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生看着这口棺材问道:“老伯,这是?”
老头先在棺材头前上了三柱香,泣不成声的道:“大师,小老儿名叫古靖,在这徽州地面上也小有名气。可是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几年之前我带小儿逛庙会,遇到一个摸骨老道这一切都变了,都是我做的孽啊……”
徽州古家,从古靖这辈一直往上翻三代都是在徽州买卖药财的生意人,祖上兄弟姐妹也多有四个兄弟三个姐妹。姐妹嫁的都是徽州的富贵人家,有事没事也就回娘家帮衬着这几个兄弟们。到了古靖这会儿已经是占了徽州城内的半壁家财,有多少银子古靖数不过来,有多少地古靖几日都未必能走的上一圈。但是水满则溢月盈为亏,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古家银子是多了可人丁却不旺了,古家有钱没人花,古靖就成了四家兄弟中唯一的男丁。
古靖二十岁娶了徽州城大户人家徐家之女,成亲两年也不见生有一男半女。古靖和徐氏是见庙就烧香,遇佛道就布施。好不容易积德行善才生下一子取名古铭恩,古铭恩到了十三岁那年被古靖带上街头去看庙会,徽州城里都是些有钱的主。古靖他一个人就请了三个戏班子,杂耍的唱戏的变戏法的什么都有。那庙会比过年还要热闹,古靖和半大的小子就坐在人群里看热闹。
等到庙会散场后,这父子俩就准备上马车回家了,偏偏就在自家的马车前盘腿坐着一个瞎眼道人,白胡子白头发面上却是红光童颜连一道褶子都没有。古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给了车夫,自己和儿子就上了车。哪知道那瞎子竟然是不要银子,古靖探头出来问道:“道长是嫌银子少吗?”又从身上掏出了一锭银子下了车,亲自放在瞎眼道人的手上。
瞎眼道人不接银子反倒是抓住了古靖的手,古靖脸上顿起不悦之气。那瞎眼道人就边摸着古靖的手掌边把古靖从小到大来的家事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连古靖成婚后多年无后去过庙里求佛问道,布施了多少银子的事也都不差分毫的说了出来。
古靖大惊问道:“道长果然是神仙奇人啊?不知道老神仙找我有何事?”
瞎眼道人朗声大笑道:“哈哈哈,老夫并非为你来而是为了他。”道人手朝车上的古铭恩一指。
古靖连忙唤儿子过来,古铭恩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来到了瞎眼道人的面前。瞎眼道人让古铭恩摊开手,老道摸了手掌是半晌无语站起身来又摸了古铭恩的额骨……,古靖也是聪明人若是道人说自己儿子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命,立马就拉上儿子就回家,世上哪有这种好事,要是有瞎眼道人早自己去占了还会留给别人啊?
那瞎眼道人摸了半天沉声道:“令公子可绝非寻常人啊,此子身俱仙骨不过就是……”
古靖没想到瞎眼道人会说自己的儿子不是寻常人,身上有仙骨那是转世的神仙啊!忙问道:“大师,不过什么?”
瞎眼道人言重心长的叹道:“不过他的仙骨被蒙了尘,想要脱胎换骨就得看他参佛悟道的造化了。”
古靖心里那可和明镜似的,用怀里掏出了一张纹银一千两的银票。古往今来有钱的有权的那怕是九五之尊也想着有朝一日能成神成仙,自己的儿子是求神拜佛才珠胎暗结势必想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要能成了神仙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也沾光不少。古靖毕恭毕敬的把银票放在道人手上道:“还求大师为我儿指点迷冿,古某人定当是重金相酬。”
瞎眼道人哈哈大笑道:“万事只可直中取,谋事在人而成事却要看天意了。老道儿去也,善男好自为之吧。”瞎眼道人迈步就走,也不去接那古靖的银票。
古靖他可着急了,自己儿子日后能不能成仙得道全指望这瞎眼道人点化玄机了,道人一走以后自己上哪儿找他去啊。想到这里古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了老道的手把怀里剩下的银票可全都掏了出来硬塞到道人手里。古靖陪着笑道:“今日出来逛庙会身上也就带了这两三千两的银票,大师万勿推却敬请笑纳。”
瞎眼道人为难的说道:“并非是老道不肯指点禅机,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天机那对你家公子可大为不利啊!”古靖听瞎眼道人这么一说倒也不敢再造次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道人扬长而去……
