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聪慧,自然一下就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脸色微微变化,但却没有发作起来。
我心底更加觉得嘲讽。
“好,既然你答应了,我会履行承诺,不追究赵承君的法律责任,但你也要回到申城。”
“可以。”
反正栾城我也待不下去。
但他继续提条件,“回到湖山半景,或者申城公馆,如果你想住在沈家也可以。”
“你别太过分了!”
他明知道,我对这三个地方有多么厌恶,就犹如我此刻对他的厌恶一样。
可他居然还这样要求我。
我觉得,我能答应回到申城,已经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了,他在刻意为难我。
“你都肯回到申城了,住在哪里,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何况,你刚才也说过,不会结束这段感情,更不会结束这段婚姻。”
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微微凑近我,脸颊几乎就靠在我的侧脸上。
说话间,呼吸喷洒在我耳畔。
我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为自己的敏,感,为这样的反应和感觉感到羞耻和不堪。
他低笑一声:“卿卿,你离不开我的,我也绝不会再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到底是我要离开你,还是你亲手把我推远,你心里比谁都要清楚,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当初如果不是你做的太过分,我会再次失去自己的孩子吗?”
“沈暮云!”我痛心的道:“那也是你的孩子!”
为什么?
为什么就不能像对长思那样,对我的孩子上心半分?仅仅是因为我是赵思君,而不是宋清清吗?
那这样看来,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把我强行留在身边的必要。
毕竟我这张脸,现在不仅和宋清清没有相似之处,就连正常人,看了都觉得恶心。
发脓,溃烂,我已经毁容了。
还失去了两个孩子。
本以为我爱情事业双丰收,还怀了宝宝,人生就圆满了,没想到到最后,我还是一无所有。
就连自己原本拥有的,都失去了。
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贪心。
他看着我的脸,几度沉默,最终却还只是说道:“你不是想见赵承君?我带你去。”
我没说话,却跟他一起出了新锐集团,上了车。
我们同坐在后排,开车的仍然是他往日的助理,见了我,和平常一样打了招呼,好像丝毫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这些事儿一样。
但我想,我和沈暮云之间的事儿,在申城早已闹得风风雨雨了吧。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看热闹的人,而看上流社会有钱人笑话的人,就更多了。
我不怕这些,也不畏惧这些流言蜚语,以往做微商、直播的时候,才和沈暮云在一起的时候,哪些黑料不比这些更劲爆?
我什么时候在乎了!
为了他……
我什么都不要了。
可他却是这样回报我的。
感情上的事,我不敢奢求平等,却也不是这样以怨报德的,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只有交易,再无感情。
车上一路安静,到了看守所,沈暮云亲自签了免责书,我又签了保释申请,这才看到赵承君被工作人员带出来。
仅仅是一两天的功夫,比起以前的低沉阴郁,他整个人都显得邋遢颓废了不少,一头微长的黑发凌乱,也长了浅浅的胡茬,两只眼睛下面全是浓重的黑眼圈。
比我以前失眠变成熊猫眼时还要严重。
我上前去,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颓废的神色,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说什么。
要不……先叫声哥?
我正纠结着,那边,沈暮云已经开口,道:“既然他已经被无罪释放,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家了?”
他语气着重家中了‘回家’两个字。
赵承君的神色一暗,“思君。”
他第一次喊了我的名字。
以往见到我,也总是和盛莺赵纤纤那样叫我大小姐,有时就叫我小姐。
这两人似乎对这个称呼格外执拗,我怎么说,都没改口过。
哪怕我心里其实知道,赵纤纤是不待见我的,就连那位叫做盛莺的姨母,应当也不乐意看到我回到赵家。
可为了那些权势利益,为了七月本草的配方,为了能让赵家再次回到化妆品行业的巅峰,他们还是想要找回我。
可我不明白。
如果是为了七月本草的配方,我那位已经‘死’了十几年的母亲赵曼清,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从她那里言传身教学来的!
想到这一点,脑海里忽然飞快的闪过一抹灵光,但那灵感来得快,消失的也快,我什么都没抓住。
只直觉的有哪里不对。
可是……
到底是哪里?
我想不起来,这时候也没时间想,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我连忙伸手拉住赵承君,“赵纤纤应该还没走,我让她送你回栾城。”
他微微皱眉。
他平日里没什么表情,总是敛眉收目,垂着眸子,因此,他一皱眉,我就感觉出他的不情愿了。
我大概也知道是为什么,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值得的,为了某些人,某些事,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不值得的。”
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我说的。
但很显然,沈暮云误解了我的意思,当即便沉下脸,“现在还在看守所,他还没踏出看守所的大门,保释申请的材料还没有递交到领导手里。卿卿,你是希望他真的为此判刑吗?”
“沈暮云!”我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抬起眸子,双目沉沉的注视着我。
目光里,丝毫不肯妥协。
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后退半步,算是和赵承君保持了几分距离,对赵承君道:“你走吧,别辜负了我付出的这一切。”
说完,不等赵承君回答,我便拿出手机,给赵纤纤打了个电话。
她接了电话,果然还在申城,问我什么事。
“帮我个忙。”我瞥了一眼脸色不渝的沈暮云,仍然咬牙将话说出口,道:“帮我把赵承君送回到赵家。”
隔着电话,赵纤纤似乎笑了几声,“你以为现在回到赵家,有他的好日子吗?要么你就留下他,要么他就永远别再回赵家,还有你也是。这是我最后对你的忠告了。我正在开车,一会儿就出申城地界了,认识你,也不知道是该说高兴,还是该说不高兴。总之,我希望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为赵家继承人的位置奋斗,我们各不相干。”
她拒绝了送赵承君回栾城,我还有些不高兴,可我也知道,她本来就没义务做这些事。
何况,她肯帮我逃离赵家,已经帮了我大忙。
否则,别说把赵承君从看守所里救出来,估计连我自己,都没法竖着走出赵家来。
可这一切,沈暮云不会知道。
他也不会想知道。
他在乎的,只有我这一张脸,这顺从的与宋清清有几分相似的性格,仅此而已。
如今这两样,我都没了。
我没顾忌赵承君在这里,收起手机,回到沈暮云身边,看着他,心中实在不解,“你想要的,我都没有了,你的Linda小姐也回来了,你还要维持着这一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呢?”
毕竟曾经相爱一场,毕竟这是我如今也还深爱着、无法放下的人,我不想再多半分不美好的回忆了。
“意义?你第一次去五洲大酒店找我的时候,想过那代表着什么意义吗?如今,你倒是来质问我,有什么意义了!”
我呼吸一窒。
我当然知道,我去五洲大酒店找他是为了什么。
其实那晚,如果不是那场天降的暴雨导致我完美错过了沈暮云,如果不是刚巧被几个小混混欺负,如果不是他见到我这张脸,对宋清清尚且有几分怜惜。
我想,我那时就已经失身了。
我也做好了这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