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我见到了两大奇观,罗斯福总统和尼亚加拉瀑布。”
那真是一对绝配:一样的大气磅礴,激流奔腾,精神抖擞,热情飞溅,不知疲倦,而且都履行着各自的职责,这就是两大奇观的相似之处。
莫利是阿克顿图书馆最好的主人,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格莱斯顿先生告诉了我阿克顿勋爵的境况,在他的建议下,我同意买下阿克顿图书馆,并答应为阿克顿勋爵保留这个图书馆,让他在有生之年继续使用。不幸的是,他享用这座图书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几年——这样,图书馆又回到了我的手中。我坚信莫利会妥善地使用这座图书馆,并且最终会把它交给一个合适的慈善机构。我准备去告诉他我有这样一座图书馆的时候,他打断了我,说道:“很好,我必须告诉你,从你买下这个图书馆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格莱斯顿先生没有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他是多么高兴啊!克顿勋爵有生之年能够一直拥有它。”
我原以为格莱斯顿先生和我亲密无间,永远也不会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情,但莫利先生的这番话使我非常惊讶。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格莱斯顿和莫利关系非同一般——唯有此人能与他分享所有的快乐。然而在神学方面,他俩有很大分歧,阿克顿和格莱斯顿的观点倒是比较相近。
在我为苏格兰的大学捐设基金后的第二年,莫利作为大使陪同英王陛下去巴莫拉尔宫,他给我发来电报说,必须在我们起程回国前来看我。我们见面了,他告诉我,我为苏格兰大学以及英国其他地方所作的捐助,给英王陛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想知道是否能在他的权力范围之内为我做点什么事,以示对我的奖赏。
我问:“你怎么说的?”
莫利回答说:“我想什么也不用做。”
我说:“你说的完全正确,除非英王陛下愿意写一封短信给我,表达他对我所做之事的赞赏,这将会让我感激不已,我会把这封信传给我的后代,让他们都为此而骄傲。”
英王陛下果真这么做了。这封亲笔信我已经在本书的其他地方提到过。
事实证明,斯基伯是最适合莫利疗养的度假胜地,这的确是件幸事。每年夏天,莫利先生都会在夫人的陪同下前来和我们共度一段时光。他和我一样喜欢乘船出游,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理疗。莫利一直保持着“老实正派”的本色。遇到任何紧急情况时,他都不慌不忙、沉着镇定。然而面对棘手的问题时,他有时也会瞻前顾后,缺乏大的勇气,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他会适时选择逃避。
张伯伦和莫利同为激进派的密友,我在英国经常会遇见他们。刚提出“地方自治”这个问题的时候,在英国引起的轰动更甚于美国。我受邀去一些城市发表公开演说,讲解我们联邦体制的优越性,夸赞我们是所有政府中最自由、最强有力的政府。应张伯伦先生的要求,我给他寄了一本安娜·L.道斯小姐的《我们如何管理》,后来与莫利、格莱斯顿以及其他人也经常谈起这个话题。
我不得不写信给莫利先生,告诉他我不赞同第一份《地方自治法案》。我遇见格莱斯顿先生时,他对此表示遗憾。我反对国会把爱尔兰的成员排除在外。我说,美国从来不会限制南方州县派遣代表去华盛顿。
“如果他们拒绝,你会怎么做?”他问。
“争取所有民众的支持——首先不要发生冲突。”我回答。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重复道:
“不要发生冲突。”他感到有些无奈,无话可说了,于是就换了个话题。
我将以行动来回答这个问题,我指出美国有许多立法机构,但只有一个国会。英国可以以美国为榜样,设立一个国会,并在爱尔兰、苏格兰、威尔士设立地方立法机关(而非国会)。这些地方会建设得像纽约和弗吉尼亚一样。但是英国没有最高法院,制定法律不仅要通过国家的立法机构,还要通过国会,才会有最终的判决权。英国可以让国会作为一个最高的国家权力机构,凌驾于爱尔兰之上。因此,爱尔兰当地立法机关的法案应该在下议院进行连续3个月的公示,对与国会冲突之处进行修改,如果他们不接受就继续修改到合适为止。除非制定了不合理的法律法规,否则那些条款就形同虚设。我提议,制定条款以震慑那些胆小的人,让他们别妄想脱离国会。
后来,我极力向莫利推荐这个方案,他告诉我已经向帕内尔提议过了,但遭到了拒绝。格莱斯顿先生到时可能会说:“很好,对于这个条款,不仅我认为没有必要,其他人的看法也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对英国有利的建议。这套方案现在对我们不适合,那是你们的做法。”
一天早上,在哈瓦顿,格莱斯顿夫人说:
“威廉告诉我,他和你进行了一次特别的谈话。”
的确是这样,他难得和一位真诚的共和主义者进行轻松的交谈,他不理解我为何无法想象不同的世袭等级。我感到奇怪的是人们故意放弃父母给起的名字和家族姓氏。尤其好笑的是,新贵族和老贵族打招呼时,老贵族竭力摆出一副轻视的样子,使得这些或许是花费了1万英镑买来贵族头衔的新人多少要给民主派捐款。
布莱恩先生和我们一起在伦敦时,我告诉格莱斯顿先生,布莱恩先生跟我说有一次见到他时的惊讶。那是在纪念无名英雄的游园会上,天气很冷,他却毕恭毕敬地摘下老年帽拿在手上。说到“政教统一”,也是我对未来的预测,我预感我们的民族会重新联合起来,因为大不列颠岛已经没有能力再进行扩张了。由于存在着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我相信英语国家实行政教分离是不可避免的。其他民族没有这种情况。其他任何一个说英语的国家鼓励所有的宗教,而不是支持某一个,不偏不倚。
格莱斯顿先生问:“你认为我们的国教还能存在多久?”
