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找到住持,已是天黑,大家聚在大殿里,师父先收回镇魂石,方便晚上寻找阴魂。
“张天师,解我寺忧难,净我禅林,功德无量!”住持感谢道。
“让住持失望了,我们还没有找到木鱼声出处。只是暂时用镇魂石遮蔽了声音,还需要再寻找。”师父说道。
“天师不急,大堂木鱼之声由来已久,出家人四大皆空,无惧无忧,只是有毁我佛清誉,还希望天师能够根除妖邪。”住持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努力挽留天师一行。
“所谓阴魂,多为人生前冤怨执念所生,种因得果,寺院之前有什么非凡之事嘛?”师父问道。
“伽蓝寺是一小寺院,历来清净无争。得世人善念维持,虽香火延绵,但谈不上鼎盛,更没有高僧大德坐镇道场。一直以来都清淡平静,这夜半木鱼声,老衲实不知此果何因。”住持有些为难。
“住持,你好好想想,你们寺院难道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不寻常的僧人?”庄仁问道。
“平江不比北方,已经太平多年,我们寺院也没什么大波劫。要是有波劫,那也是百年之前了。这冤怨还能流绵百年?”住持不解。
“自然有,冉哥就快百年了!”长生说道。
“不过释空大师已成肉身舍利了,断无可能!”住持说道。
“哪有不可能的,槐花妹妹!”庄仁嘱咐槐花妹妹。
槐花妹妹出来,一阵风把长明灯吹得摇曳不止。
“这是一棵树幻化的魂灵,当然你们看不见。”庄仁说道。
“在哪里?在哪里?”吴天想看看阴魂是什么样的,很是好奇。
师父给吴天和住持眼睛抹上昆仑寒冰水,看见了槐花妹妹,吴天很是兴奋。
“阴魂怎么没脸?”吴天说道。
“阿弥陀佛,众生有灵,今日老衲方才得知,惭愧惭愧!”住持单手立掌。
“槐花妹妹是树怎么会有脸。”长生说道。
“这怎么又有了?”脸变成了梅子的了,吴天有点被惊吓到。
“槐花乃诸魂汇聚而成!”师父解释道。
“老衲羞愧,生不能渡人,死不能安魂!阿弥陀佛。”住持说道。
“住持,安魂这不是你的天职。你赶紧说说你们肉身舍利的事吧!”庄仁着急。
“诸位师傅随我过来。”住持引大伙来到一座金身菩萨面前。“此乃伽蓝寺释空大师的肉身舍利。”
还好大家都不是凡人,还不至于受惊吓。只有槐花妹妹有点畏惧,躲进了净灵瓶。
“这真的是肉身?我说怎么比其他菩萨小那么多,还摆这么好的位置!”庄仁说道。
大家静静地看着这尊肉身舍利,外面镀上一层金箔,形容枯槁,面容平静中又带着一丝晦涩。忽明忽暗的灯光中,仿佛一个活人,欲言又止。
“释空大师是我们伽蓝寺开坛以来,唯一的肉身舍利,是伽蓝寺百年前的高僧大德,现在不少信众前来,仍是信慕释空大师。”住持说道。
众人先给肉身舍利行礼,然后盯着释空大师的肉身,仔细端详。
木鱼声响起,即使安魂师在眼前,仍然自顾响起。
“应该就是他了,我们来了,一点畏惧都没有,就是他了。”庄仁说道。
“难怪没有一丝怨气,只是高僧大德的释空大师怎么还会魂留人间呢?”长生不解。
“如果没有阴魂,我们怎么收?”韵雅问道。
“我们先要给金身开个口子,看看是不是藏在里头。”庄仁说道。
“阿弥托福,毁坏释空大师金身,这怕是有损我寺声誉啊!”住持说道。
“大师,让人知道你们寺院的高僧大德都魂留人间,人们还怎么相信你们寺庙的灵验,又怎么能相信你们能渡人于苦海呢?这样损失更大。”庄仁劝慰。
