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
我有一瞬间的茫然。
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应该做什么。
好在孟律师上前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心,但到底松了口气,对我说:“孩子保住了,你也……无罪。”
我这才猛地想起来法院的事儿,一把抓住她的手,“沈暮云呢?”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你醒来第一个关心的人,还是他。”
骆家诚。
这个人,我曾以为他是我的救赎,可如今,我只觉得他是魔鬼。
我怨恨的盯着他:“我关心的人是他,有什么不对?对了,我没能如愿的进监狱坐牢三年,你是不是很失望,孟蔷薇是不是又去找你哭诉,让你用别的手段陷害我?”
他气急,恼怒的踹了一脚门,然后“咣当”一声,精准的将一样东西,隔空丢到我床尾的垃圾桶里。
我眯着眼睛,才看清,那是一束康乃馨。
我心里不由得嗤笑,“你陪孟蔷薇流产的时候,也送她康乃馨吗?”
“你……赵思君,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我吗?对,我和你订婚确实有目的,但我也没瞒着你,订婚前我甚至后悔过,找你摊牌,可你也一样同意了,还许诺给我一个家,后来你是怎么做的?你和孟蔷薇的关系我不管,我也管不着,你因为她失去一个孩子,就帮她陷害我,也算个男人吗?有本事,就让她亲自来算计我,也让我看看她有几斤几两!”
我怀孕后本来就几次遇到意外,差点流产,这一次,在法院直接‘血流成河’。
天知道我刚才听到孩子没事,有多庆幸。
但现在一激动,小腹又开始一阵阵儿的疼,跟着眼前也有点发晕。
孟律师一见我状态不好,立刻按了护士铃,走到垃圾桶边,顺手拎起那花束,直接摔在了骆家诚脸上。
“带着你的花滚,这里已经不是法院了,宣判结果都出来了,病床上的这个人,她孩子的父亲,因为你为了另一个女人的陷害而无辜入狱,你是怎么做到厚着脸皮进来的?”
“孟海棠!别以为你是她妹妹,我就……”
“谁妹妹?谁跟你这儿提姐姐妹妹的,不想收到我的律师函,就滚出去。”
说完,护士也到了,看着这情况,皱眉道:“病人现在需要休养,稍有不注意就可能有危险,你们要吵架就出去。”
“听见没,让你滚。”孟律师冷笑。
骆家诚到底没停过这样的重话,当即就转身,摔门而去。
护士看的目瞪口呆。
孟律师则道:“派个护士,不,再派个保安过来,二十四小时轮班守着病房,别随便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这也是你们沈总的意愿。”
护士连忙说道:“是,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让护士长安排。”
她说完,过来给我检查身体,确保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后,才说:“你身体虚的厉害,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才说:“胎儿已经五个月有余,我们是不建议引产的,但你的身体,确实不适合生下来。”
“你说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很难支撑到孕产期,就算真的到了预产期,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也是个未知数,而且,你还是特殊血型,这话是医生打算跟你说的,我提前告诉你一下。”
“不用。”我冷声道:“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护士叹气,“你还年轻……”
是。
我还年轻,也许我将来还可以再有自己的孩子,那么多人打胎几次,还能怀孕,我不过意外流产过,再加上科学引产一次,又算得上什么?
可我等得了,长思等不了。
我闭了闭眼,“让医生过来,无论如何,我都要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
这里是沈暮云的医院,我住在这里,仿佛就像是有了依靠一样。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彼此默契的喊我‘沈太太’。
言语之间,并无任何不尊。
就连沈暮云的助理阿大,也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边,这一切都让我觉得,仿佛我还没有失去沈暮云。
可我却知道……
我想再见他,难如登天。
或许是不忍心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孟律师叹了口气,问我:“你想见沈总吗?”
“可以吗?”
“家属是有权探望的,我帮你申请,不过,你要好好的,保证孩子也好好的。”她安抚的朝我笑了笑,“别太激动。”
“我知道,我会的!”
为了沈暮云,为了长思,我也会保护好我自己,保护好这个孩子。
我轻轻地垂下眸子,等待着孟律师给我回复。
第二天,孟律师就告诉我,我可以去探监。
探监。
这两个词用在沈暮云身上,怎么都不适合,再不济,我觉得,被探视的那个人也该是我。
而不是他。
想起当日法院种种,他一人替我包揽了所有罪过,说我是受他指使才去窃取商业机密。
而他的律师和孟海棠,则尽全力保住了我,加上我是个孕妇,沈暮云也承担了90%以上的罪名,骆家诚并没有继续再为难我,把我也搞进去。
我这时候倒真希望,他把我也弄进去算了。
这算什么?
兜兜转转,爱恨纠葛,我一度以为我恨死他了,恨他逼我走到绝路,恨他逼我不得不回到栾城,回到赵家。
可是他,愿意为了我坐牢!
而我后来选择相信的那个人呢?是为了别的女人,想要把自己的未婚妻,亲手送进监狱去。
仅仅是因为一时情动的怀孕流产和亏欠。
早知后悔,何必去做?
但这也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我眼瞎。
挑男人的眼光,一次比一次不行。
我探视沈暮云的那天,是个阴天,已经是初夏的天气了,却并不觉得温暖,反而还带着几分寒意。
我默默地走进栾城监狱,按照流程,签字,按手印。
半小时后,我终于在一个逼仄狭小的房间里,见到了沈暮云。
我站在门边,双腿却犹如灌了铅,怎么都走不进去,扶着门,远远地望着他。
不过才几日光景,我几乎要认不出他来。
他一向爱干净,人前人后,都整整齐齐,衣着妥帖,可此刻,一头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全是伤痕,嘴角也红红的,明显是挨过拳头。
我眼泪又停不下来了。
孟律师拍拍我的背,道:“你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好好的和他说说话吧,我在门外等你。”
说完,她轻轻地把我送进去,关上了房门。
我背靠在冰冷的房门上,有很多话想问出口,想问沈暮云,想问他,最想问的是,他还爱不爱我。
来的路上,我都想了这么多了。
可见到他,我才知道,那些话说不出口的,我低头落泪,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