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N日志:
“七月二日我叫季巴丹.科尔曼,我现在特别慌,因为坎星就在我对面,MUN地平线下5°的样子,距离七十二万公里,我已经在MUN上呆了将近八百多天了!
如果不是和坎星还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络,我想我现在已经崩溃了!
其实在八十多天以前,中继卫星还是好好的,但不知道什么缘故,也许是线路老化,星载计算机故障亦或者是供电系统开了小差,反正肯定不是我诅咒的缘故...
总之就是MUN同步轨道上的中继卫星丢失了信号输出,我一个网瘾患者能撑过这么天,这真是个奇迹。
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在最后一次通讯结束后,也就是这一周的故事,你肯定会好奇,我的故事,也许换个词‘事故’更容易让你体会我瑟瑟发抖的内心。
讲真,我季巴丹是不怕死的,为了坎星的宇航事业,我已时刻做好了牺牲自我的心里准备。
但他妈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很惊悚且不可思议(划掉‘惊悚’)!
为了能够留下足够的信息,我决定留下一份纸质文档和电子文档。
最后一次通讯结束以后,我按照以往的日常检查逻辑,先检查了碳循环系统,然后又检查了氧循环系统、水循环系统。
只是我检查到食物供应系统的时候,我发现了一点异常!
如果换做在坎星时的我,也许注意不到这个细节上的异常。
在植物光合舱里面,光合作用所需的二氧化碳浓度依靠我的呼吸是完全不够的,因此我在植物舱里面设置了一台低重力燃烧器。
起初,我注意到这点异常的就是因为低重力燃烧器内部的火焰。
原本低重力燃烧器内部的火焰呈现的是亮黄色,内焰低温外焰高温才是发酵过后的微弱甲烷气体正常燃烧效果。
最重要的是经过持续观察,生态机器人发现一个规律,就是低重力下的气体燃烧,火焰是趋近于圆形却又仍然是椭圆的,并且在氧化剂充足的情况下,会直接贴着甲烷喷口燃烧。
这样的状况才是正常的!
大概在这十八到二十小时前,我经过植物光合舱的时候,突然发现,低重力燃烧器内部的火焰形状改变了,它变圆了很多,而且,火焰这朵微微泛着黄的花却直接拔高了十厘米的样子。
我有些惊疑不定。
这是氧气不足的直接反应?
植物舱内的生态机器人没有警报。
我低头急急忙忙查阅各种资料,查看整个实验基地的各类维生数据,但我没有找到任何氧气泄露的状况。
我转头,准备前往数据舱的时候,与实验基地相连,却直接埋设在MUN地表以下的重力研究设备,这时出现了微小的数值变化!
它的变化周期大概在10-15秒,数值上会有0.0004的数值波动,我把时间轴拉长,却看到了过去八小时,出现了两次0.15的数值波动。
MUN这是怎么了?
看到这数据的时候,我甚至怀疑是重力研究设备出现了运算单元故障!
通过生态机器人的监控数据,我找到了与此相关的一些实例。
MUN星体质量在变动,或者更确切的说是MUN地质活动的实例。
植物光合舱内有个滴灌系统,滴灌系统有十五个连接端口,十五个微型滴灌器。
大致它们会以1滴/分钟的速率滴灌十五株西红柿植株以保证它的生命活动。
滴灌系统的这十五个连接端都有灵敏的传感器。
在它的记录中,在过去八小时内,出现了两次幅度较大的滴灌速率离散。
而这时间恰好和MUN重力研究设备给出的时间吻合!
这真是棘手的信息。
在MUN同步轨道上的中继卫星无论出现了什么故障,短时间内都不会影响到我的生活,但MUN有任何的地质活动都可能给我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因为MUN上的环境几乎可以看作真空!
没有空气,摘掉宇航服我的体液会直接暴沸。
也许这就是宇宙的残酷之处。
越高等的动物,生命活动越复杂,与之对应的各种组织器官所需的稳态环境就越苛刻。
等我穿上宇航服驾驶着低重力适应车去到埋设在五百米外的重力探测设备跟前时,大约过了十五分钟的样子,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把我吓到了。
是MUN内核在震动!
耳麦里传来了基地控制系统的震动警报。
在MUN北极地区,电力是一种宝贵的资源,因为现目前电只能由同位素温差电机来提供。
如果依靠架设在基地周围的太阳能矩阵,用那点微弱的功率给一台作业机器人充电,也许三十天能充满一台机器人?
而且听坎星宇航局的专家表示,新的飞船会在二十七到三十天内抵达,到时候会有新的成员过来轮值。
为什么我会在MUN上待这么久呢?!
这是坎星严格的发射窗口等待?
坎星轨道规划专家的建议?
