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规劝
朝颜瞪她们一眼，继续往前走道，“你们不是说那个宫女是别处混进来的麽？我出来找找看能不能碰到她，她好像有话要跟我说……”
晴儿岚儿得了赵叡吩咐，知道那女子是细作，早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昨日见她追问不放，才故意用谎话搪塞她，此时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心虚，一时也不敢搭腔。
三人正往前走着，朝颜突然停住脚，晴儿岚儿看清来人，连忙拖着朝颜往回走，小声道，“公主，我们快走，殿下不让公主跟他说话……”
宁琊甫一抬眼，正对上两只小鹿一样惴惴不安的眸子，看她们拉扯，知道在躲自己，反而故意走过去。三人不敢对他无礼，只得规规矩矩站好。
宁琊欣赏着张惶惶的小脸儿，暗想这赵家果然是跟他有仇的，连这麽一个小东西都知道怕他。
他身上带着长期发号施令者才有的不怒自威，虽然只是那麽平平常常地迈着步子，也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朝颜被他气势压得呼吸困难，吭哧半天才嘟囔着抱怨道，“……怎麽……总是……进宫啊……”
她说得很小声，立在她身侧的晴儿岚儿都没有听到，但耳力过人的宁琊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原本并不必在意一个小孩子的话，但从她口中说出，还是让他气得不轻，怒极反笑道，“你以为本王稀罕吗？若非天天被你父皇召见，本王才懒得往这里跑！每次看到你这只胆小鬼就让人晦气！”
朝颜不但被他说“胆小鬼”，还说见到自己晦气，自尊心大受打击，握紧小拳头愤怒反击，“我见到你也晦气！你以后不准再进宫！”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朝颜公主怕霄王宁琊，一见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晴儿岚儿绝没有想到她有这么大胆子，宁琊也是一愣，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反而气消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的“绣花拳”道，“可以，只要你有本事把本王赶出去。”
朝颜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几乎吓破胆，缩着脑袋不住往晴儿岚儿身后躲。宁琊走近一步，她已吓得啊一声跑开。
宁琊再要上前，晴儿岚儿连忙拦住道，“请王爷不要再吓我家公主！”
他也觉得欺负这麽一个小东西不太光彩，就此作罢。
朝颜一路跑回朝颜宫扑倒在榻上，犹自惊魂未定。她竟然对最怕的人反击了！虽然……虽然真的很可怕……但是……但是也很有成就感……
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围在旁边也不敢作声。晴儿岚儿随后奔进来，见她面朝下趴着，以为她哭了，走近一看，哪里像哭的样子？反而一脸兴奋！
两人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又一骨碌爬起来，催促道，“给我沐浴！我要去见父皇！”
殿后的翠玉池。
晴儿一边往她身上撩水，一边不解道，“公主为何突然要见皇上呢？”
岚儿在旁边用牙签喂她西瓜，也试探道，“以前公主有什么事都找太子殿下，这次有些反常啊……”
朝颜脸上挂着神秘兮兮的笑意，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道，“你们有事情不告诉我，我又为什么告诉你们呢？”
两人一听，在她背后交换一个心虚的眼神。这小公主虽然不谙世事，但是却天生拥有敏锐的洞察力！
御书房里。年老的乾帝正在犯愁。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再不同，也同为龙之血脉，大皇子再有不对，也一样是他的亲骨肉！老父亲听到儿子病重，虽说面对各样朝臣，他始终不动声色，内心却一直备受煎熬！无奈太子不松口，朝堂上无人为大皇子说话，他身为皇帝也莫可奈何……
常德伴在身侧，知道他这几日的忧思，眼角瞥见打开的窗口有影子一闪而过，忠厚的脸染上点笑意，道，“皇上，朝颜公主来了！”
话音刚落，书房门就被嘭地打开，下一刻一团粉影已滚进乾帝怀里。
“父皇，颜儿来看您了……”朝颜腻在父皇身上娇滴滴道。
最疼爱的女儿的到来，如一股清泉瞬间安抚了乾帝的焦躁，面上愁容也去了大半，笑眯眼道，“听说朕的宝贝颜儿这阵子可忙坏了，怎麽今日有空来看父皇？”
