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想到,会再看到你,小桃红……
秦红殇感觉这个乞丐身体上的味道并没有那么难闻了,她看了看睡着溪流漂流的黄色流质物,心想他也太可怕了,如果有条件,她那怕就是一天不清洁身体都是浑身难受。
“醒醒……喂!醒醒!”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桃子……”
秦红殇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讲什么,是在对她说话吗?
“对不起……桃子……我不该这样做……”
燎渊以一种忏悔式的心态向他心中美好倾诉他的痛苦,他杀了很多人,无论好人坏人。
他杀伐果断,但并非是个滥杀之人,他必须每一次给他的暴力行动寻找到一个正当的理由来去安慰他的内心,如果找不到他就会惶惶然,并非恐惧,而是一种说不出虚无与难受。
一直以来他走在正道上,直到最后一步,为了成为仙人,他杀了很多很多人,杀了不少坏人,但好人,无辜的人也不在少数,目的不是保卫自己,也不是匡扶侠道,只是拿去做一些交易,或者验证一些想法。
他承认这一切都混蛋畜牲,任何角度都无法开脱他的罪过,更让他疯狂的是,到最后他付出那么多代价。
却发现毫无意义……
我记得,记得很清楚,我的骨头被银流瀑布碾碎发出的哀鸣,我记得那位母亲恳求我放过她的两个孩子,我还记得……还记得……
“你在说什么?”
秦红殇语气轻微,但还打断了他。
他睁开眼睛,这次彻底清醒了,面前的红色色块不是小桃红,她是一个相似的陌生人。
他试图看清楚秦红殇,但是他的视界只有各种五彩斑杂的色块堆积在一起,靠着鼻子与一大块相似的红他才能辨别面前这个姑娘是个人。
任他当初何等惊绝,举世无敌,对于时间来说,三百年的车轮碾过去,立刻将他打回原形。
他对自己肉身的掌控极高,很快注意到自己肉体的不规则与畸形,北到左肩到南至左肋骨西至右肋,东到手掌这一部分是臃肿的,而与这臃肿部分对称的那一部分,除了胳膊以外,却又相对正常。
可整个右胳膊却又相当的瘦弱,直直比左边直径少一半。
这仅仅冰山一角,他的肚子干瘪的令人恐惧,侧面看就是一条线,一张稍微厚点的纸就能遮住那条可怜乌黑的线。
他的左右两条腿体积到是正常,只是表面到处是鼓胀的乌包,还有一些地方早就已经溃烂了,留下令人作呕的印记。
他见此情不自禁的想
九州鼎名不虚传,加上各种天地异宝煮过的身体真的不错,三百年不吃不喝任凭自然侵蚀腐化,我竟然还能保持这种状态。
他有些高兴的想着,自己的炼体果然有效。
徐延年晚年希望未来能够有延续寿命的法子,铸了冰宫,斩了老鳖,夺了他的精魄,喝了他的骨血,想续一千年,但有什么用,我开了冰才发现,这冰宫早就成为了他的冰棺了。
中年多少年死的不计,就以我发现的来算,不过二百零七个春秋罢了,那头老鳖也未能替他续命,而我竟然在天地乾坤中自我放逐三百年未死,我真的是好强啊。
他感慨了一下,可是眼神很快就灰暗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他都那么强了还是被天一下子捏死,他的伟大不过是为了彰显天的更加伟大罢了。
他想,他生来的意义就是一场笑剧。
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那些见不到天空的青蛙们,天有多广阔。
你们懂不懂天有多强?
不懂?
那燎渊强吗?
强,我不敢断定未来,但我认为他是我们这一代,从过去到现在最强大的一个人。
他在天面前就像你随手捏死一支蚂蚁一样。
燎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说明书,标题上面写着天道战斗力说明,然后内容一开始却介绍他燎渊的光荣战绩,他打败了多少多少强者,吃了多少多少苦,之类的这样的话巴拉巴拉,然后在观众一边敬畏这个意志坚定战力强大的人时一边疑惑这不是天道说明书的时候,会在说明书最下面有看到三行字恍然大悟。
燎渊挑战天道,被随手捏死
燎渊重整旗鼓挑战天道,再次被随手捏死
燎渊将自己的一切燃烧换取力量再次挑战天道,然后被随手捏死。
这些往事燎渊越想心里越难受,他后悔醒来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再睡过去,赶紧死了算逑,他妈的为什么还要醒过来,我操尼玛的我是不是疯了还醒过来,我已经没有力量,我已经是个没有意志的废物了。
我不会再奋斗了,因为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
“喂……你怎么又睡了?”
