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萧墙祸乱1
这令一旁的岚儿暗暗松一口气。
朝颜立即就被转移注意力,期待道,“什么东西?”
韩子玉从袖中取出一只半个手掌长度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支玉簪。
通体滢碧,温光湛湛。
簪头是卷荷叶。坠子则是珍珠般大小的红玛瑙半开荷花。中间以茎梗样的链子连接。东西倒不是太珍贵,难得的是新颖!
朝颜一看之下就心生喜爱,赞道,“真美!”
韩子玉亲手为她插到发髻上,岚儿则乖觉地拿来铜镜。朝颜对着铜镜左顾右盼,直问,“好看吗好看吗?”眼睛亮晶晶地望向韩子玉。
“戴在公主头上怎能不好看呢?”韩子玉笑着道。这簪子做得精巧活泼,也将她衬得更加可爱动人。
朝颜从他眼神中得到肯定,笑得露出两只小酒窝。这是韩子玉第一次送她东西,她心里还是非常高兴的。韩子玉又何尝不是如此?心爱的人儿戴着自己送的东西,他比谁都觉得幸福。想着,就算这样,他也知足了。
两人又说了会子话,朝颜想起父皇,道,“父皇生病了,我想去看看父皇,子玉可以陪我去麽?”
“刚才子玉刚从若虚宫过来,想来皇上已经歇下,公主不如明日再去。”
朝颜只得作罢。
由于从皇都到晔华山路途遥远,一路行来已是人困马乏,更兼龙体不适,并未急着安排狩猎之事,而是下令休整几日。
次日。
若虚宫内,老乾帝半卧在凉榻上让太医号脉,一干来请安的臣子屏息静立在侧,太子赵叡、霄王宁琊、礼部侍郎韩子玉也在其列。
太医把过脉,面带喜色道,“再休息两日,圣上即可痊愈!”
他如此一说,众人都稍稍松缓神色。
老乾帝面上则表情寥寥,刚动了动,赵叡立即上前扶他坐起身,常德则将凉枕安放在他背后。坐定,老乾帝方叹道,“毕竟上了年纪,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
赵叡道,“父皇千万不要如此说,这些年父皇身体一直康健,这次只是因为天气暑热,并无大碍,请父皇不必放在心上。”
其他人也跟着说了许多吉祥话。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老乾帝摆摆手不让他们再说。只道,“太子和韩爱卿留下,其他人都告退吧。”
朝颜赶来时,一干人还在里面,若虚宫外好些仆从在候着。
她一眼瞧见小桂子,提着裙裾一溜儿小跑过去。小桂子看到她,乐呵呵作揖打恭。
“小桂子,你在这里,就说明哥哥也在里面咯?”朝颜兴冲冲道,她一来到行宫,心情比在皇宫里还好,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小桂子笑回道,“回公主的话,殿下跟众位大人们都在里面,正给皇上瞧病呢,公主还得再等会儿。”
朝颜道,“尽孝哪还讲什么礼仪?我着紧父皇的病,现在就进去!”
小桂子脑门上的汗珠争先恐后冒出来,拉住她道,“小祖宗,您快别吓奴才,您要是现在进去,殿下会打断奴才狗腿的……”
朝颜故意往后挣道,“我现在就去,我现在就去……”
小桂子乍然瞧见她身后,心头一惊,一时竟松了手。
“啊……”朝颜径直向后跌去。
她直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后脑勺被磕了一下。再回过神时,自己竟仰躺在她做梦也没想到的人怀里!
“要靠到什么时候?”宁琊微皱了皱眉。这小东西不但公然在皇帝寝宫外跟太监拉扯,还当着这麽多大臣的面腻在他身上!
“啊!”朝颜这才反应过来,蹬蹬蹬从他怀里跑出来,脸涨得通红,瞧见他面色不悦,结巴道,“对……对不起……”
宁琊冷哼一声,没有搭理她。想甩手离去,想起她路上生病,又不禁多瞧她一眼,看她脸蛋红润,还能调皮捣蛋,料定不是什么大病。便背着手走了。
小桂子这才狠狠抹了把汗水,万幸一向有洁癖的王爷,竟然没把这小公主推开……
朝颜痴痴望着那人的背影,只觉他最后的一眼暗含关切,他在关心自己吗?还是她产生了错觉?
“公主!公主……”小桂子连唤几声将她唤回神。
朝颜一直目送那人身影消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瞪他一眼道,“这下我可以去看父皇了吧!”说着,也学着那人的样子,一甩衣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迈开大步要往若虚宫里去。
“公主还是不能进去,殿下和韩大人还在里面呢,想是皇上有什么话要私下叮嘱!”
