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昭华见到阿芍时他正忙着将做好的轮椅推到她的病床前，顺带把原来的门槛拆平。阿药扶着她坐起来，介绍说，“小玖，这是师兄，阿芍。”
她跟着阿药喊了一声师兄，他点了点头，外表看不出多热情，眼底却渗着温和。
“师兄，你过来帮帮忙。”
夏昭华目前身体僵硬，也没办法自己借力，需要完全依靠外在的力量。阿药搀扶着她，不敢太用力，只能向阿芍开口求助。
阿芍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覆盖出一大片阴影，轻轻拨开阿药的手，“我来。”他俯下身，以公主抱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轮椅上。
终于可以外出了，夏昭华心情很好，眉眼变成弯弯的小月牙，“谢谢师兄。”
阿芍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不用客气。”
阿药在一旁起哄，“哇哦，师兄笑了耶，小玖真厉害，把师兄逗笑了。”
阿芍的那丝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板回原来的那张脸。
夏昭华好奇地问，“师兄很少笑吗？”
阿药从后面推着她往外走，“我跟师兄相处了这么多年，他笑的次数我一只手都可以数得过来。”
“为什么呀？师兄长得那么俊，笑起来多好看。”
阿芍跟在她俩身后，听到这话耳根悄悄地红了。
阿药推着夏昭华在谷中慢慢地走，向她介绍谷中的一草一木，说着她和阿芍成长的趣事。夏昭华静静地听着，偶尔也出声询问，听到精彩之处报以微笑。还有个人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真好！
阿芍在不远不近的身后静静跟着，既不会打扰到她俩的谈话，也能在有障碍的地方及时出现解决。
“阿药，你对我很熟悉吗？”夏昭华从醒来就有一种感觉，阿药对她的言行习惯熟悉得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
阿药把她推到小溪边，固定好轮椅之后向前一步站在她身边，手上也不得闲，捡着小石子往溪里扔着玩。“师傅常年不在谷里，一回来就对我们说你的事，我和师兄虽然从来没见过你，但从小是听着你的事长大的。”
她这样说让夏昭华有点汗颜，突然有个人对她说，自己为数不多的人生里都是关于她，她要怎么回应？
她讪笑了一下，“师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师傅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到。”
“那就好，我这几日总算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滋味。”
阿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拍拍屁股站起身，“我再带你逛一逛我们这芍药谷，我跟你说，别看我们住的屋子很简陋，可我们的地盘很大。师傅和师兄经常出谷带一些珍稀的草药种子回来，我就开垦一块地出来试着种上，有一些能活有一些不能活。这么多年下来，草药越种越多，我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所以师兄出谷的也少了。”
“这里为什么叫芍药谷呢？我连一株芍药都没看到。”
“听师傅说，以前的芍药谷种满了芍药，一到芍药花开的季节，谷中全是蝴蝶伴着花儿起舞。后来谷中起了一种瘴气，把芍药全毒死了，芍药谷的芍药一夜之间全部销声匿迹。从我来到芍药谷，我每年都会试着再种植芍药，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成功。好在今年有你在，等到开春了，我们一起种下，说不定能成活。”
“阿药，你没有出去过吗？”
“有啊，师兄外出采购时我也会跟着出去。”
“我的意思是，去江湖上闯荡。”
阿药笑着说，“我经常听师兄说起江湖，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太多；我也经常见到师兄那些江湖上的朋友，不过是比平常人多了些粗狂之气。我不喜欢江湖。”
“是么？”夏昭华变得有些恍惚，她终究不是碧草啊，碧草很喜欢江湖，总想跟她去江湖上长见识。说好的一起赴黄泉，她却食了言，她们两个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阿药不知道哪里说错了，但见她变得忧伤，又不敢多问，只好说，“小玖，我们出来有一段时辰了，你该回去休息喝药了。”
“嗯，回吧。”
在夏昭华即将把芍药谷逛遍的当天，药老风尘仆仆地归谷，与他一同回谷的还有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
夏昭华一见到他便面露喜色，她终于可以不用不死不活地躺着了，这样的喜色在见到小狐狸时更加形于色。它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老老实实地窝在药老的手心，一对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似乎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朝小狐狸伸出手，想抱一抱摸一摸它。它下意识地缩回头，过了会儿确认她没有恶意，才怯生生地伸出爪子碰了碰。
药老把小狐狸放到她手掌上，巴掌大的雪白小团子软软地趴在她的掌心里。她顺着它的毛发，从头顶抚摸到尾巴。它舒服地眯上了眼，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
药老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它喜欢你。”
“我也喜欢它。”她顿了顿，问道，“师傅，它叫什么名字？”
“它刚出生没几天，还没有给它取名。以后它都跟着你，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师傅为什么把它带离亲人身边呢，它还这么小？”
“我见到它母亲时已是奄奄一息，它以眼神哀求我剖开它的肚子救出它的孩子。”
她摸着小狐狸的手愈发轻柔，都是从小便没了母亲，她俩还真是同病相怜。
“便叫十七吧，今日是腊月十七，它正好来到我身边。”
药老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十七是个好孩子，十七以后都陪在你身边。”
她双手抱起它的前爪，认真地与她对视，“小团子，以后你就叫十七，好不好？”
小狐狸仿佛听懂了她的问话，伸出舌头舔了下她的鼻子。她笑开了，用鼻子蹭着它的脸，“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十七，以后好好的在我身边长大哦。”
夏昭华笑中带着泪花，她的十七也以另一种形式回到她身边，上天安排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她需要这样的借口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