“醒醒!什么情况啊你!”
秦红殇看着燎渊又倒头睡过去,她感到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她这样的绝世大美女,就是头死猪也得醒过来多看两眼,可这个乞丐好像把她当成空气人一样,她感到很生气,她的话平日里是绝对的命令,她就是想要星星要月亮那些追求者跟宠爱这小姑娘家人都要想尽办法满足他,可那有像这样无视她的。
她能感觉的出来,这是真的无视,不是欲擒故纵的招式。
这个乞丐有种隔绝一切的淡漠。
她正在犹豫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燎渊睁开眼睛。
正当他准备再次沉睡入眠的时候,他感到有三个人正在向这边极速前进。
他用混乱虚弱的精神搜索记忆,大概理清了情况。
美丽的花儿,人人都想摘下他。
他笑了。
小桃红,我很想你,我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但这应该会让我好受一些,这就够了,我就是这么自私,一向如此,未有变过。
于是他准备提起内气。随便御一石子,迅速杀了那三人,此后这姑娘命运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但是他有些惊讶,他的气海空荡。
他记得自己还有最后一口气来着,那去了?
啊,我不该吼那么大声……
是啊,那就没办法了,姑娘,我现在是泥人过江,自身难保。
他看着悠悠的小溪,他准备爬过去,他想那些爱他的人在等他,等的很久了。
但是他发觉自己却被人抓住衣领子快速的移动,很快就被拽进一个树洞里。
那是昨天的那个树洞,洞内的树皮还有他遗留的内元,遮蔽着气息。
他搜索着记忆,了解着发生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想着,这大概就是人死了,但是肉体还在动一样,他见过睡着了还能自己御敌的高手。
长年累月的修炼已经使他们的肉体形成一种本能的记忆,这与他的情况类似。
他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生活在混沌虚无的世界,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下意识不自觉的。
火焰已经焚烧殆尽,一个崭新强大的灵魂没有浴火而生,只留下一摊灰烬还在散发余热。
秦红殇把耳朵贴在树壁上倾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时刻警惕着,她已经开始在适应江湖了。
他有些不在乎的佝偻着身子,闭上眼睛准备睡过去。
他希望在梦里再次重逢那些美好。
但是他的意图被破坏了,秦红殇晃醒了他。
他睁开眼,面色阴沉,有些起床气了。
他是没有用了,但还是能一念之间将这些树壁上遮掩气息的内元散去。
屡次三番不让我睡觉,你觉得我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吗?
“你看上去好像很不好,吃个包子……”
秦红殇很害怕暴露,小心翼翼的递过来一个包子。
他沉默了。
“贵姓?”
嘶哑的声音询问
“嘘——”
秦红殇做个手势,希望他能够安静。
燎渊没有继续询问,犹豫的看着那个包子,他有种预感,吃下这个包子,好像他与这个世界又微微的连上一条微弱的线。
于是他面色平淡,将包子扔了回去,倒头睡倒。
秦红殇见此气不打一处来,但看着他,却又生不出气。
她觉得这个人好像一条垂头丧气的丧家犬,被人赶出了自己的狗窝,却什么也做不了,无能狂怒之后只能整日消沉。
他不是对她有敌意。
砰!
整棵树被一把刀拦腰截断,秦红殇睁眼看去,周围站了有七八人。
有十几人围住了这里,秦红殇目光死寂,她拔出刀准备自刎,却被人一石子打中手背疼的松下了刀。
燎渊听到很多声音,救命……救命……不要……啪……撕拉……
耳光……衣服撕裂
他觉得好吵……真的好吵……
但他尽力不去想,他只想睡下去。
救……啪……
真的好吵……
然后没有喊救命了……
只有淫笑与污言秽语……
为什么?
