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坐在太子府的小园子里,怅然若失。她从未想过,太子的条件不过是孩子的名字要他来取,然后便让她回太子府等柳映回来。
柳映救了她那么多次,这次终于轮到她自己了。在生死面前,什么感情似乎都显得不怎么重要了。蒲团不知道这样简单的条件后面会是什么阴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太子问她,想要什么,她只答了一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活着”。柳映只要他活着,蒲团的心里就充满了希望。况且她的肚子里还有柳映的骨血,她相信,总有一天,柳映得胜归来,一定会来这里,把她救回去。
这段等待的日子太过漫长,蒲团只能想想这些有的没的。
三月过后,京城一派春景。蒲团的肚子逐渐大了起来,听说柳映快回来了,她心里灌了密似的高兴。不知怎么的,太子也高兴。他始终是个怪人,蒲团没心思注意他是不是高兴。只想着柳映看见她这个大肚子,会不会笑的像个傻子。
四月刚过,柳映班师回朝,整个京城的大路小路上,都是军队。蒲团挺着个大肚子惦着脚尖儿去看,奈何个子太小,怎么也看不到。太子派橘络送了小马扎儿过去,又怕她站不稳,自个儿跑来蹲在地上扶着。
这样的举动,在橘络看来,实在荒唐。太子殿下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过,况且是……一个怀着别人孩子气的女人。这件事还是从府里一些个爱嚼舌根的婢子嘴里听来的。
橘络也蹲在太子殿下身边儿,悄悄道:“我原先以为是殿下的孩子,现在看来也不是,既然不是,太子殿下还对她这么上心干吗?”
太子朝她笑了笑,然后凑到她耳朵边上,“谁说不是。”
橘络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儿,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来话。
“啊,柳映,柳映,我在这里,”蒲团终于看到了马上的柳映,看见他平安归来,蒲团心底一片雀跃,一不小心,就喊了出来。
柳映听见他的声音,张望许久,终于在人堆儿里找到了她。他朝着蒲团飞奔过来,却被一只大手,紧紧钳住了腰。柳映抬头,正对上太子狭长的凤眸。
太子道,“小心,别伤着孩子,”那语气温柔的,如三月绵软的风。
柳映一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尤其借着粮草一事将蒲团弄来他府上,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于是瞪他一眼,将他的手挣开。“殿下还真是仁爱,别人的孩子都要管。上次那一巴掌,您是不是忘了”
太子摇了摇头,“啊,柳公子真是烈性子,我不过是怕伤了蒲团姑娘,再说,孩子是不是你的也不一定,您着什么急嘛”
“你说什么?”柳映抬脚上前,好在被陈离拦了下来。
陈离道:“将军,如今你也回来了,快带蒲团姑娘回去吧,这里风大,免得姑娘着凉”
陈离这么一说,柳映这才熄了怒火,转身看着蒲团,蓄了一眶子的泪,半晌道:“让你受委屈了,走,咱回家”
这句话,蒲团等了太久太久,终于等到了。她笑着点头,眉目灿烂,一旁的陈离看呆了。
众人走后,橘络一脸迷茫,正要问什么,却被太子的笑容恍了神。
得胜归来,皇帝赐了柳映一处宅子,漂亮的很。蒲团跟着一同住进了将军府的消息,一时间满城皆知。
蒲团自住进了将军府,就一刻也没消停过,净做些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儿,或是拔了鸡毛掸子的毛,又或是和孙离的宝宝吵架拌嘴,日子欢快的很。柳映明白,她不过是想借着这些忘记之前的那些苦,也就随她去了。
只是苦了陈离的宝宝,作为一只狗,实在难为了它。自打跟蒲团吵完架,狗叫都不会了。柳映摸了摸它的脑袋瓜儿,以示抚慰。
“明天我要去找四王爷议事,你陪我一起去,”柳映伸手挑了挑身上的狗毛,淡淡道。
“哦,”蒲团这样儿一个字儿,算是应答。平日里这些用到脑子的事儿,向来是用不着她参与的。如今闲着又没什么事儿,且四王爷的铁血硬汉形象,蒲团来京城的这些日子,也是早有耳闻的。就当是圆了百千少女的梦,先替她们去看看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怀揣着这样儿的小心思,蒲团自然欢喜的不得了。柳映也替她欢喜,忙忙要给她张罗衣服。蒲团以前从来没发现他这样的贴心,想是打了一场仗,成熟了许多。
柳映果然没让她失望,正午时分陈离为她拿来一件儿墨绿色的衣服,虽然是男人穿的,好歹也不丑。比起之前丞相府里那些大红配大绿的,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不过,这衣服的款式好像在哪儿见过,她还没来得及想,柳映已经捏着衣角儿,给她套在了身上。还顺带戴了顶黑色的高帽子。那衣服宽大的很,连她的肚子也一并遮住了。
蒲团在镜子里一照,啧,看着像个做官儿的。“将军大人,这什么人的衣裳啊,看着如此气派,”自打柳映回来,总逼着她,让她叫自己将军大人,迫于淫威,蒲团只好答应。
柳映憋着笑,吞吞答一句,“大官儿的,你放心了穿,出了什么事儿我替你担着,。待会儿啊,你就悄悄在我后头跟着,不许出声儿。”
她懵懂的点点头,将头发重新?进帽子里,方才戴的太急,卡住一撮儿头发,拔着后脑勺儿上的头皮,疼的很。
出门坐了轿子,往东华门去。
四王爷叫仲齐,住在东华门外一个叫四十里铺的小地方。他清净惯了,当年好容易才从一个秀才那儿买了这块儿地方。并且买来的第一年就搬来住了,也因此成了本朝第一个住在郊外的王爷。但如果你觉得他应该是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隐士,你就大错特错了。
刀枪剑戟没有一样儿他不会的,城里的姑娘都为此感到惋惜。明明生了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偏偏爱舞刀弄枪,成了一介武夫。
这个舞刀弄枪的爱好是从小就有的,又或者说从柳映认识他以来,四王爷手里除了兵器没握过什么别的东西。小时候竟然丧心病狂到拿他练沙包。柳映今忘不了草长莺飞,二月春分那天的那顿毒打。
所谓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倒也不错。他在丞相府里里谋划布局,费尽心智斗后妈时,只有四王爷没忘记自己的初心。为了那个保家卫国的梦想,浴血在沙场上,听说这次又要去平叛,也就这几天走了。做兄弟的自是要送上一送。
四王爷住的远,车子又走得慢,摇摇晃晃,没一会儿蒲团就歪着身子靠着陈离睡着了。陈离看着柳映的笑,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