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蒲团从朝上回来,就没怎么开心过,这几日一直憋在屋子里。小红小绿不免忧心。
小红端了果子进来,“姑娘吃些果子吧,明日就走了,东西国主都已经替您备好。”
蒲团哼哼唧唧伸手拿了一颗果子,怅然若失道:“小红,你说怎么样才算是喜欢呢?”
小红的脸腾的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从戏本子里看到的,说是见了那人心中欢喜,见不到的时候便整日思念,思念到饭食无味的那种便是悦爱。”
蒲团怔了怔,“那我岂不是太不厚道。”
“厚道?”小红也愣了愣。
蒲团从榻上翻身而起,长叹一口气,又重新倒下去,“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想嫁给那个什么丞相,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冰坨子使臣,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那么蠢,一下就答应了呢,现在可好,要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小绿的眼珠子转了转,一副贼样儿,她自然知道,使臣就是丞相,丞相就是柳映。昨儿个柳映来见沈末,喝了许多酒,说如今常玉公子要继位了,朝中安定,要来接蒲团回去,他和小绿听到,可高兴坏了,可他们说要保密,所以……嘿嘿,便先瞒着吧。
小红过来,拍了拍蒲团的肩,“姑娘,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什么事都事事如意的,或许你嫁了丞相会发现惊喜呢,姑娘养好身体才是正经。”
蒲团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日子一晃又是三天,到了该走的日子,沈末沈月等人又送了好大一程,从楼兰到京城,走了个把月。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京城,不说别的,这京城地界实在是繁华,蒲团总觉得她来过这里,正想着,使馆已经到了。柳映护送皇帝的国体回朝,自是不能与她们同行,蒲团难免失落。
蒲团于是出门溜达,走着走着突然走到了一个叫清潇馆的地方,那里实在热闹,她刚站到门前,就被迎了进去。
她只是点了一壶酒,在二楼倚着栏杆坐下来,这个地方说不出的熟悉,那台上跳舞的姑娘也熟。蒲团斟了酒,兀自的喝,喝着喝着忽然听见隔壁桌的人在议论丞相的事,于是支棱起耳朵,一动不动的听起来。
“听说了吗?丞相又要娶妻了?”
“他不是死过一个老婆吗,听说还是京都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呢。”
“可不就是吗,死了两年了,丞相大人可是用情至深啊,听说之前陛下赐了他十房姬妾,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肯定是死了呀,谁不知道丞相不近女色,家里的狗都是公的。”
又是亡妻,又是十房姬妾,蒲团听的满身鸡皮疙瘩。这哪里是什么用情至深,明明就是一个变态啊,要她嫁一个变态,那是万万不能的。这事情必须找柳映说清楚,蒲团一溜烟儿奔下楼。
刚一抬头,撞进一个绵绵软软的怀抱里,蒲团抬头一看,不是柳映是谁。蒲团瞪圆了眼睛,“你这人的心肝是黑的啊,亏我那么喜欢你,你怎么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柳映抱臂站在一旁,“你喜欢我啊,京城喜欢我的小姑娘可不少呢。”
蒲团瞪他一眼,“我现在才不喜欢你,你说你,你说你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变态呢。”
柳映的脸绿了绿,“谁是变态啊。”
“就那丞相啊,他不仅是个变态,他还有过夫人,对,有十房姬妾,你怎么能让我嫁给这样的人?”蒲团瞪大了眼睛。
柳映白他一眼,“你来都来了,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来人,送这位姑娘回去。”
“你敢,”蒲团拔刀相向。
柳映勾了勾唇角,伸出两指将她的刀打到一旁,“你猜猜我敢不敢,”说完将她拦身抱起,扛在肩上,旁若无人的走在街上。
蒲团在她被上羞红了脸,挣扎无果后,终于安安静静趴在了他肩头。柳映淡淡的笑笑,“你方才说喜欢我啊,那让你嫁给我你愿不愿意。”
蒲团的眼前走过一个绿袍子,又走过一个灰袍子,一个妇人追着一个小男孩,“如兰,如兰,”怎么会有男孩子取这样的名字,她正想着忽然听见柳映的这个问题,于是咬了咬唇,伸口,在他白生生的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柳映大叫着将她扔下来,蒲团得意洋洋的站在地上,涨红了脸,“我……我就算是嫁给那个变态也不嫁给你。”说完一溜烟儿的跑回了使馆。
柳映笑着摇了摇头,悠悠回了相府。
国丧期满,一转眼到了大婚之日。蒲团早早的在花轿里藏好了一把大刀,若是那丞相真如他人所说,不如……
今日一早,小红和小绿早早起床为蒲团梳妆,二人笑意吟吟,满脸喜气,蒲团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朱唇白面,一袭红衣,宛如话里走出来的人。一滴清泪落在喜袍上,蒲团淡淡笑了笑,也罢,或许小红说的对,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人能按照自己的心愿活着呢。
轿外红妆十里,鞭炮声夹杂着锣鼓声,声声入耳,蒲团忽然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仿佛有人说过,许她十里红妆,至于那人是谁,她还是记不清。
行过大礼,拜门入府,那人掌心的温度让人安心。大礼过后,蒲团进了喜房,等了许久,天色已经深了。
肚子和从前一样饿,桌上的果子似乎也和从前一样。
熟悉的想法涌上心头,“死就死吧,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蒲团抓一个果子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忽然感觉眼前一暗,不等她反应,意识就已经消失了。
蒲团醒来时,屋里的灯已经熄了,身边的人鼾声如雷,蒲团摸了摸身上,衣服还在,遂松了一口气儿,向身后一摸,那刀也在。
窗户开着,如此好的逃跑机会,不跑等什么,蒲团蹑手蹑脚的拉开被子,小心翼翼走到窗边,悄悄抬起了脚。
“你要是走了,我就该又有一位亡妻了。”
蒲团愣了愣,头皮忽然一麻,“你果真是个变态,我……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早已心有所属。”
“杀了我,就可以不用嫁给我,你手里的那把刀,不就是为我准备的吗?”
蒲团淡淡的笑了笑,“若是大人死了,贵国岂不是又有新理由开战了,这把刀,是为我自己准备的,若你逼我,大不了一死。”
那人起身,一步一步逼近,蒲团将刀横在脖子上,“你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动手了。”
“你敢”
蒲团咬着唇,“你试试我敢不敢。”
月光勾勒出那人的脸,他迎着月光,笑的灿烂,“试试就试试。”
蒲团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那人的唇便堵在了她的唇间,蒲团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不争气的滚出来,月光柔柔的洒在他们身上。
好啦,就这样吧,这辈子再也不分开。永远永远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