晕腿软,顷刻间倒了一大片。
“柳七复……你在民间究竟拥有什么势力……”楚翎风咬牙切齿地问道,“楚明轩竟然容得下你?”
“不管是什么势力,本心总是为民谋利,太子殿下怎会不容?”柳七复一笑,仙气飘渺。
他径直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雪白的身影直坠而下,蛛丝在空中被拉得笔直,他大声唱道:“何人与我舞南月?”
舞姬们纷纷笼袖,她们飞快地围成一个圆圈,而圆圈的中心正是柳七复即将下落到的位置。
“何人共我倚东风?”
柳七复落至地面,几乎是同一瞬,他袖中激射而出的蛛丝直接攀上了每个舞姬的腰,阵型在瞬间集结完毕。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一瞬间,女孩们和柳七复一起动了,她们一起并成一列长队,直接从敌军的缝隙中插入。
也不知道是舞姬们牵扯着柳七复,还是柳七复驱动着舞姬们,他们整个阵型如同一个行动莫测的鬼魅,眨眼之间便没入了敌阵。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他们的目标只有楚翎风。
蛛丝被猛地收回,阵型顷刻扩大,舞姬们轻灵地在敌阵中起舞,每个舞到之处都有人无声无息地倒下,柳七复站在敌阵中央,他似乎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然而任何试图靠近他的人都在距离他还有三五步的地方倒下了。
人群如浪,而他是在浪中岿然不动纵情高歌的无双公子。
“撤!”楚翎风终于沙哑着嗓子喊道。
然而这一次,还没有等他们到达北城门,一股从未见过的人流便截住了他们。
为首的女孩长发高束,英姿飒爽,正是宋羡鱼。
“逆贼楚翎风!”宋羡鱼挥剑而出,高声喊道,“临渊堂并一众江湖义士,特来向你讨还公道!”
而在临渊堂与诸多江湖人马的背后,六皇子带领诸家王府的亲兵蓄势待发。
“这个城门的留守人数是最多的……”楚翎风在心下暗暗盘算。
用尽了。
所有楚明轩能用的人,他都用尽了。
那么西城门……他再没有可用之兵了!
“所有人回撤!集结去西城门!”楚翎风厉声道,一夜的宿战,他的嗓子已经沙哑了。
他预想得没错,计算得也完全正确。
西城门城门关闭,只有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
东宫太子楚明轩。
楚翎风率领叛军冲了上去,在距离楚明轩还有数十丈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两个曾经的堂兄弟遥遥对视着。
“翎风。”楚明轩低声道,“我看你的眼神……你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吧?”
“是啊。”楚翎风仰头望向天空。
“从小我就想……我哪一点比你差呢?”
楚翎风缓缓说道:“是文,还是武?是做文章还是练骑射?如果都不是,那么凭什么太子之位是你的呢?就凭你父亲当年抢了我父亲的皇位么?”
“束手就擒吧……看在兄弟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楚翎风低声说道,“我计算过了,你绝对没有可以调配的兵力了。”
楚明轩静静地看着他,良久,他上前了一步。
“你说得对……我楚明轩非嫡非长,凭什么是我做太子?”
他低声说道:“因为我得民心。”
下一秒,城门洞开,最后的战力倾巢而出。
楚翎风不敢置信地望过去,在他看清了那战力是什么之后,他愣住了。
京城中所有的青壮百姓。
时间紧迫,来不及给他们每个人配发官府的武器,因此他们有人手持猎弓,有人手持柴刀,甚至有人拿着锄头。
然而每个人都那样坚定地站在楚明轩身后。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嗓子:“拥护太子,讨伐叛贼,誓守京城!”
每个人都跟着他喊了起来:“拥护太子,讨伐叛贼,誓守京城!”
京城上千户百姓中的青壮年男子们,所有在战场尚有一战之力的男人们都来了。
他们站在楚明轩的身后,传达的是来自百姓的态度——
他们认可楚明轩,认可他是正统,认可他是未来的皇上,认可他是能担负起这社稷、能带领他们过上幸福日子的君主。
楚翎风可以和兵斗和将斗,他杀得尽所有挡路的世家官员……但是他能和百姓斗吗?他杀得尽这江山万里中的所有百姓吗?
他苦笑了一下,扬起头望着天空,依稀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极速坠落,猩红色,是带着血水的眼泪。
这个曾经温文儒雅的公子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吼,他头一个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杀向了敌阵。
楚翎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倒下的。
四处都是流矢,敌方的,己方的,箭头是不长眼的,它们此处伤人,夺命无情。
不知道是来源于哪一个无名小卒的流矢就这样飞来,准确地扎进了他的胸口。
那一刻楚翎风甚至没有感觉到痛。
他只是觉得胸口破了一个洞,所有的东西都从那个洞里倾泻而出,他的血,他的灵魂,他的不甘,他的抱负。
真冷啊,所有有热度的东西都那样飞快地流逝而出。
楚翎风微微地蜷缩起来。
一只带着温度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楚翎风微微睁开眼睛,他面前是一张熟悉的面孔,然而他似乎已经不认得那人是谁了。
所有的记忆和爱恨都随着血一起从他的胸口流走,楚翎风觉得随着这些东西的流逝,自己似乎变小了,时光在飞快地倒退,他重新变成了多年前第一次去宫里玩的小男孩。
韩王对他很严厉,所以导致他生怕在宫里犯下什么不该犯的愚蠢错误,然而小男孩好动的本性仍然难以被后天那点尚且微薄的意志力压制住。眼见没有大人注意到自己,楚翎风迅速地在红砖上掰了一小块下来,在石阶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突然,一个清冷的少年音在他背后响起:“你在写什么?”
楚翎风吓了一大跳,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他飞快地扔掉了那一小块红砖,手足无措地坐在原地扬起头,看着那个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的眉目硬挺的少年。
坏了。他想。在人家家里写写画画,人家告诉爹,爹又要骂我了。
“你写得很好看。”那少年弯下身来看了看,突然对他露出一个微笑,“你叫什么?”
“翎风……楚翎风。”
“哦。”那少年笑起来,“那你是我四叔的儿子了。”
他握着楚翎风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我叫楚明轩,我是……”
同样的一只手,隔着漫长的时光握着他的手腕,依稀还是当年的温度。
楚翎风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了,那是他的……
“三哥。”
隆安二十四年秋,叛军首领楚翎风死于流矢,围困京城的叛军群龙无首,随即四分五裂。
地方的反叛势力被迅速清算,一场隆安年间最大的阴谋叛乱得以平息。
以林烨、沈承松为首的受冤之臣被平反昭雪。
以孟学然、柳七复为首的有功之人得到赏赐褒奖。
隆安二十四年十一月,皇上下旨,赐沈氏之女沈如柏给东宫太子楚明轩,为太子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