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家村,十七既可以纵横山林,也能够陪伴她身侧。偶尔在林中遇见打猎的村民,它还会帮忙追捕猎物。
于家村的村民对这只小狐狸特别有好感,果然神仙豢养出来的宠物也都聪明漂亮,还听得懂人话。一开始村民不知道,以为是遇上了话本上写的狐狸精,回村后大肆宣传了一番,后来才得知小狐狸是神仙带来的,这才打消了围捕狐狸精的念头。
占梧用竹条做了一张躺椅放在屋前,他做饭时,她就躺在躺椅上休息,在他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十七与她一同挤在躺椅之上,乖巧地趴在她身侧。夏昭华摸着它的头,疑惑地问,“你今日怎么没进林子去找你的朋友玩?”
十七的眼里充满浓浓的嫌弃,它们那么笨,才不是它的朋友,它不过是一时无聊逗逗它们玩而已。它舒服地享受她的抚摸,但心里很不安,它连在她身侧都感觉不到她体内它的血液跳动。它不敢拱在她怀里撒娇,它有预感她会不舒服。
占梧看了眼躺椅上的一人一狐,放心地转身生火炒菜。她没有味觉,所以他都把菜煮得很烂,在保证营养的前提下,尽量减少咀嚼的时间。
夏日的暑气被隔绝在荷塘之外,凉风习习异常舒服,连体内筋脉的胀痛之感也消散许多。失去视觉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听觉只是迟钝了些,但并未消失,只是体内的筋脉会偶尔出现胀痛。这反倒让她松了口气,如果她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那这种陪伴将会成为一种痛苦。
入夏以来,筋脉的胀痛越来越频繁,痛感也在不断加深。她一直以为她已经失去了痛感神经,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了,没想到筋脉的疼痛却不包含此列。她第一次感到疼痛时吃了一惊,忘了在他面前掩饰,最后只能以拙劣的借口搪塞过去。
她因为疼痛,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手上用力地紧握成拳。十七焦急地叫了一声,她想露出一点笑意来安抚它,不期然引发了更深的疼痛,鼻尖好像有液体流出,但她已疼得无法在意。
十七飞快地窜进厨房,咬着占梧的衣摆往外拖。
占梧起身的时候往窗外一看,只一眼便让他心神失守,她毫无知觉地躺在那里,鲜红的血把她月黄色的衣裳染成了刺目的红。
他直接从窗户跃出,颤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她。他屏住呼吸,用锦帕轻柔地擦拭她鼻尖的鲜血,声音因为害怕而抑制不住颤抖,“小玖……小玖……”
夏昭华听到他的声音,剧烈的疼痛也有了暂时舒缓,她出现了脱力的状态,松开了紧握的拳,扯出一丝极淡的笑,“阿湛,我好像流鼻血了。”
“嗯,”他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小玖,告诉我,你哪里疼?”
“不疼了,刚刚有点疼,现在好了。”
“我现在要抱你,疼了就告诉我,好不好?”
她主动伸出手,摸索着环住他的腰,“不疼了,你不要担心。”
占梧为她把血渍擦拭干净,重新换好了干净的衣物,小心翼翼地揽她入怀,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他想起之前她露出的异样,“那时候就开始疼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无比自责,他太过大意,他过于相信她失去痛感,可筋脉之痛来自于根源,并非肉体之痛。该死,他竟忽略了这么久。
她摇摇头,解释说,“只是今日疼得多些,以往只是隐隐有感觉,并不曾在意。”
“小玖,不要骗我,你不要再骗我。”
她的手摸上他的脸,摸到了一点湿润的痕迹,她内心慌乱起来,“阿湛,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知道我有多怕疼,但凡真的疼我怎能瞒得住你。”
“我知道你有多怕疼,我同样也知道你有多能忍。小玖,疼了就说出来,不要一个人扛着,你这样不是为我好,而是在折磨我。”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占梧曾经年少时练功太急,也曾出现过筋脉胀痛的情况,他可以体会到那种钻心的疼痛有多难熬。老天,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那天之后,十七再也没离开过她身边,她每两日都要承受这样的疼痛。她蜷缩在占梧怀里,低低地呜咽,鼻子和耳朵里流出的血液浸湿了两人的衣袍。
十七急得团团转,跑到厨房,爪子狠狠地在刀上划开一个很深的口子,鲜血很快冒了出来。它跑到她身边,举着爪子放到她嘴边,她喝下自己的血。
冰狐的血并不能直接被人饮用,必须中和多种药材熬成药汁或者药丸才可以,否则人体会承受不住它的寒性而直接死亡。
占梧看着十七滴血的爪子,内心在挣扎,最终他选择相信十七,与其看她这么痛苦,不如赌一把。
他掰开她的嘴,十七的爪子立即凑上去。他不敢让她多饮,咽下两口他便松开手,“十七,自己去止血。”
十七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回到屋里给自己的爪子止血,它的血还有用,它不能浪费。
也许是十七的血起了作用,她体内筋脉的灼痛感渐渐消失,血也止住了。在鲜血的衬托下,她的脸色愈发惨白,嘴唇也无半点颜色,若不是脉搏还在微弱地跳动,他几乎以为她已离他而去。
他静静地抱着她,顾不上身上有多狼狈,此刻只想确认她还在。
她见见恢复了喘息,“你刚刚给我喝了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他避而不答。
“好多了,就是身上黏黏的好难受。”
“我这就带你去洗洗。”
“阿湛,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给我喝的是什么?”
“是……药老之前准备的药……”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骗我?如果有药,你之前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痛苦不拿出来。你怕被我知道,最大的可能是,我知道了之后会伤心或者生气,并且以后不会再喝。所以,是十七的血,对吗?十七现在怎么样?”
“十七没事,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它就在我们身边。”
她还是那么聪明,即使病痛把她折磨成如今的样子,也丝毫不损她智慧的魅力。
她在黑暗中伸出手,十七自觉地把头蹭到她手心之下。“十七,下次绝对不可以这样做,我的命运已无法更改,绝对不可以再搭上你。”
十七在她手心不停地蹭着,不知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