我的回答是,我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日期,在政教分离这个问题上,他比我更有经验。他点点头笑了。
我进一步说到,与那些地域广袤的国家相比,英国的人口肯定会相对减少。
他问:“你预测英国的未来人口会怎么样?”
我提到古希腊,还说到英国出现乔叟、莎士比亚、弥尔顿、彭斯、司各特、史蒂文森、培根、克伦威尔、华莱士、布鲁斯、休姆、瓦特、斯宾塞、达尔文,及其他一些做过巨大贡献的名人,这一切并非偶然。天才的诞生不是依靠于物质。许多年后,英国将不再是一个工业大国,不是因为她会衰退,而是许多其他国家在迅速发展,我认为英国可能会成为现代的希腊,成为民族精神的领袖。
他抓住这个词,重复地说道:“精神领袖,精神领袖,我喜欢,我喜欢。”
此前,我从来没有和一个人交谈得如此尽兴。后来,我再次去哈瓦顿拜访他。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1897年冬天,在戛纳兰德尔勋爵的家里,当时他病得非常厉害,但他魅力依旧,尤其是对我的弟媳露西非常殷勤。露西第一次见到他,就深深地迷上了他。当我们驱车从兰德尔勋爵家离开后,露西轻声嘀咕道:“一只生病的鹰!一只生病的鹰!”无法形容当时这位伟人苍白的倦容。他不但是一位杰出的人,还是一位真诚善良的人。他的确配得起“世界第一公民”这个头衔。
1881年,我在英国和下院议员塞缪尔·斯托里建立了业务关系,他是一位非常能干的激进分子,一位真正的共和主义者。我们买下了几家英国的报纸,开始进行激进主义的政治宣传活动。帕斯莫尔·爱德华兹及其他一些人也加入到我们的行列中,但是结果并不理想。我的这些英国朋友配合得并不好,最终我不得不决定放弃,幸运的是我没有遭受什么经济损失。
我写第三本书《胜利的民主主义》,是因为我意识到那些消息最灵通的外国人,甚至是英国人对美国的了解太少了,而且还有些曲解。那些受人尊崇的英国人当时居然不知道美国,真是令人惊讶。1882年,我第一次与格莱斯顿先生的交谈,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时我说,如今大多数说英语的民族是共和主义者,只有少数国家是保守的君主****制度。
他说:“为什么?怎么会那样?”
“噢,格莱斯顿先生,”我说,“美国说英语的人比英国及其殖民地所有说英语的人都要多,尽管说英语的殖民地人口有美国的两倍多。”
“噢,那么,你们的人口是多少?”
“6600万,而你们的人口还不及一半。”
“噢,是的,这太令人惊讶了!”
论及国家的财富问题,他也感到非常惊讶。他从1880年的统计报告中获悉,只有百年历史的美国居然可以买下整个大不列颠及爱尔兰,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帮英国还清所有的债务。但是最令他震惊的是我提到的自由贸易问题。我指出,美国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国家。(我记得后来霍尔丹法官犯了同样的错误,说英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国家,他还感谢我帮他纠正了错误。)我引用了马尔霍尔的一组数据:1880年,英国的产值是8.16亿英镑,美国的产值是11.26亿英镑。他听了以后只说了一句话:“真是不可思议!”
随后,我又提到其他一些令人惊讶的数据。他问:
“为什么没有人写过这个问题,以简单直接的形式把实际情况告诉世界?”
其实,当时我正在为《胜利的民主主义》一书搜集资料,我告诉他,我打算在这本书中实现他的期望,希望能有所帮助。
《环球旅行》和《美国的四驾马车在英国》没让我花太多的精力,但是从1882年开始我着手的《胜利的民主主义》一书的准备工作就完全不一样,没有那么轻松了。这需要我付出持久艰辛的努力。我必须对数据进行仔细核对和整理,不过随着研究的深入,这项工作越来越吸引我。那几个月,我似乎满脑子都是数据。我工作得非常投入,时间在不经意间就过去了。以至于我常常把傍晚当成中午。由于这项工作压力太大,那段时间我得了一生中的第二次重病,因为我还要兼顾生意上的一些事。在我确信自己能兼顾像搜集数据一样使我感兴趣的任何事情之前,我应该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