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简是在安慰我，而且他心里，可能确实是这么想的。
杨青是自杀的，就跟我没关系。
但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就如同当初，看着沈佳音在我面前跳楼一样，她同样是自己选择的死亡，可如果没有我……
我摇了摇头，不敢去想当初的恐惧。
我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回过神的时候，沈暮云都到派出所来了。
他微微皱眉，朝我伸出手来，几乎是将我半搂在怀里，拉了出去。
上了车，我这才身子软软的，倒在车上，问沈暮云：“你怎么来了？”
“你的助理给我打了电话，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不走了？”
“没……”
“还打算在人法医室门口，陪着杨青过一夜？”
“我……”
“我已经通知秦萱和杨青的其他家属了，他们会去认领尸体，同时，也会让申城最著名的法医解剖杨青的尸体，查明他的死因是否属实。”
我没说一句话，都只开了口，就被沈暮云打断，他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一样。
到最后，我直接闭嘴，听他说了。
他说完，才伸手理了理我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卿卿，不要自责。”
“我怎么能不自责？你说，如果我没去找他质问，我们没有逼他这么紧，他是不是就不会选择这条路了？”
“可你有没有想过，十年前，他是怎么选择的？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想过会有今天。他承担不了后果，一走了之，让我们失去线索和真相，也让他的妻女从今往后都沉浸在痛苦里，无论从哪一方面，作为一个男人，我都看不起他。”
我没说话，心里其实稍稍有一点认同他的答案的。
即使他承认了，我都表态不会追责。
就算追责，现在是法治社会，再不济，也就是赔钱坐牢，他却直接选择了放弃生命。
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为自己的妻女考虑过。
他想过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会难过吗？
我不知道。
但我只知道，我一回想起那天，沈暮云和我一起滚落山崖的场景，就恨不得摔下去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
我宁愿出事的人是我，死去的人是我，也不会希望是我爱的那个人。
从这一点来说，他的做法对秦萱，和他的女儿，都太不公平了。
沈暮云安抚道：“卿卿，别想那么多，我没有同意他的离职申请，无论如何，他都是新锐集团的员工，我会负责他的后事，以及他家属的赡养问题。”
我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只怕……
事情并不会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
在确认杨青死亡的第二天，秦萱和杨青的家人，就在新锐集团楼下拉了横幅，说要新锐集团杀人偿命。
现在不比过去，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全国都能知道。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的全是新锐集团的新闻了。
我立刻坐不住，拿着手机就准备冲下楼去。
刚出办公室，就看见前台站在门外，一脸踌躇的样子。
我皱了皱眉，“有事吗？”
“赵总，沈总交代过，让您今天……”
“让我不要去新锐集团，是吗？”
前台有些为难的点头。
“让开。”
她没动，只是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哀求，“赵总，您现在去新锐集团，也只是于事无补，何况沈总那边的公关，会处理好的。”
“他能处理好，是他的事情，但我作为他的妻子，作为新锐集团的总裁夫人，现在这个时刻，绝不是躲在这里！”
我直接绕开前台，下了楼。
我去到新锐集团附近的时候，外面堵车异常严重，我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快步跑过去。
我穿着小高跟，跑过去的时候，两条腿都快断了。
好不容易挤过围观的人群，进到里面的时候，正看见秦萱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色裙子，别着白色胸花，面无表情的站在人群中央。
旁边一群乌泱泱的人头，都是杨青的家属，和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
但秦萱一直没开口，反而是那些家属，跟记者添油加醋的描述着什么，好像他们亲眼看到了一样。
我皱了皱眉，正要出去，想偷偷去找沈暮云，却被一个记者眼尖的认出来：“沈夫人！”
“是沈夫人！”
“沈夫人，新锐集团如今尚未表态，您作为新锐集团的总裁夫人，对于杨青的死，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杨青的妻女都在这里，杨青的妻子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孩子以后的教育也是一笔庞大的支出，沈夫人，新锐集团会承担这部分的经济责任吗？”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团记者围住。
心里一瞬间慌了神。
我刚要稳住心神，就看见那个一直被秦萱搂在怀里的女孩子抬起了头，看着我。
我怔了一秒。
下一秒，她直接甩开秦萱的手，猛地朝我冲了过来。
记者虽然把我团团围住，但到底有空隙，何况她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
她直接就冲了进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
我都来不及反应，而且身前身后全是人，无处可躲。
冰冷尖锐的刀子刺入小腹的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
我死了，沈暮云怎么办？
我恍惚的感觉到，小腹又是一阵猛烈的抽痛，那小姑娘抽出了水果刀，还想再刺一刀。
已经被回过神的记者夺了刀，扔在地上。
我也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过多，跌坐在地上，伤口血流如注。
我眯起眸子，看向一侧的秦萱。
她仍然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像现在的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一样。
如果……
如果这样，能够让她泄愤，能够不再找新锐集团的麻烦，能够让沈暮云置身事外，也好。
本来，就是我坚持要调查十年前赵家和沈家的合作，才引出这一系列的事情，才让杨青自杀。
这一刀，还了他一条命。
我能活下来，就算我命大，如果死了，我也不怨恨他，只希望他的家属，他泉下有知，不要再去找沈暮云的麻烦了。
我闭上眼睛。
耳朵里，全是120急救车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感觉身体里血液流失的更快了。
恍惚间，我似乎还听到了沈暮云的声音。
听他一遍遍的在我耳边，呼唤我卿卿。
只是，这一次，不如以往梦里那样柔情，他声音异常急切，甚至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让我醒过来。
醒过来？
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正对上沈暮云憔悴的脸，还有那一瞬间，他迸发出惊喜的视线。
我费力地眨了眨眼，问道：“我还活着？”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
他立刻端了水杯，用勺子盛了浅浅的一勺水，喂我喝着。
他动作温柔，语气却不太好，“是，你还活着，是不是觉得自己命大？”
我自知理亏，也没和他争执，道：“对不起啊。”
如果这一次，我小心点，没去那边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接从侧门上楼，也许就避开秦萱她们了。
我再怎么也没想到，秦萱会利用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对我行凶。
杨青的女儿那么小，未必会知道那么多真相，就算知道了一些零碎的所谓的‘事实’，也不可能有机会随身藏着水果刀。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蛊惑、授意她这么做。
这个人，除了秦萱，我想不出第二个。
我垂下眸子，问沈暮云：“是秦萱吗？”
“不知道，也未必是她指使的，不过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我已经让沈一去调查了，你好好养伤，医生说，你伤有些深，现在天气还炎热，恐怕要受些罪了。”
他无奈低头，看着我小腹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