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出了扬州地界,樊都这样儿的好地方也是热闹的很。这里是蒲团他们去断魂山的必经之地。
眼看着今晚夜色已深,路是赶不成了。三人遂找了一家儿客栈安顿了下来。这里白天的时候繁华的很,来来往往的商人,遍地的铺子,还有推着小车儿游走在市井间的小民。叫卖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蒲团向来对这些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是望而却步。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家里穷。
对,没错儿,他师父总喊穷,说自己穷的连买裤子的钱都没有,因为有宽大的袍子罩着,所以……她师父到底穿没穿裤子,至今还是个迷。
那时候沈月也是个孩子,且是不折不扣磨人的孩子。许是知道自己有了家,便也学着别人的样子,耍耍什么小脾气要求买些好吃的东西之类的。这倒没什么,小孩子嘛,嘴馋也情有可原。可明明她也是小孩子,为什么只给沈月买,这不公平。毕竟两个人相差了没多少岁数,她也不是什么完人,为了这样儿的不公平,发过很多次脾气。
后来认认真真一想,她师父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亡命天涯的人,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她又怎么能要求一个连生命都在弹指一挥间的人呢。再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索性转过身子,眼不见为静。要是实在馋了,就从沈月那儿连哄带骗些过来,虽然量少,好歹能过过馋瘾。
现在到底是比不上小时候那样家境平寒。现在自己身边儿站着的可是人面桃花的老板沈末,什么山楂粉皮儿莲花糕,要多少有多少。咱亲爱的末末买下一整个铺子都是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儿的人,还在乎这些。
虽然她现在的这幅样子,实在是有些傍大款的样子,但是……谁让自己就遇见个人傻钱多的大款呢。幸得大款青睐,也算是自己的本事了,别人还没有呢对吧。又说回来,这样好像很自恋的样子,但一想到满桌儿的好吃的,她笑的嘴都合不上。
谈钱,实在伤感情。
可惜咱亲爱的末末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见到她买的臭豆腐,都是簇着眉毛,捂着耳朵,搞得耳朵能闻见味儿似的。
柳映也是,学着沈末的样子满脸的嫌弃,他越嫌弃,蒲团就越有一种想把臭豆腐从他可怜的小嘴里?进去的冲动。
于是猛的朝嘴里?几口,好容易从牙缝儿里省出几块儿,穿在签儿上,笑的一脸谄媚,“十三哥哥,过来吃几口豆腐啊”
蒲团嘴里喷出的味道让他有些上头,柳映觉得头有些昏,翻了翻白眼儿,捂着鼻子,悠悠吐出一句话来,“呵,豆腐,我以为你吃屎呢……”
什么玩意儿,蒲团听见这句话,脸都绿了。嘴里的臭豆腐瞬间就不香了。先前还估计他的身份是什么高官家的公子,觉的他有些干净方面的小癖好,家里锦衣玉食吃惯了,臭豆腐这种东西自然是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也没想过勉强。想着他能吃便吃,实在吃不了就算了。现在看来,她实在多虑了。
嘴巴这么恶毒的男人,有什么吃不得的。
蒲团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将整个身子凑过去,软软糯糯道,“这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可香可香了呢”。
蒲团满眼真诚,柳映的恻隐之心动了动。且她从来也没这样……主动过,看着嘴唇软软的,像个小樱桃,柳映的恻隐之心又动了动。他现在可没什么吃臭豆腐的心思了。
柳映将方才掩在鼻子上的手拿下来,不动声色的揽过她的腰。
蒲团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手里剩下的小半碗儿豆腐汤。她一手握着那串儿剩下的臭豆腐,一手扒在柳映身上。
她的手彼时正盖在柳映的心口,那一次又一次强烈的心跳,就在她手心里。然后越来越快,仿佛要跳出来。蒲团一抬头,正对上他的眸子,温温软软的,瞳孔里蓄着一把火。只不过……那火是她点起来的。
饶是多么的面不改色,柳映的头还是凑了过来,鼻尖儿还没挨到她的脸,自己倒先俯在地上大吐特吐了起来。
果然,洁癖的名声不是白传的。蒲团抚着柳映的背,“慢点儿,你慢点儿吐……你要现在实在不想吃,也没关系,这臭豆腐,一天也坏不了,我给你留着,明儿早上拿去热一热,你伴着当早饭吃”
瞧瞧,多么贴心,多么贤惠温柔,她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没想到咱亲爱的小十三,也会有这样不堪一击,跟个娘们儿一样的时候。
她不说还好,一说,柳映就更想吐了。一想到明天早餐要吃这种东西,他连今天的下午饭都没胃口了。
因为这场有味道的闹剧,柳映下午什么都没吃的下。反倒是蒲团像只猪一样,安安静静埋头苦吃,像是在完成什么一定要完成的使命,吃的极为真诚。她要是能把吃饭的这份真诚放在别的地方,十个诸葛亮脱了鞋都追不上她。
晚饭没吃的下场就是……晚上饿的睡不着。这是大多数人都有的体会,包括蒲团,当然,她并不是因为饿,而是因为她有个吃夜宵的习惯。这习惯柳映是不知道的。
先前在府里的时候,蒲团每次晚上,都是偷摸儿去小厨房吃东西的。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频繁偶遇常玉的原因。
蒲团在这儿也并没有放弃这个习惯,时间一到,立马儿起身,胡乱披了件儿小衣服就从门里出去了。
月色入户,柳映的肚子叫的可怜。他裹了裹被子,不想从被窝儿里出来。虽是早春,入夜了天还是一样的冷。这么冷的天儿,谁愿意出来。算了,不就一顿饭嘛,饿着就饿着呗,忍忍,睡着就好了。遂重重合上了眼睛,等待睡意的到来。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股尿意。老话儿说的好,人有三急,饿忍得了,这事儿可万万是忍不得的。试问多少英雄豪杰,都是被尿生生逼出被窝儿的,他绝对不可能是第一个。在床上憋的实在难受,遂批了件儿衣服起来了。路过小厨房,实在饿的不得了,于是进门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好容易抓了两个馒头,胡乱啃了两口,剩下的塞进胸前的衣服里。毕竟他一个男人竟沦落到要来这儿偷东西吃,实在有伤体统。被人看见,这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