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发奎抹去满头的大汗,提溜起那个松松垮垮的挎包,又是一阵翻检,不断有玉简点亮熄灭,伴随着他沉重的喘气和焦灼的叹息声,好一阵子,他才长叹一声,终于放弃,狠狠的将挎包甩在身后,玉简碰撞,声音清脆,叮当作响,像悦耳的奏鸣曲。
他咬着嘴唇思忖片刻,干咳一声,“本来吧,找到了你,咱们就该撤了,不能再犯险,只不过,你被人卖了,惨死人世,我总要为你主持公道,不能就此算了。
首先呢,聘金要翻倍,拿他个二千两巨额赔偿。这老狐狸,被我拿到了把柄,是要讹诈他一把,不要白不要。
本来该给你家人赔偿,算作抚恤金,让他们日后的生活有个着落,可你是一介孤儿,无牵无挂。
我知道那个老族长对你不错,还有心将孙女许配给你,可没有正式婚配,也就没有名分,是做不得数的。
这样一来,这些钱就都是我的了。说实话,统统拿走,我于心不安呢。”
他眯着两只小眼,贼忒兮兮的笑了,坦言道:“其实是也没有于心不安啦,是害怕日后被长老会揪到了小辫子,找我麻烦。这样吧,我拿出三百两银子买药,帮你村子里那些生病的小孩诊治好,完成你的遗愿,也就行了。”
肖易一怔,心想刚才史家两人说得清楚,需要七百两尾款买药,怎么这个王发奎说只要三百两就能搞定。
他想要暗中贪墨,虽然有些过分,却也不能太过苛求。这种老油子,过手捋把油,常规操作,也不能跟他过于较真。
但若是连别人的救命药都克扣,那就太过分了吧,我可不能不管。
转念一想,便想通了其中的原委,该当是药商狡诈,惯于见人下菜,借机敲竹杠,见到乡下来的土包子便狮子大张口。
王发奎混迹其中,经验丰富,却不会被人坑了,能以最小的成本,拿回足量的解药。
一把阴沉沉的声音响起,道:“王兄光临寒舍,原来是打秋风来了,君子有通财之谊,花些钱交上王兄这个好朋友,我是万分乐意的,可你为何要伤我的儿子?”
正是史劲森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王发奎一怔,心道:“放你妈的屁,我亲眼看见,是你们家那个奸诈的老三使计,暗中打晕了老大,怎么污蔑到了我的头上。”
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原委,定然是老三害怕父亲指责,直接甩锅,诬陷另外有人暗中偷袭。
史劲森看到自己在这里,那就没有多想,直接大黑锅扣了上来。
这样想来,事情贯通,王发奎嘿的一笑,也不以为然。
他在江湖上行走,形形色色的人物接触得多了,被人误会无礼,都是些些小事,不足挂齿。
正要开口解释,忽然心中一动,隐然知道,事情很不对劲。
他做事圆滑,轻易不与人结怨,认识他的人,没有不知道这一点的。
史劲森跟他打过多次交道,双方是老关系了,对彼此的为人秉性,都是知根知底。
就说这位史家主,他在暗地里无恶不作,坏到脚底流脓,人尽皆知。
但那是在人后行事,又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才凶相毕露,吃人不吐骨头。
面对武林同道的时候,可就客气得很了,笑脸相迎,礼敬有加,从来不敢轻易得罪了谁。
更不要说面对更庞大的势力,更高明的强者,那是奉承巴结,各种贱兮兮的跪舔,不敢有一点疏忽。
他花重金买来肖易的神魂与灵修宗交易,就是明证。
这样一个老狐狸,怎么会凭着儿子的一面之词,也不搜查研究,见面之后,就向自己出声呵责,毫不掩饰杀气,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其中另有古怪。
后边两人走了进来,正是老大史茂松和老三史茂榆。
史茂榆肩膀扛着一具尸体,累得气喘吁吁。老大则身高体壮,左腋下也夹着一具尸体。
王发奎的声音变得尖细,“史家主,这是什么意思?”
王发奎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那两个儿子却各自拿出兵刃,站在他的面前。
老三回道:“什么意思?王先生是老江湖了,既然敢行凶犯案,取了两条人命,又暗中偷袭我大哥,打了我后背一掌重手,之后大摇大摆的来到小木屋中严阵以待。怎么,事到临头,又不敢承认了?是因为没想到我父亲会亲自过来,怕了吧?”
王发奎的心往下沉了下去。
若是单单说他暗中偷袭,伤人远遁,那还能说是误会,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开,即便史家内中有什么心思,只要不损害他的名誉利益,背上一点点黑锅,也未尝不可,只要他史家知趣,日后奉上足额赔偿。
可是,这牵涉到两条人命,还是史家的两个亲生儿子,那就不是小事了。
不管他们背后打的什么主意,总是起了杀心,要将自己一条老命留在这里。
王发奎苦着一张脸,像是被吓到了,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我杀了两个人,怎么会,史家主,搞错了吧……”
伸着左手,往前迈步,似是不知所措,要抓住史劲森的衣襟,好好解释。
史茂榆闪身让在一旁,容他走了过去,脸上发出狞笑,道:“没有搞错,怎么会搞错呢!”
上步,拔刀,挥劈,三个动作几乎在同时完成,速度快极。
岂料他快,王发奎更快,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侧身歪倒,往旁边滚去,回手一捞,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迎着刀锋冲上。
史茂榆这时候招数使出,收刀不住,他拿不准那是什么东西,扭腕错力,刷的一声,刀锋顺着那东西的边缘劈了过去。
定睛看去,原来却是一个人,傻乎乎的楞在那里,正是肖易。
王发奎是凝神期的低阶,武功不高,但专攻轻身功夫,脚力上佳,身轻如燕。
他利用肖易挡住一刀,滚向旁边。
老大史茂松铁棍一架,正迎头砸落,眼看着这一下落在他的身上,非要把他砸个稀巴烂,变成一块血糊糊的肉饼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