我只是想睡觉……
我只是想要睡一觉,难道我做了什么坏事了吗?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他睁开眼,从身上拿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针,然后猛地一扎天鼎穴,脑壳表面最中间的位置。
随后他感觉痛苦,真的很痛,他咬着牙忍住,牙齿被咬碎,咬到了嘴唇,血流了出来,但他强行忍住了,痛苦而已,痛苦而已……
但真的很痛,他真想怒吼,嚎叫,这肉身如同用屠宰场随处可见的碎肉堆积在一起的一样,内元行走在这样的肉身里面,就如同用纸承载熔岩没有区别。
他终究还是忍耐住了,身体里面有一些内元了,依然极度稀少……稀少到乍一看让人觉得它到底是有还是没有是一个问题。
但燎渊知道,自己这肉体能榨出来这点内元是极限了,这也足够了。
一根树枝从树上好像自然而然的落下,下一刻他静止在半空,接着他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贯穿了这里除了燎渊与秦红殇所有生命的脑壳。
下一刻,这个染满了红白之物的树枝,静静回到了原本的地方。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然后燎渊缓缓站起来,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秦红殇,咧嘴一笑。
“别怕,桃子,我在这里。”
一直都在……
他又哭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涌上心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灵魂在痛苦的尖嚎!
他很痛苦,是谁把他的灵魂放在火焰烤着?
为什么小桃红会让我这么痛苦?
他泪流满面,无言望天。
可天不言语,它从来都是沉默的。
他想要知道答案,他想要求的解脱,他实在太痛苦了。
但是天不语,天只默默看。
他以沉默面对天的沉默,他看着旁边的秦红殇,扯住她的衣角拖着她走进一个新的树洞,并用仅剩的内元封锁空间。
随后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疲劳,睡了过去。
当燎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马车车厢上。
秦红殇正在前面架着马车。
燎渊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确定了大概的情况,他又躺下,睡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
秦红殇走进来询问道
燎渊闭着眼睛,说道
“可能是一个老前辈救了我们……”
秦红殇听了这话认同的点了点头。
“可能是苍河剑仙出的手,苍河老前辈最擅长御剑击人,我看了那些人的伤势,被一柄剑绕了一圈然后贯穿了所有人的脑袋,除了苍河前辈,其他人做不到……”
燎渊听了这话,带着些讥讽的语气说道
“我以为你醒过来会跑的飞快,什么不顾了……”
秦红殇听了这话提了提眉头,说道
“你在小看走江湖的人吗?”
蹭!
秦红殇的剑出鞘,露出寒意。
燎渊看着她这个模样,依然带着讥讽的微笑
走江湖像你这样走,十条命只够你走一个月的
秦红殇见他依然微笑不语,心中不快。
但燎渊依然只是笑而不语,不是他在装逼,他当然知道自己正在激怒她,但他觉得自己也许可能正期待这个女人一剑杀了他。
他用一种理解冷漠的心态对自己的内心进行的观看,他知道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他恨这个废物,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于是他露出令人不快的微笑,那微笑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这么尴尬的对视着,秦红殇蹭的一声收回刀,冷着脸去架马车了。
燎渊看着她走出车厢,估计着她应该是驾车去了。
这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罕见的,他又清醒的独自一人,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沉溺在混沌里,在那里他毫无知觉,自由自在的流荡。
他内心愤恨,他不应该醒过来,他不应该醒过来。
他抓住自己的脖子,用力、用力、用力……
他的脖子被巨大的力量挤压,他难受,他不自在,但他更不愿意清醒过来,那样使他更加的痛苦。
快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他想,他已经丧失一切力量了,对未来不抱希望,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走下去,只想堕落下去,获取片刻虚幻的沉静。
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快要窒息了,他要死了,他本能的想要松开手,但他钢铁般的意志能够压制住这种本能,他可不怕自己。
他的眼珠子瞪的极大,浑身紧绷,颤抖。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
就在下一刻,他真的就要死了。
但是突然,在恍惚中,穿越了混沌,他看到一堆灰烬与一个人披着黑袍的人。
灰烬上还泛着火星,披着黑袍的人,佝偻着身体,默默看着那堆灰烬。
一会他拿出一个小扇子微微扇着灰烬,一会儿他又担心的看着远方,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果然,有一阵风雨吹过来,这个披着黑袍的人用双手双脚撑在地上,用身体遮住灰烬,挡住风雨。
好像过了很久,好像只过了一瞬间。
风雨又停了,那个黑袍人又开始坐在灰烬旁,默默的看着,时不时拿出扇子微微扇着。
燎渊看到这,忽然间一种大悲从心而来。
他感觉天晕地旋,他又看到那个黑袍人看向他,对着他说着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听不清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他发觉秦红殇正看着他,手扬着。
停下!