坎星遭遇了百年难遇的自然灾害?
坎星遇到了经济危机?
当然这是坎星宇航局专家门一致的口吻。
我当然知道只是在安慰我!
当你了解了坎星每年有多少飞行器事故以后你就会发现我能来到MUN上是有多么的幸运了。
至少,发射时,发射台没追上来。
轨道设计师没把轨道设计成弹道再入轨道。
没有出现计算机轨道机动时宕机的事故。
分离系统设计师在设计时没有喝酒,分离后的残骸没有碰撞!
其实这些都是良好的开端。
‘至少我来到MUN上了。’
我是这样安慰我自己的。
自我心理暗示把自己武装得足够强大,就不再怕其他了。
宇航局那边发射事故至少有两到三次,这只是保守估计!
我在这里可是待了八百多天了,地平线下的那颗星球上的科学家压力可不会比我轻多少。
平心而论,换作是任何一个科学家工程师来到MUN北极,顶着生存压力,然后每天还做那么多实验,采样等等他们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MUN地质活动导致的不持续震动让很久没锻炼的我跌倒了好几次。
不过庆幸的是MUN地表没有尖锐的岩块,而且重力也足够小,透明的氧气头盔上依旧是透明无瑕的。
距离重力研究设备还有五米的样子,我就下车了,期间又发生了两次震动,我又摔倒了两次。
重力研究设备原本是一台外壳光滑圆柱形的设备,在坎星上重约四十公斤,只是来到MUN上之后它出现了故障,修修补补之后,才重新上阵!
毫无意外,又是处理器出了问题。
那时候修理完的重力研究设备就不再有那光滑的外表,各种走线都裸露在外,然后我拿聚酰亚胺薄膜绕了几圈,然后稍微套了几层辐射屏蔽罩就直接交给作业机器人了。
四百多天没见的重力研究设备,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它看起来还是那么丑。
太阳①就在我背后,八百多天以来,它长期待在北极天空与MUN地平线上的交界的位置,超过地平线10°以上位置的次数屈指可数。
走到它跟前,依旧还是看不到顶的高度,但踮起脚,我能摸到它的顶部。
八十厘米高的重力研究设备仿佛伫立在一片繁星点点的宇宙中。
这真是糟糕透顶的设计!
至少对于坎星高纬人种来说...面对这样的高度真的有种想暴\打设计师的冲动。
我小心翼翼地触碰到它顶部以后,触碰式信号发射器毫不犹豫就启动了。
真幸运!!没坏。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直到各项反馈数据纷至沓来,都一一核实过一遍之后,我没有找到任何数据出错的痕迹。
八台用于相互数据校验的计算机都正常工作!
刚松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未检查各类数据之前我还有理由怀疑是否是机器本身出现了故障,但现在,事实不容辩驳!
大约过了五分钟,我刚上车,正当我忧心忡忡准备驱车回基地的时候,我低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车轮碾过的两道轮印。
我眼睛没有近视!
我清楚地看到向基地方向延伸过去的轮印出现了断断续续的裂痕!
MUN上的震动正在让这个区域下陷!!
也只有下陷,才会让持续不断的轮印出现撕裂细纹。
MUN上土壤的性质我早已了然于心。
气压几乎为零的MUN,走路带不起风,也带不起尘。
尘埃与尘埃之间是贴在一起的,被外力碾过以后,它只会贴的更紧密。
我不知道这种震动会持续多久,也不清楚这样的震动深度多少,会波及多广的范围,但这真是件烂透顶的事情!
接下来,我会不计代价的尽可能跟踪下陷事件。
我准备把MUN逃生飞船上的燃料取出来一部分,用于对MUN勘测、中继卫星的制造。
不过庆幸的是MUN上没有大气,要想进入轨道,只要做到重心与推力中心的平衡就可以了,不必考虑大气阻力问题。
至于燃料问题,那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因为距离基地不到七百米的地下就有一片冰矿。
冰融化就是水,水分解就是氢气与氧气,部分重水分子能分解出重氢!
纸质笔记就先写到这里,我得先去做未来三十天最坏的打算了。
也不知道来不来及!
如果来不及了,请帮我转告我的家人,我爱他们。
——致后来者!
MUN基地科考员:季巴丹.科尔曼。”
这一天的事情很多,季巴丹被困在MUN上,坎星宇航局又把发射台整炸了,坎星南十字城市群被海啸侵袭,数百万坎星人受灾。
这些都是已确定的灾难。
但最为微妙的就是不确定的灾难!
坎星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生活的世界中多了一个主意识,一个悄然降临的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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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这里我就这么称呼吧!知道的是KERBol,不知道的说太阳也没关系,毕竟都是恒星。(不影响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