朝颜连着好几次都不得见,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大叫道,“这次我非要见到父皇不可!”卯足劲儿直接冲了进去,连宫门口的太监都没来得及拦阻。
“太子跟朕说实话,真的是他?”
闯进去时,朝颜只听到这句话,而后就因为她的闯入而被迫中止。而话中的沉痛意味却令她记忆深刻。也不知父皇在说谁……
“子玉可以教我射箭麽?我也想打猎!”朝颜兴冲冲道。
韩子玉看着她那软胳膊细腿儿的模样,暗暗想,能举起弓才怪呢!但也不忍心打击她,便道,“平常用的弓箭不适合公主,不如等……”
还未说完,朝颜就唰地从身后抽出一张银质小弓,得意地晃着脑袋道,“哥哥早为我准备好了!”
这弓箭比平常惯用的小一号,轻巧便携。是赵叡早就料到她会凑热闹,让人提前为她打造的。
韩子玉看着这贴心的小物件,面色如常道,“既然公主要学,那子玉自当全力奉陪。”他骑射方面虽然跟大名鼎鼎的太子和霄王没法比,但教一位公主绰绰有余。
商定后,朝颜等不及到明天,当天下午就要求韩子玉带她去习箭场地。行宫极为庞大,兼有射箭场。
赵叡知道两人甜甜蜜蜜腻在一起,却难得没有阻挠。一是因为离京多日且父皇病倒,不少政事需要自己处理。二是因为赵庸又开始不安分了。
于是,接下来几日,韩子玉没事的时候,都在教朝颜习箭。
她学得认真,无奈射箭并非像绣花那麽容易,三天下来,将将射出三尺远。
这日,两人又如往常一样来到射箭场,却发现场中竟然多了两个人!而且是两个绝对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宁琊与白璎珞!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白璎珞大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两人正做着她与韩子玉重复了千万次的动作。那人正教她瞄准,然后松手放箭,箭羽咄地钉在箭靶上!
韩子玉关切道,“公主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道,“今天不想学了,我们回去吧。”
韩子玉随和道,“好,那今天就休息一下。”
这时,白璎珞的声音悠悠传来,“听说公主在学箭,不是刚来吗,怎麽要走了?难道是璎珞扰了公主雅兴?”声音里两分笑意,三分得意。
韩子玉听出她骄矜之意,不由冷冷扫她一眼。见了当朝公主,不行礼,还敢这样说话,谁借给她的胆子!?
白璎珞碰上他眼神,不禁向宁琊怀里缩了缩。但宁琊适时退开,根本没让她沾身。当着这麽多人的面,她尴尬得脸上青白交加。
朝颜注意到宁琊退开的那个小动作,一时也不想离开了,打定主意要看看两人究竟什么关系。径直走过去,指着白璎珞,傲慢道,“这是我的位置,你到旁边去!”
白璎珞看了看宁琊,见他丝毫没有回护自己的意思。又看了看韩子玉,心生怯意。只好屈辱地退到一边。她是公主,又有驸马在场,而她不过是个三品大员的女儿,怎麽也不敢跟她作对!
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一直笼罩在身上,朝颜不由从眼睫下偷偷瞥过去,正对上那人幽黑的眼眸,心口怦怦直跳,几欲晕厥过去。
这时,一只手臂伸出来,韩子玉春风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不是要练箭吗?现在开始吧!”说着,一手搭在她腰上,一手覆在她握弓的手上。占有性地将她拥进怀里。
宁琊在他手上扫了眼,韩子玉也瞟他一眼。心里都不怎麽舒服,也没人想起忘了寒暄。
白璎珞独自窘迫一阵,再次鼓足勇气走到宁琊身边,低声道,“王爷不是说要教璎珞习箭的吗?现在要半途而废吗?”
耳边听着咄咄的声响,宁琊略微有些烦躁,漠然道,“本王凭什么教你?”
白璎珞看他这个态度,生怕姐姐说的方法不管用,发急道,“王爷教我,我就告诉王爷……”向旁边努了努嘴,“那位公主究竟得了什么病,难道王爷不想知道?”
宁琊几乎嘲讽地斜睨着她,道,“公主得了什么病,自有太子和驸马操心,跟本王有何关系吗?”说完,扬长而去,留下白璎珞在原地跺脚。
朝颜从眼角扫见那人走远,紧绷得身体霎时垮下来。她努力想好好表现一番,谁知他竟连一眼都没瞧过自己。
回到住处,白璎珞将手中弓箭啪地丢到桌上,又将身上华丽的外衣胡乱撕扯下来,狠狠丢到地上,连珠炮似的发脾气道,“都是你!自以为是!害我在射箭场大大出丑!说什么只要那麽说他就会乖乖听我的,结果呢?他连理都不再理我!”