且说那老道是瞎子那倒不假,可是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道人。在徽州的寺庙之中也就是个门子叫邹平,古靖和他夫人徐氏曾有到过他的庙里布施过。就因为古靖出手阔绰,随手布施几千两银子那跟玩似的。邹平他一个小小门子人卑位贱上不得台面,只能是在暗地里见过古靖。
邹平年纪不小可为人轻浮,就靠了三寸不烂之舌几年间下来也骗了好些钱财。后来被庙里的主持僧给扫地出门了,邹平这下可没了活路。与人赌钱使诈被人活活的废了一对招子,瞎了眼后邹平就更难活命了,往日里跟着一群花子靠乞讨为生。不料想是徽州要庙会了,那个古靖一人就请了三个戏班子。
邹平马上脑子里就有了主意,等戏班子进了徽州他就混在戏班子里说是与古靖相识,一来二去就和戏班里的混熟了。人家戏班子初来乍道的对邹平这个瞎子也挺客气,古靖来庙会就有戏班子的人来告诉邹平了。邹平就在戏班子里要了一身行头,摸着打听到了古靖的马车坐在那里等古靖上钩了。邹平有了这两三千两银子照理说也能丰衣足食的过日子了,却不料想日后那邹平还差点害得古家倾家荡产……
古靖让他儿子辞了私塾带着他访道成仙去了,家里的生意也不管了。他儿子古铭恩也知道成仙得道那是件好事,渐渐的就开始痴迷于此了。一晃就过了好些年,天底下名山古刹跑了无数,可是古铭恩成仙之事是毫无进展。无奈之下这对父子就回到了徽州,那古铭恩更是对自己成仙趋之若鹜了。每当有僧道人来化缘的他都会给予重金,要是有修行之人夸他有仙缘他必以千两银子厚赠。成天的在家看些《崂山术》,《麻衣图》,《淮南子》诸类杂书,古靖老俩口还觉得儿子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等到古铭恩十九岁那年,来了两个一瘦一胖的中年道士直接就找上门来说是能度古铭恩成仙。古靖看着这两道士也是半信半疑,便问道:“不知两位仙道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能度小儿成仙?”
瘦道士不屑道:“我们兄弟俩来自瀛州,我叫通天道人他叫彻地道人。你这凡夫俗子又怎么会知道我兄弟俩的神通广大,不露点手段谅你也难信服。”精瘦的通天道人大口一张从嘴里吐出了一股子烈焰,火光把古靖吓的不敢睁目。
胖道人彻地笑着道:“古施主受惊了,我给施主赔礼压惊了。”彻地一手摊开凭空的就多了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壶酒。另只手随手一抓就有了一只大海碗,用巴掌大的酒壶给海碗里倒起了酒。古靖看的真切小小的酒壶里源源不断倒出的酒浆马上就注满了大海碗,可是酒壶里酒就像取之不尽一般。胖道人将海碗递给古靖,古靖那敢接啊。胖道人大笑着一饮而尽了碗里的酒,又用那小壶给海碗倒满了酒,如此反复了三次让古靖看的是目瞪口呆。
两个道人对古靖笑着说道:“古善人这些不过是些微末小技,善人若是还有疑窦,我们兄弟还能行云布雨撒豆成兵。古善人可要看吗?”
古靖被两个道士给唬住了,连连说:“道长仙法高深,古某人佩服,却不知两位道长将如何度我儿成仙?”
通天道人撇着嘴道:“度人成仙那要得看仙缘,不如我们兄弟俩给你儿子炼一炉金丹。你儿子吃后就自然能成仙了,不过就是炼就金丹所需的天灵地宝不好找啊!”
古靖问道:“天灵地宝?只要是徽州地面上有的,我手下的四个药财铺里就有……”
彻地道人哈哈大笑道:“古善人那龙肝凤髓可有吗?”古靖睁大了眼睛茫然的不知如何回答,龙肝凤髓那又不是凡物自己又怎么会有……
两个道人就在古靖的宅子里安置了下来,也倒是像模像样的建起了炼丹房。可是花钱似流水一般,还不能问钱花在了哪里,两个道人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问古靖要银子。今天是要去昆仑山采露水,隔了几天又伸手要银子去瑶池找仙草,反正两个道士云山雾罩的让古靖迷迷糊糊就把银子给掏了。
纵使家财万贯也不够这样折腾的,古靖就想有朝一天炼成金丹儿子能成仙。当局者迷旁观者却清,在古靖的街坊之中却有一家姓齐的聪明人。
齐长水是被贬徽州的武将,高宗皇帝向金人屈膝称臣的时候齐长水还是个年轻的偏将,和几个有血性的将士一起联名上书血谏誓与金人血战到底。结果一纸贬令把齐长水贬为徽州庶民,齐长水投国无门整日间就借酒浇愁。后来娶了个媳妇生下一女唤齐瑛乳名香兰。齐家和古家是隔街相望的邻居,早些年齐家媳妇病故无钱下葬还是古靖拿出了五百两银子给办的后事……
齐长水看着古靖为了儿子成仙把好好的一个家败落的不成了样子,心里也是暗暗难过。其女香兰知道父亲是一直念古家的恩情。蹙眉笑道:“爹爹不必烦恼,要识破那两个道人仙行径也是易如反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