“阿弥陀佛!罪孽!罪孽!怎敢破释空大师的金身啊!”住持为难道。
“住持,释空大师生前有何未了尘缘嘛?”师父问道。
“说来话长,传闻释空大师出家之前,是前朝齐国京雒一位守城将军,名叫梁靖。他缘遇一位姑娘,彼此爱慕,私定终生。边境战事吃紧,梁将军被派往边疆。梁将军和姑娘约定等战胜归来之后再结连理。可是战事每况日下,京雒被攻陷,梁将军也一路败退到南方。梁将军极力鼓动北伐,而南方的朝廷却无意北伐,反倒打压有北伐意愿的将士。梁将军北伐无望,一时心灰意冷,就在伽蓝寺出家了,法号释空。”住持说道。
“战乱害了多少痴情儿女。”庄仁感叹道。
“尽管梁将军出家了,可北方的姑娘,一直守着约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苦等郎君归来。京雒荒废了,依然等着,可终其一生都没等到郎君归来。之后,南方朝廷北伐到京雒,可京雒早就荒废了。梁将军也跑回京雒,一个吹笛的牧童告诉他,有个姑娘一直在城头等他的郎君。老者也说,有一个姑娘每天都在城头等人,直到离去。梁将军也就是释空大师,悲愤交加,回到伽蓝寺,每日诵经,敲木鱼不已。坐缸升天后第四年,众人发现释空大师已化为肉身舍利,于是被帖以金箔,保存至今。”住持接着讲述。
大家心情沉重,沉默无语,只有木鱼声依然不停地敲着,还有梅子和古琴的哭声,离乱之苦她们切身体会。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听到。
“释空大师坐化成肉身舍利之后,一直相安无事。有了这尊肉身舍利之后,寺院香火旺盛不少。但是不久之前,不知道谁传的,说有女冤魂出现在荒废的京雒城头,说是在等人,大殿的木鱼声这便从此响起。可能释空大师生前缘仍未尽。”住持讲述完。
众人心情沉重,一时沉寂。
“释空大师一定是放不下那姑娘,都多少年了,所以才需要每日木鱼青灯,来平复自己的思绪。师父,我们能让他们见一面嘛?”长生泪眼婆娑。
“问题是现在释空大师的的阴魂我们都找不到。”庄仁说道。
“住持,要不就让我们开一个小孔看看!”吴天很兴奋,很好奇。
“万一不是释空大师呢?那老衲可就毁了伽蓝寺唯一的肉身舍利,罪过。”住持有担忧。
“作为出家人,口口生生说四大皆空,如此在意自己的声誉,这不是欺世盗名嘛?”庄仁脾气来了。
“师父说的是,佛前渡人不渡己,老衲惭愧。开吧!阿弥陀佛!”住持双手合掌,向释空大师半鞠躬。
众人一一给释空大师鞠躬。
“释空大师啊,你渡众人,我们渡你,打扰了!”庄仁双手合十鞠躬道。
说完庄仁要动手,吴天也跃跃欲试,他是真兴奋,以前只是听说,现在终于可以看见真魂了。
“且慢,先让老衲为释空大师诵经祈福,诸位师傅再行事吧!”住持说道。
庄仁不高兴了,啰嗦,麻烦,吴天也是,扫兴。
“那住持,我们明晚再行事。”师父说道。
住持在释空大师金身前面,诵经打坐,并没有叫其他僧众,他还是担心引来不必要的忧扰。幽暗的大殿内,一个和尚为一座金身诵经祈福,金身自己敲着木鱼。有魂的菩萨,人们心生畏惧,无魂的雕像,反倒安之若素,拜祭如缕。人要的不是菩萨的真假,要的只是祭拜和祈求本身而已,祭拜和祈求自己内心的菩萨,祈求自己想要的回报,拜佛而不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