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鹿野,坐落于百万大山的一处草原,没人知道百万大山有多大,其中有着数不清的裔怪。
对于脆弱的人怪而言,这里的资源相当匮乏,一切都要精打细算,生存是唯一的目的,到了十岁的孩子会先进入调查团锻炼,之后经过测试,合格者正式进入调查团。对于童云来说,这次的任务没有减员,已经是幸运。
随着靠近天鹿城,童云压低绷紧的身子也逐渐挺直放松,神情也不再那么时刻紧张。回到了家园,对他们来说是在这百万大山里唯一的庇护所,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够真正的放松下来。
半山云雾袅袅间,炊烟阵阵,高大的木栅横亘。各家房屋绿色的琉璃作瓦,人烟稠密,生活的都是同文同种的天鹿裔民,在百万大山中腥热的沼气和浊气在这里似是被隔绝,清气弥漫,如世外桃源,令人难以想象在大山中还会有这样的景象。
老树底下,几个经事的老人在给孩子们讲着故事,孩子们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和灵光,托着头,津津有味地听着古老的异闻从老一辈口中讲述出来。远处的妇孺在细心地缝制着孩子们今后要穿的黑甲,微笑地看着他们眼中的憧憬。
“据说在怪裔国度出现之初,这世间一片死寂,没有一点生气,直到一尊大神,将自己的四肢五脏,筋膜血肉,化作了万千裔怪,这才有我们怪裔国度如今的样子,而我们人怪,就是大神的脚底尘埃所化。”一个老人双手助倚着木杖,坐在树下的石台,浑浊的眼中透着明亮的色彩,述说着这些早已尘封的神话轶事。
怪裔国度中的裔怪种类极为繁多丰富,各种裔怪相互繁衍、稳定,而不同的裔怪不仅有着不同的文河,怪气也随之迥然不同,每天都有新生裔怪出现,也有老旧的裔怪灭绝,构成了怪裔国度的独特旋律。
“唉,我们人怪可真惨,都是大神不要的脚底尘埃变的。”一个五岁的孩子苦着脸埋怨道。
“你这傻娃娃,你要觉得惨,下辈子投胎不当人啊!”笑声顿时响了起来,让那孩子的脸上也有些气恼。
裔怪裔怪,就是在于他们体内的怪气。万物生灵,鳞羽爪豸,皆有怪气。天鹿野的山民就有着天鹿野特有的怪气,他们依旧是人,只是拥有特别的禀赋。
“大爷爷,你说的那些裔怪真的存在吗?”有个缺了牙的娃娃兴奋问道。
“它们就在那儿。”老学士指了指身后,让不少孩子都有些吓坏,广袤无垠的天鹿野背后便是大山深处,在众口相传的时故事里,那里栖息着极为危险的裔怪,有着身躯庞大的比山峰还高的巨兽,是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之地。
“你们这些娃娃,毛都没脱干净哩,见了那些吃人的裔怪就吓的尿裤子,还是抓紧修炼,等年纪大点,跟着你们童师兄去外面闯荡吧!”一位断臂的中年人爽朗地哈哈笑道,脸上一个触目惊心的刀疤,他年轻时也是前任调查团的一员,如今一身伤病,早早从调查团退了下来。
“拉城栅,开山门!童师兄回来了!”城栅上的人高喊道,声音带着兴奋和喜色,呜呜的迎接号角响起,在大山雾气中回荡,湿润的雾气好像都清澈了些。
“好了好了,别聊了,你们的童哥哥回来了。”老学士拍手站起身笑道。
远处,大开的城门中,当先一人正是童云,虽然是意气风发的样子,但被这么多人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身后跟着调查团的人马,满载而归的马车上装着猎物,山民们兴奋地迎接上去,分配着给养和物资。
“童哥哥,童哥哥!”树下一群穿着开裆裤的奶娃娃跑过来围在他脚边。
“童哥哥,这是我们送给你的布娃娃,祝贺你当选团长。”童云抱起一个,另一个奶娃娃叫嚷道。
“好了,小家伙们,今天的功课你们还没学,都坐好了。你们童哥哥也累了。”老学士拍了拍手,招呼众人回来。
孩子们有些沮丧,但还是听话坐好,每个人手里都分发了一块甲骨牌,每牌是简单的一笔图画,孩子们大声诵读着这些文字,随着文中的意思开始操演,一股粉白色的气息,顺着他们的七窍吐纳,一道道文字虚影,伴随他们的操演在手臂上隐隐发光。
经言。这是一种以文字为载体的特殊法门,来源于裔怪体内的传承,也就是经书文河。以文载法,以字言道,若同文同种,更可相互契合。