脑子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嘴巴还来不及言语。
他想躲开,但是躲不开,身体有问题。
啪!
一个带着点力气的耳光打在他脸上。
燎渊愣住了,多少年了,他这个三四百岁的人,人生第一次被人打耳光。
精神很快就从迟缓中反应过来,愤怒羞恨从内心中涌出,他要打这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十个大耳掴子,让她的脸变成猪头,这该死的丫头,不知道感恩的丫头,我透支这跟垃圾没有区别的肉身,忍受极大的痛苦来去救你一命,保你尊严荣誉,你居然这么打我!
可下一刻他又冷静下来,现在他跟个废人没有区别了,去打她的脸,以他现在的速度恐怕只是被这个女人截住,然后发生不妙的事情。
燎渊眼神迅速如渊沉的湖海一样沉静下来,他面色平淡下去,但内心的火焰却依旧燃烧。
他愤怒、羞恨,他都这个岁数的人了,他是个完全无害的人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那怕是无意的,他也不能接受。
他下定决心,这样想着。
“我要把你的脸打成猪头然后在扬长而去。”
但他却完全平静,情况不如人,他默默坐起来,语气平稳沉定的问道
“怎么了?”
秦红殇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的看着他,说道
“你知道你睡多长时间了吗?”
燎渊摇了摇头,真不知道
无极功怎么样,不行,身体太差,估计用到一半我就爆体而亡。
秦红殇用一种特别夸张的语气说道
“五天啊!整整五天你不吃不喝不拉不撒……”
“你个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温柔一点?”
他抱怨着说道,他觉得这姑娘一点女生的样都没有。
无极功不行的话也没有什么好功法了,无极功是短时间催发潜力损害最小的功法……
“你这个臭乞丐怎么这么拽?算了,懒得跟你掰扯,下来吃饭,你要不吃就拉倒。”
燎渊愣了一下,心里一暖,决定将秦红殇的猪头打小一点。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
只能先修养身体了,现在的肉身实在是太危险了。
先吃饭吧,吃饭,多陌生的东西……
他下了马车,面前是个简略的旅馆,秦红殇正在吃面条,旁边还有一碗,他走到自己的那边,吃起自己的面条。
突然,燎渊猛的一滞。
他看向南方的路,一股阴暗邪狞的气正在往这里赶。
他放下筷子,拉着秦红殇就走。
秦红殇正吃着面条呢,猝不及防被拉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
秦红殇不满的说道
“这地方的面太难吃了。”
“那你别吃,我吃完再走。”
“跟我走,不吃了……”
“不,我为什么不吃?”
秦红殇紧紧瞪着燎渊,想要压制住他。
燎渊目光冷漠,秦红殇的态度相当坚定,他短时间内无法扭转。
那股气越来越近了
燎渊又露出了令人难以捉摸的微笑
他临走时大喊一声所有人赶紧走,然后就在众人如同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下走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秦红殇看着燎渊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想着燎渊无理霸道的要求,还是压制住了那不痛快,痛痛快快的开始吃面。
“小儿,再来一大碗卤面,再来二斤牛肉!”
大陆上,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美男子正驾马狂奔。
这人一边咳着血,一边期待的看着前方。
他叫杜飞,是血宗弟子,跟着师兄们出去遗迹探宝。
咳咳!
他又吐了口血。
假的,那地方是假的,有人在埋伏他们。
咳咳!
血不止的流,逃出来了,但师兄之间互相杀戮,想炼化对方给自己续命跑路,他打不过那些师兄,只能赶紧跑……
跑,跑……找到食物……
忽然,他感受到前方有密集的气息,他放下心了,食物来了,终于找到了……
他不会死,会活下去
在血宗一路走来并不容易,他还要继续往上走。
他笑了,俊美的脸笑的邪诡。
这是第三顿饭了
秦红殇将一些牛肉倒进面条里面,然后开始拌面,周围有的人正喝着酒玩骰子,或者玩酒拳,常有人会因为输了豪饮一杯。
这感觉让她觉得非常舒适,因为她家是开镖局的,局里的汉子都是走南闯北干卖命的活,他们出镖收镖都会这样聚在一起,痛吃豪饮一番。
经历这么多事,见到这样熟悉的场景不由得心中欢喜,她也想成为一个走镖的,但他的父亲、母亲甚至最疼爱她的奶奶却坚决不同意。
她痛恨它们,虽然她们的理由总是那么大义凛然。
我们干着这卖头的生意就是为了让家人后代过上好日子,今天我们秦家庄终于干起来了,红火起来了,你还想去干,那我们多寒心呐……
红红,你是个女孩子,不要学这些打打杀杀的,这些教给你的哥哥们去学就行了……
亲人们的教诲再次浮现在脑海,但秦红殇鼓着嘴巴,心中愤愤的想着,自己一定要干成,要当一个大侠,女侠!