朝颜听他一说立即连连诉苦，还举着手给父皇看。乾帝看着那十根红肿的手指，好一阵心疼，又软语安慰。
想起来的目的，朝颜望着父皇道，“父皇最近为什么总是召那个霄王进宫啊？父皇若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让颜儿分忧啊！”
乾帝听她提宁琊，又是十分不满的语气，不禁感兴趣道，“颜儿最近见到霄王了？”
朝颜嘟着嘴巴不高兴道，“总是见到他，他总是瞪颜儿，还说见到颜儿晦气！父皇以后不要让他进宫啦！”想到那个人处处傲慢无礼，她气得狠狠喘着气，握紧了小拳头。
乾帝听到“晦气”，已禁不住朗声大笑。朝颜更加不高兴了，委屈道，“父皇不但不给颜儿出气，怎麽反而发笑呢？父皇不疼颜儿了麽？”
乾帝好不容易止住声，满眼慈爱地望着女儿，笑叹道，“霄王一向惜字如金，能主动跟颜儿说话，证明很喜欢颜儿，父皇为颜儿高兴啊！”朝颜立即大叫，“才不是呢！才不是呢……”
乾帝见宝贝女儿激动，连忙抚摸她的头，安抚地道，“父皇为颜儿讲讲霄王的身世好不好？”朝颜好奇道，“身世？”
“父皇年轻时有一个好朋友，他在父皇即位前曾是父皇的贴身侍卫，忠诚保护父皇的安全。等父皇即位后，朕就派他去打仗，结果，他大战告捷，一夜之间，威名传遍整个朝颜国。父皇看出他十分有才能，便封他为大将军，让他从此领军作战。他也没有辜负父皇厚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无敌，就连敌国一听到他的名字也都吓得发抖。怀远大军也是那时被他一手带出来的！”乾帝娓娓道出往事，清明依旧的眼底流露出怀恋。
朝颜歪着脑袋稀里糊涂道，“父皇能有这么一个了不起的好朋友真棒！可是这和霄王有什么关系呢？”
乾帝赞赏地看女儿一眼，又道，“父皇的这个朋友啊，就是霄王的祖父！”朝颜怪叫一声，又听父皇道，“父皇想告诉颜儿，霄王就是这麽一个像他祖父一样的人！他年幼丧母，被父亲一手养大，几乎一半时间都在军营度过，儿时起就表现出惊人的才干。这三年时间，他不但征服了五十万人马，还将边贼流寇击退千里之外，凯旋京城，是我朝颜国的大英雄！”
那个人总爱对她露出鄙弃神色，又言行恶劣，朝颜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与“大英雄”这个词联系在一起，但既然身为九五之尊的父皇说是，那就是一定是吧！
乾帝的叹息幽幽长长，话语也随之而来，“要是将来太子有这样一大臂助，也会少吃许多苦头。化解两人的仇怨，是父皇一直以来的愿望……”
朝颜仰头去看父皇，这才惊然发现，面容苍老的父亲，连眼神都是苍凉悲悯的。在这一刻，她竟有些莫名地难过。想着父皇一生都在为国操劳、为众多子女担忧，何曾在意过自己呢？
朝颜被常德亲自送出御书房。朝颜见他仍跟着自己，不禁歪头看他。
常德四下望了望，才开口道，“公主，其实皇上最近思虑难平、寝食难安，老奴一直很忧心……”
东宫。
书房门口立着一个面皮白净、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名唤菖蒲。只听他声音不稳道，“殿……殿下……公主……请……请您过去……”
他已经在朝颜宫和东宫之间跑了十来趟，眼看着太子赵叡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心如擂鼓。以为这次还是要被呵斥，太子赵叡却突然叹了一声，缓和神色道，“回去告诉颜儿，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菖蒲连忙应下，匆匆离去。
小桂子望他背影两眼，又默默收回来，低眉顺眼道，“殿下该就寝了。”赵叡淡淡嗯一声，却是坐着不动。
夜已经很深，书房外掌灯候着的宫女已足足站了一个时辰，小桂子小心翼翼道，“不如……殿下去看看……”察觉赵叡眼神冷下来，他立即打住。
“就寝吧。”赵叡终于站起身，向外踱去。小桂子心里松一口气，连忙给掌灯宫女使眼色，一队人簇拥着跟上。
“殿下歇在何处？奴才打头儿通知人去准备。”走到岔路口时，小桂子问道。赵叡原本正要向寝殿去，听他这麽问，脚下顿了顿，片刻才道，“去茗绘居。”
小桂子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一问，没想到他会答应，愣了愣神后，一溜儿小跑朝茗绘居方向跑去。
太子赵叡这半年来对任何姬妾都不太热衷，皇后有气无处发，时而将她们提溜过去劈头盖脸一顿好骂，生性怯懦的太子妃更是不招她待见。
皇后那边发火，这一干姬妾压力就大。她们使出浑身解数想讨太子欢心，无奈太子殿下始终不冷不热，就连上次侧妃贺兰氏亲自挑选的年幼美姬也不过得了几日宠就被撂下。此后，再也没有到任何一人那里去过。