天鹿野的这些骨牌,就是天鹿野的先辈留下的一种名为鹿胎功的经言,共有十三牌,用线穿在一起,古朴而简拙的笔画,却蕴含了先辈的智慧,长久修炼,可让人气力大长。
“这次调查结果怎么样?”老学士在旁问道。
童云笑着放下一个娃娃,拍拍脑袋让他到它处玩,转而认真道。
“通道裂缝更多了,尚且不清楚缘由,这几日通知族人,尽量不要外出。”
“真令人担忧啊,这次的动静不同以往。”老学士皱纹横生的脸上划过一抹忧色,对这次的异动很不放心,在百万大山多年的经验,让他生出一种对危机的尤其敏锐,这种敏锐,曾多次帮了天鹿野不少忙。
“还有一件事,我们带回来一个褫幽部族的信使。”童云凝重地递过一个信封。
听到褫幽部族居然到了天鹿野,老学士心中也有几分震动,迅速地拆开童云递过的信,目光阅读之间,眉头愈发皱起,许久,老学士抬起头看向童云,眼中那股不安更加浓重。
“信上说,他们希望明日我们能够放下浮桥商议要事。”
“商议要事?”童云脸上划过一丝疑惑,褫幽部族与他们算是死对头,而这次发出的信号却十分耐人寻味,加之此次裂缝异动,更加令人感到不安起来。
“他们这次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童云转头望向了河岸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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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吞河两端,老学士站在悬桥前方,注视深渊般的河谷,身后是童云和调查团众人,就连老一辈调查团中的精锐都来了不少,都戒备着,像是等着什么人来。
两边的悬桥同时放下,一根长长的铁索抛了过去,浓雾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铁索被抛过去,跟着被人接住了,像是深渊里的回音,等到一阵清脆的响声传回,接着就是铁索在悬桥上拖动的哗啦啦声响。
铁索骤然崩紧,像是突然上纺的织网,很快开始微微晃荡,晃荡的幅度并不剧烈,甚至很轻,渡河人正沿着这根绳索走过来。这一过程接近半刻钟,气氛变得有些压抑,除了轻晃的铁索声,只有下方怒吞河不息的奔流声。天鹿野的人静静等待着,有些人在暗中猜测绳上数量,根据铁索的晃动,经验丰富之人可以判断出人数,鹿虎等人咽了咽口水,有些许紧张。
“他们来了。”长久的等待过后,童云忽然道。
水雾中一阵清荡,像是破开云层,一道凌厉的风声斩开浓雾,众人都感觉眼前忽然蓝光一亮。雾气中飞越出七个人影,身形轻盈地像是羽毛,轻飘飘落在了桥面上。
童云微感意外,以先前绳索的弧度来看,他判断应该有九个人。
“七个人?”不只是他,身后的天鹿野众人更加意外,他们甚至以为应该有十几个人,但眼前却分明只有七个人出现。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这七人显然都是好手,尤其为首的那位青年,一头寸头短发,看似和煦的五官下有着高大凌厉的身材,更多了一丝莫名的阴狠之气,左胸上的兽袍绣着一只蓝色的异虫,像是蠕动的毒怪。
童云的目光迅速地凝聚在七人底部,他们的双脚像是踏着紫火,淡淡的蓝紫色怪气,加上浑身升腾着有些潮湿的水汽,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刚刚跃处水面的苍蓝野兽。
唤醒者!
熊熊的蓝紫色怪焰,一簇簇地亮在桥头,阵阵向外吞吐着气息,将桥头的湿润水汽都逼退了几尺,令所有人感受到了压力,随便出手就是七个唤醒者,让调查团的脸色都很是难看。童云在老学士身后凝视着这七个人,怪焰包围身体的局部,意味着他们已经能够释放出怪气,这奇异气焰的存在也使得他们的动作极为轻盈,正是因此才让众人对人数产生了误判。
童云的目光左右扫视,随即望向了那高大青年身旁站着的一名黑袍老者,他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难掩的诡异和森冷,面容阴沉。
视线随之一扫,童云的目光转而看向了老者掌心,而下一刻,他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