她不喜欢女红!她喜欢刀!喜欢走南闯北!
想到这里,她学起记忆中的声音,再次大喊一声
“小儿!再来斤塞外雪!”
说着,忽然她猛地一滞,看向一个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过了十几秒,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俊美公子哥正牵着马走过来。
秦红殇看着他俊美的脸,却半点花痴也没有犯,因为不知为何,她看着那张俊美的脸,却感到由衷的冰冷。
这里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丝一点的变化也没有发生,没有任何人发觉这个公子哥的有什么异常。
掌柜眼睛冒出金光,看这穿着气质,这可是行走的银子啊。
小儿被掌柜催动着过去招待,带着他千万遍重复相同的微笑,客气又热情。
秦红殇内心的不安激涌到了极点,这个人不对劲,要走,立刻就走。
是的,她打算立刻就跑。
但是看着那些吃饭喝酒的普通人,如果她跑了,这些人该怎么办?
她要当大侠,一个女大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是逃是留?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抖,她想逃,想要立刻就跑,她感到一种来自本能的恐惧。
那些没有丝毫内元外感的人可能无法感知到这个俊美小哥的邪诡,但她是修炼过的,她是懂得。
但是她看着这些普通人,如果她逃了,那他们怎么办?
犹豫……犹豫……犹豫……
她犹豫着,现实与理想天差地别。
最后她站了起来。
“掌柜!你们的酒有问题!”
她说着,提着酒,朝着掌柜走过去……亦或者朝着正在掌柜旁边的那个人。
掌柜眉头一皱,这小姑娘怎么这般不懂事,没看到他正在跟客人谈生意吗?
心里怎么想归心里想,但脸上还是笑容可掬,准备先把她打发过去。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秦红殇走过来了,他有些生气,这是干什么,要砸场子?
他干脆也不动了,不走过去,就站在那等着。
秦红殇提着那壶塞外雪,面容带着怨气,好像很生气她喝到了假劣的酒。
但她正常的节奏下掩藏的是集中到极致的精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演练霹雳火焰刀,务必务必要趁他不注意,一刀,如同霹雳烈火划过,结束一切。
明明不过十多米的距离,但是她却感觉好像这点路很远很远,真的很远。
很远,但是她还是一步一步接近了。
秦红殇走向了掌柜的,好像无意的路过这个黑色锦衣公子。
秦红殇在路过黑锦衣公子哥的时候,瞬间浑身紧绷,屏气凝神,看向这人,同时她的右手松开酒壶,让酒壶自由坠落,手握向刀,准备挥出那如同闪电般迅猛的一刀。
但是当她看向此人的时候,却看到一双令她心神震恐的眼神。
一种带着嘲讽、讥笑的目光
下一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掉入了一片血海中。
她掉进了血海里,无助的飘零。
掌柜已经准备好说辞应对这个恶客。
他看着这个女人一步一步走近,让他感到可惜的是这么漂亮的脸却因为怨气不满变了样。
他准备说什么了,但是他看到秦红殇在路过这个黑锦衣公子时候,突然松开手中的塞外雪,猛地往地上一坐,然后整个人呆滞住了,好像失了魂。
接着那个黑锦衣公子哥接住了酒壶。
他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这姑娘怎么了?
杜飞可惜的看着秦红殇,这小娘子长的真俊啊,可惜他现在伤势太重,没时间享用,后面不知道追兵什么时候到,带着太费劲了,可惜啊,还是把你吸收了吧。
杜飞讥讽的看着秦红殇,在他的血液感知里,她变快变热的血把她的伪装全都暴露了。
太年轻了,小娘子,下辈子在吸取教训吧。
都化作我的血液的一部分吧,你们这些庸俗可悲的凡人,这是你们的荣幸,这是你们这些蝼蚁人生的巅峰。
一滴血出现在这个客栈外,这滴血迅速奔跑,画出一个圆。
很快,这里所有人都会被化作血肉,还原成他们最本质的物质。
咳咳!