是以，这次太子殿下亲口点名，对茗绘居的主人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等赵叡赶到那里时，茗绘居已是张灯结彩。他看着房间里满桌的酒菜，微皱了皱眉。
姬妾看出他不悦，慌忙道，“听桂公公说殿下没有用晚膳，所以……所以就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小菜，没想到他们准备这麽多，殿下要是不喜欢，奴婢这就让人撤了……”
她说着的当儿，小桂子已经快速吩咐人收拾掉，然后换上三两样清淡小菜及一碗清粥，跟着道，“殿下怎麽也得吃一些，不然空腹躺下会伤身……”
赵叡看着他们殷切的样子，也不便再说什么，默默坐下了。两人见此，都面露喜色。小桂子识趣地带着人出去，独留姬妾一人伺候。
几杯酒下肚，赵叡全身已放松下来，姬妾也大着胆子依到他怀里，与面貌不太相符的成熟躯体隔着薄如蝉翼的衣料缓缓磨蹭着他……
这姬妾也是贺兰氏新近挑选的年幼美姬之一，赵叡当初之所以看上她只因她有几分似他的宝贝颜儿。但仔细看去，那眼睛够大却不够清澈，嘴唇够饱满却不够可爱，身子够轻盈却没有让人怜惜的柔嫩青稚……
越看越不顺眼，他索性闭了眼。
酒中加了具有迷幻作用的陀果，这是他暗中吩咐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把身下人当成他最渴望的人儿；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在纵情时因突然清醒而大倒胃口……
他像一个入了魔的人，而他的颜儿就是他的魔障。他知道，这魔障终将笼罩他一生……
他将这甚至连名字都记不准的姬妾按在身下肆意驰骋，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颜儿，那望他时全然依赖的眼睛，那惹人怜爱的小嘴儿，那婀娜的小蛮腰，那曼妙的身姿……
“颜儿……”他抵达愉悦的巅峰时，齿间忍不住溢出这被禁忌的呼唤。
姬妾瞳孔蓦地放大，惊恐又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赵叡在一瞬清醒过来，知道已被她听到，但面上却异常平静，垂着眼不紧不慢地整理衣袍，又不紧不慢地向外走。
姬妾这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扑到他脚下，颤声道，“殿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没听到……”
赵叡停下，低头看着这匍匐在地的人，高挑的眉眼中露出思虑，觉得留着一个或许也另有一番情趣，于是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姬妾眼里燃起希望，慌忙道，“奴婢漱绘……”
赵叡唇角突然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俯身捏住她下巴道，“以后在床上你就是本宫的颜儿，能做到吗？”姬妾脸色霎时惨白。
赵叡未曾放过她任何一丝微小的反应，面上又恢复冷漠，淡淡道，“要是做不到，天亮之前就自行了断，本宫会让人厚恤你家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次日。
朝颜坐在秋千架上，远远看到菖蒲一个人垂头丧气回来，立即知道又没请到，不禁蹦起来气愤道，“哥哥为什么不见我？我要去找他！”
晴儿岚儿连忙拉住，朝颜用力想甩开，无奈力气不如人，抬起脚就踢过去。两人不敢放手，也躲不开，只能任她踢。
凌嬷嬷在一边看着，面无表情问道，“公主为什么非要见殿下呢？”朝颜也不想再保密，大声道，“大皇兄生病了，我要让太子哥哥放大皇兄回来！”
晴儿岚儿没想到她竟知道了，吓得呆呆道，“公主……公主怎麽知道了……”朝颜冷着小脸儿道，“你们以为故意瞒着我我就不知道麽？常德全都告诉我了！父皇正因大皇兄的事而忧虑难平寝食难安，我怎麽能置之不理呢？”
凌嬷嬷一生都葬送在宫中，看尽此间浮沉，声音低暗道，“三年前若是大王爷谋夺太子之位成功，现在殿下恐怕已经不在了。”
朝颜霎时停止动作，像被人用重物击了一下。太子哥哥……若是太子哥哥不在了……她从来不敢想……
狠狠将那种可怕的想法甩出去，断然道，“大皇兄虽然想做太子，但又怎麽会害太子哥哥？他也是太子哥哥的哥哥！”
这小公主心底纯善，无人不知，所以才会有那麽多人想利用她！凌嬷嬷暗叹道，“公主是孝女，为皇上设想，为大王爷设想，为何却从没考虑过殿下？老奴虽不知大王爷生病是真是假，但他若回了京，公主不知道这会给殿下带来多大的危险吗？”
朝颜知道她说得有理，若是让太子哥哥置身危险，她会心痛得死掉……可是，太子哥哥是哥哥，大皇兄也是哥哥，没有好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