白莲蕊做出一副夸张的惊讶表情道,“难道他没陪你去射箭场吗?”
白璎珞重重坐到她对面,没好气道,“当然不是啦!一开始他去了,可是后来公主一来他就走了!”
白莲蕊脸上泛起笃定的笑意,自信道,“这就对了,她一开始跟你去,就证明他还是感兴趣的。”
“可是后来……”后来那人竟然翻脸弃她而去,还害她被那个笨蛋小公主白白呵斥!真是太过分了!
“这几天小公主不是在跟韩驸马学箭吗?韩驸马一定也在场!若是你喜欢的人跟别人卿卿我我,难道你还看得下去?”白莲蕊悠悠反问道。
白璎珞霎时恍然大悟,继而又失落起来,原来那人竟真的喜欢那个笨蛋小公主,自己岂不是没有希望了?
仿佛看出她心思,白莲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不是刚跟你说过,还有那位驸马?有驸马挡在中间,就算两人两情相悦,却也莫可奈何!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听此,白璎珞不禁半喜半忧,喜的是那人不可能跟那位小公主有结果,忧的是难于得到那人的心!
白莲蕊几乎是这个妹妹肚子里的蛔虫,看她失落,拍拍她肩膀宽慰道,“先得到他的人,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下次记得要主动点!”
白璎珞实在没有姐姐心眼多,迷糊道,“我已经很主动了,还要怎麽主动啊?”
白莲蕊瞪她一眼,直白道,“我说的是身体方面!你应该知道那位王爷一向喜欢美人吧?要想笼络住他,不但要靠心思,还要有技巧的!”
“你你……”白璎珞怎麽也没想到她竟说出这种话,一时羞得抬不起头来。
白莲蕊却是从容自若,又抛下一句,“明天皇后娘娘召见众女眷去檀香宫觐见,到时给我好好表现,姐姐我能不能当上未来皇妃全靠这第一印象了!”
自从那个眼神后,太子殿下那里她是再也不敢打主意了。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决定从皇后那里寻找突破口。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希望!回到京城后,就再也没有近水楼台的契机了!
次日,乾帝身体略略好转后,皇后心情也跟着好转,乘着兴致便召同行的女眷们来檀香宫觐见,其目的,除了与朝臣联络感情,自然也有为太子物色姬妾之意。现在只是姬妾,将来就是皇妃,是以,人人趋之若鹜。
以皇后与公主为中心,两侧各坐一两排妙龄女子,个个身着锦绣,一个比一个娇艳。左侧首的白家姐妹更甚!
朝颜起先来时心怀忐忑,生怕母后又借机训斥自己,见到这麽多人都在,才暗暗松口气。
皇后一边吃着晔华山上摘来的异果,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话。不过是些家世、诗书礼仪等话题。
被问到的欣喜若狂,没被问到的蠢蠢欲动。
皇后第一个问的就是白家姐妹,问的最多的也是白家姐妹。谁都看得出来她对二人中意,尤其是精明的白莲蕊。
这两年母后经常以各种借口为哥哥纳妾,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进了东宫,朝颜对此习以为常。但母后的眼光,她不敢苟同,白家姐妹两个在路上跟那人嬉笑闲话,射箭场又跟那人多有亲近,觉得两人如此蛇鼠两端不但对不住那人,也对不住哥哥,心里颇有点忿忿。
于是,趁母后不作声的功夫,向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喜欢霄王,还是喜欢哥哥?”
皇后正想端起茶水饮用,听到她如此说,蓦然顿住。收回手,不动声色问道,“颜儿何出此言?”
其余小姐们早有看不惯这姐妹二人的,其中一个知情的蓝衫少女立即将两人在路上及射箭场的事说了出来。
殿内大哗!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不但随随便便抛头露面,竟然还公然跟男子姿态亲昵,这简直是丑闻!更要命的是,皇后一向对霄王宁琊有成见!是以,没有听完,就直接将两人逐出檀香宫!
因为她轻轻巧巧一句话,信心满满的白大小姐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真恨不得杀了那口无遮拦的小公主!
不是没有试过向皇后解释,但那位皇后一听到她的名字,立即让宫人将她赶得远远的,根本不给她机会。唯一的希望没有了,所有的希望都没有了,她几乎要绝望了……
于是,避开所有人,她独自出了行宫。
没有人知道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