一声咳嗽声浮现
杜飞瞬间静止了
是谁?为什么我一点也感受不到?
一滴冷汗浮现在额头,血阵静止了。
杜飞看向声音来源的放向,一个面容端正,体格雄壮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界里。
这男子穿着一身黑粗布衣服,步伐缓慢,面无表情,目光灰暗,浑身散发着潮湿的死气,但与这精气充沛的表现不符合的是,杜飞隐隐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一股至刚至阳的气息。
他凝聚起所有的感知去感知他,但是一无所获,一点点收获也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收获,他目前搜索唯一得知的信息就是这个人肉体破败,内元不见一丝一毫。
但这毫无意义,因为这只说明他与这个人的差距太大,他的感知被人当成小孩一样玩耍,他所知道的只是别人想要他知道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燎渊已经走了挺远。
他准备再回到侠隐村,继续他以往的生活。
他知道那是慢性死亡,那是自杀,但是他别无选择。
“你自己太蠢了。”
他自言自语道
“如果你听我的,逃命来的及的。”
会得,一定会得。
蠢货,这样我也不用动手报仇了,你自己就会死的很惨。
还有那些人,你们不要怪我,我已经说了快跑,你们自己不跑,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
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么突然一喊效果不大,但他也没什么办法,他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用,你是谁?你算老几?凭什么信你?
将心比心他估计也不会相信他,那就没办法了,我喊一嗓子,你们谁有灵性,谁跑路,剩下的不关我的事了,我只能祝你们好运,再见。
燎渊看向远方,心里感概的说道
“我的家离我好远,但我还是要回家。”
落下的叶子,要归根。
让我继续我腐化的生活吧,或许跟着这个小姑娘会有什么改变,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你们都会死,死法古怪。
他忽然发觉自己走到一处悬崖旁边,这里沙雾弥漫,他盘腿坐下,环顾四周,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沙雾好大啊……
他忽然想起了过去,他也坐在一个类似这里的地方,不过那里比这里更高,更荒芜恐怖。
他回忆起那个地方,那里是华夏世界的西面,在那无边无际的大漠里,有一处磁暴沙尘地,那地方的沙子会以极快的速度从西面的沙壁冲到东面的沙壁,然后又从东面冲到西面反复冲刺。
有好事者打赌,寒心陨铁能不能在那里撑住一个月,各方大人物纷纷下注,大多数都认为寒心陨铁顶多会有一些破损,不会伤及根本。
但一个月后,没有人能够再感知到寒心陨铁,他们知道,寒心陨铁已经化作这沙雾的一部分了。
是的,他就在那里的一处悬崖,盘坐着,用这沙雾打磨着肉身。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悲从心出。
多希望能回到过去,多希望能回到那个过去的自己。
他看向天,天幕挂着一轮烈日。
他干涸的笑了笑,引导烈日化作内元冲涌肉身。
痛,很痛,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痛贯了,有些事习惯了就好。
他只能引导一丝丝正阳内力,但他并没有将它们储存起来,因为没有意义,他没有把握瞬间击杀那股气息,一旦陷入缠斗他就完了。
于是他用这丝正阳内气,将凹陷凸出的肉身抚平,身上的一个个肉泡爆裂开来,那些流出的黑色肉液迅速被蒸腾开来。
接着他开始正骨,那些扭曲的怪异骨头被拧回原样。
太阳蒸晒着他,浑身都是臭汗。
痛啊,痛啊,
痛快啊!
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多痛啊,但又多么从心里的快乐,这是他习惯的节奏
痛中有快乐,痛快啊!
燎渊站起来,浑身都是黑色肉液与汗水交织在一起产生的恐怖异味,他忍住痛楚,再吸收一丝正阳内元,然后猛的释放,把所有的肮脏的臭物震飞。
一个面容端正肃毅,身格威武雄壮的汉子站在悬崖峭壁那。
他准备回去,可是刚走一步就犹如万针插心一般。
他明白了一件事,长久的虚弱,进行强行的扭转是短暂的,是不可能维持的。
地基不稳固,不可建立高塔。
他叹了口气,看着客栈的方向。
如果他被识破了,他就完了。
燎渊忽然低沉的笑了,收一丝正阳内力化作最后的拼命底牌,然后任凭肉身痛苦万分,大步走向前方。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